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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总得化化妆呀!六点的话,去美容院还来得及。”
“……”
佐山摸了摸腮帮。他的头发不太密,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显得颇有个性。
“这样吧,我也顺便去理个发。你六点直接去日活饭店的咖啡厅吧。咖啡厅在饭店地下一层的最里面。”
他担心阿荣先到那里见了张先生一家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决定在地下一层会合后,一起上六层大厅。
阿荣欢快地扭动着腰肢将打字机罩好,把椅子推到桌子下,然后急匆匆地出去了。
佐山从二楼的窗户目送着阿荣沿着一排悬铃树渐渐远去的轻盈身影。
一个年轻的律师回来向佐山报告说,山井邦子已被确认为自杀了。不知为什么,佐山没有立即打电话将这个消息告诉市子。
佐山从银座的理发店走到了日比谷的日活会馆,一路上看到年轻的姑娘们已换上了夏装。在他休养的这段期间,街上仿佛换了个新天地。
先一步来到地下咖啡厅的阿荣把手举到耳旁,向佐山招手示意。
“伯父,这下您精神多了!”
“等很长时间了吗?”
“不,我很高兴。我们总是一起回家,一起去事务所,这次在一个新的地方碰头……”
“……”
阿荣的柔发中散发着从美容院带来的淡淡的幽香。她化的妆比平常浓艳了一些,面庞显得更加俏丽妩媚。
佐山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青春气息。
“阿荣今年二十还是二十一?”
“我是属鼠的。”
“你还知道旧时的属相吗?我也是属鼠的,正好比你大两轮。”
“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喜欢您了!”
佐山轻轻地笑了。
“放心大胆?就像是哄小孩的游戏?”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
“那个中国人怎么还不来?”
“张先生他们一家在楼上等着我们呢!”
佐山带阿荣离开咖啡厅,乘上了自动扶梯。
在大厅里,佐山与张先生一家寒暄了一番便坐了下来。阿荣顺势坐在了他的身边,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不时地望着佐山,宛如他的情人一般。
“伯父,那位上楼去的先生……”
“嗯?”
“他是不是清野先生?我和伯母见过他。”
“在哪儿?”
“在东京会馆,是上次看完电影以后……”
“咦?”
“怎么?伯母没告诉您吗?”阿荣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叫清野?”
“我想……大概是的。”
佐山寻思,莫非是渔业公司的那个清野?佐山虽未见过他,但在为他们公司打官司时,曾听说过清野这个名字。
方才佐山也看到他和另外三个人在大厅里谈话,现在大概是要去餐厅。
他站在楼梯上回过头,那爽朗的微笑、坚毅的目光及强壮的肩膀尽收在佐山的眼底。
然而,市子怎么会认识清野呢?她为什么要隐瞒与清野见过面的事呢?
“昨晚光一的事也有些蹊跷……”
既然是在大厅会合,原以为会在饭店用晚餐,岂料张先生却把他们带到了一家关西菜馆。阿荣来东京后第一次尝到了红烧鸡肉,她吃得非常高兴。
佐山已经想走了,可是,有张先生的妻子和儿子在侧,另外,阿荣正在兴头上,所以,他不愿扫大家的兴,于是就决定跟他们一起去夜总会。
来到夜总会刚一落座,女招待就走到桌旁为他们点上了蜡烛。阿荣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新鲜、好奇。散布在天井上的照明灯闪烁着宛如繁星般的微光,桌上只有一只蜡烛,偌大的夜总会里显得很暗,连邻桌人的面孔都看不清楚。
对面和周围立着几根树根似的奇怪的柱子,像是分别代表着男人和女人,女人可以隐约看出腰部和臀部的曲线。据说,夜总会的整体装饰采用了象征宇宙的设计,黑洞洞的天井上用红、蓝荧光涂料画着一些奇妙的线条。
在若明若暗的光线中,阿荣的面庞愈发显得白皙、娇艳。
“怎么样?请您……”张先生的儿子请阿荣跳舞。
他叫和夫,时髦的黄衬衫配着一条灰鼠色西裤。佐山觉得他有些流气。
“我就愿意这么看着。”阿荣胆怯地说道。
据说,这里可以容纳很多客人,光是女招待就有二百五十人之多。阿荣似乎被这阵势吓住了。
“你不会跳吗?”
经佐山这么一说,阿荣呷了一口杜松子酒,壮了壮胆说:
“那么,就跳一个……”
舞池里只有六七对男女在跳舞,女招待们都穿着袒胸露背的晚礼服,阿荣的那身普通的衣裙在这里反而很显眼。乐队演奏着低沉的乐曲。
一旦进入舞池,阿荣就跳起来没完,她连着跳了三四支曲子也不下来。
阿荣从和夫的颚下转过脸,向佐山促狭似的笑了笑。佐山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又无处发火,仿佛是自己身边的东西被人顺手拿走了似的。
“这姑娘真不错,看样子很单纯。”张先生对阿荣赞不绝口。
“和夫交了许多女朋友,总是花钱,真拿他没办法。”张先生的妻子也在一直盯着他们,“要是有好姑娘的话,我想让他早点儿成家。”
“那姑娘可不行!”
