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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五年四月十二日,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雨仍在下着,江河溪沟都涨了大水。我在县公安局里值班,收集各乡镇的灾情与治安情况,突然接到家乡九龙镇派出所的报案,说是九龙村的一个名叫王恩的三万元现金被盗,发案时间是四月十日深夜,嫌疑人却是他弟弟王义。我当时不大相信,在穷得出名的九龙村。怎么会有人放三万元现金在家里?作案怎么会是失主的兄弟?但又觉得此案有点儿吸引力,于是自告奋勇,和刑侦队的同志们一道赶赴现场。那个现场就在九龙潭边的老磨坊里。
说起那个九龙潭,引起了我的回忆。我不得不先说一段插曲,描绘一番九龙潭的绮丽风光和险要。因为,这案情的发生与发展都与这壮观可怖的九龙潭有关。
“这我知道,我也是家乡人,对九龙潭、老磨坊都比较清楚。”
“不,你陈老兄(从这时起我就称呼他陈老兄而不称他陈局长了)虽然也知道九龙潭,但老兄你从小外出读书,然后,参加工作,所以对家乡的山水我比你更清楚一些。你听我继续给你讲。
十五年前,我十八岁,还在九龙潭上游二十里地的青龙村当社员。有一次,我与九龙潭有了生死之交,差一点葬身在那里。那是一九八一年春夏之交溪水上涨的季节,我随父老兄弟一起将年前砍伐的松杉圆木弄下山溪,扎成本排,然后棒篙一点,跳上木排,在浪花里前进,享受着乘风破浪的神韵和潇洒,打算把木料运送到公社林业站去,然后买回一点返销粮。
哦,老兄,你大概也知道;九龙溪的洪水暴涨起来是多么凶啊!它翻滚着。咆哮着向前奔腾,一会儿冲向左边的悬崖,把千疮百孔的狰狞怪石拍打得七房生烟;一会儿冲向右边的陡壁,把千万颗玉珠抛上枯松倒挂的绝壁之上。本排在激流中东奔西突。一篙没撑好,就会撞下石壁或暗礁,被崖石撞得七零八落,使放排人失去依托,落入惊涛骇浪之中做个水鬼。那时我虽然年轻力壮、熟悉水性,但是放排却是初次,不但没有经验,而且:看不清水路。因此队长放心不下,就亲自给我当“领航员”,由他撑排头,我来撑排梢,并且告诉我,遇到险情要当机立断,看他如何行动,跟着他学。我记住了,不敢稍有松懈。不过一个时辰,木排冲出一段峡谷,到了一个水流比较平缓、大约有五百米水面的狭长水潭,我不由得浑身轻松起来,将木篙横横地放在木排上,任由木排缓缓漂流。然后坐在排面上,从塑料包里取出草烟和汽油打火机,卷了一筒旱烟吧哒着,正惬意时,忽然感到排尾上翘,排头下沉,速度加快,有失平衡,抬眼一看,木排被往下倾斜的急流推进了狭窄的潭口,潭口两边是突兀的,好似长堤一样的长形巨石,洪水被巨石挤进如同壕望一样的石槽之中,成25度角向下倾倒,洪流奔腾之声如雷,震耳欲聋。正在心慌,忽听队长大喊一声,从排头飞跃而起,跳离木排,登上左边的巨石,随即对我大声吼叫,喊声却被洪水奔腾之声淹没了。但我心里知道,他一定是在喊我跳高木排,像他那样登上巨石,可我被吓得魂飞魄散,一时不知道如何起跳。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队长的木篙伸到了排尾,求生的本能让我死死抓住了那根本篙,然后被队长扯下水,拖“上了岩石。上了岩石愣眼一看,不由得心惊肉眺,原来,那洪水冲过石槽之后,就成90度角奔下悬崖,形成落差二十多米的飞瀑,像是无数条黄龙在咆哮着朝九龙潭倾泄,把九龙潭冲起满潭的泡沫,卷起数米高的浊浪。那木排头朝下尾朝天地扎下去,直插潭底,颠三倒四翻滚了一会,才漂上水面,又几经沉浮,才漂到潭口,顺流而去了。队长告诉我,那就是九龙飞瀑。即使是枯水季节,那九龙潭也是深不可测。潭底有九个无底洞,传说是九龙出没的龙眼。古往今来,不知有几多捕鱼人和放排人葬身于此。”
“这我知道。那潭边的确住着一户姓王的人家。小时候,我还在那磨坊里玩过,但是没有敢下九龙潭的。你说吧,那磨坊里现在的情形怎样?了解这些情况,也许对我们今后破案有用。”陈功插话道。
二
那磨坊倚着九龙潭左边的悬崖坐落着。我那次幸免于难之后,经过了那里,并在那里烘干了衣服。磨坊虽然已经古老,但仍是九龙村的粮食加工厂。你倘若记忆清楚的话,一定记得飞瀑之上的王八潭口石槽旁边的岩石低四之处有一条水渠,是前辈石匠开凿出来的。水渠把溪水引进来,通过一个长满了青苔的木闸口,泻进一条宽约二尺、长约两丈的木视,冲动着巨大的木制水轮,磨坊里的石碾、石磨就都反时针方向转动起来。到达现场之前,我向同行们叙述了我的故事,介绍了那个磨坊。到了镇政府,我们又打听了磨坊主的现实