佐山立刻一口回绝道,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不行?”张先生反问一句,然后,向佐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正当佐山苦于无法作答时,阿荣回来了。
阿荣抹了一把沁出汗珠的额头,又喝了一口杜松子酒。
“他跳得太好了,我实在不愿停下来。乐队也不错。”
听阿荣这么一夸,和夫似乎又来了精神,稍事休息后,他又邀阿荣跳舞。
岂料,阿荣却像蝴蝶似的挥了挥手,冷冰冰地拒绝道:“我不能把伯父晾在一边不管。多亏了您,今天我玩得很痛快……”她似乎从佐山的神色中领悟到了什么。
和夫拉起女招待的手,又下舞池去了。
“伯父!”阿荣提醒道。
“啊,我们该走了。”
女招待用手按住佐山的腿说,模特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那十个时装模特据说是女老板从女招待当中选出来的。
张先生一家似乎经常光顾这里,她的妻子跟女招待们正聊得火热。
这时,除了舞台之外,整个大厅的灯全熄了,舞池里的客人们也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在追光灯的指引下,身着晚礼服的模特们顺着带有红扶手的螺旋楼梯从天井鱼贯走了下来。这十个人当中,有两个穿的是和服。她们先在舞池站成一排向客人们亮了相,然后登上了舞台。台前摆着一溜儿人造百合花,花的下面透出了绛紫色的脚光。
佐山本欲离去,但一听说有脱衣舞表演,便又留了下来。
女招待说,如果喜欢模特中的哪一位,客人可以把她叫到身边来。大家沉默了片刻,张先生的妻子说道:
“那个扎着发带的姑娘挺可爱的。”
尽管看脱衣舞对阿荣来说有些难为情,但她仍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
随着表演的继续,那位扎着发带的姑娘走下来,坐到了佐山的身旁。这姑娘看上去很安分,她的头发上洒着金粉,佐山看了觉得十分新鲜。她那套晚礼服从后背到胸前镶着一圈看似珍珠的珠子,佐山用手指拉了拉那珠子问道:
“凡是参加表演的人都可以领到这身衣服吗?”
“不,这都是我们自己掏钱买的。”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呀!”
这时,阿荣凑过来说:“伯父,咱们走吧。”
张先生邀佐山再去一家夜总会,可是,这次佐山婉言谢绝了。他们告别了张先生一家,出了夜总会。
由于出租车堵塞了道路,他们被一群卖东西的小女孩团团围住了。阿荣高兴地买了一束花儿,然后搂住佐山的胳膊说:
“我喜欢伯父,最最喜欢!”
“你是不是醉了?”
“有点儿……”
阿荣那柔软的小手微微有些发烫,无形中也使佐山增添了几分青春的活力。
“我觉得脸皮紧绷绷的,我一喝酒就这样。”
“在大阪的时候你也喝酒吗?”
“您也知道,我父亲不回家,所以,母亲总是喝酒,我也陪她喝,慢慢地就喜欢上了。”
“这么说,将来你得找个能喝酒的丈夫了!”
“瞧您,还是一副老脑筋。我想喝的话,可以自己一个人喝嘛!”
“你不是说,陪你母亲喝吗?”
“那是因为我讨厌那样的母亲。”
“你不是你母亲的孩子吗?”
“不,我喜欢父亲!他对我比母亲好上一百倍、一千倍!可是,父亲他一去就再也没……”
阿荣止住了话头,仿佛是在吐去心中的怨气。
“不过,现在我已决定把这些通通忘掉,高高兴兴地活着。有您疼我,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喜欢您甚至超过了伯母……我只能用‘喜欢’来表达心里的感受。”
佐山想多走一会儿,一方面为了使阿荣清醒过来,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想跟这个美丽的姑娘单独多待一会儿。真是天赐良机,今天竟能让他得偿心愿。
“您要是不说话,我就会被当成是受到训斥的小孩子了。我可不是小孩子!”
佐山走近和服店的橱窗,躲避着夜风点起一支香烟。
“伯父,您累了吗?”阿荣关切地问道。
“还不至于。”
“我担心您为了让我高兴而勉强自己。”
“没有的事。”
“您瞧,店里的人向您打招呼呢!难道这是伯母常来……”
“嗯。”
佐山发觉以后,马上从店前走开了。
“若不回去的话,伯母会惦记的。”
危险的机会正在渐渐逝去。
“不过,即使现在就赶回去,也会受到伯母责备的。”
“是会受到责备的。”佐山轻轻地笑了笑,“就说你喝醉了,怎么样?”
“说了也没关系。伯母从未体验过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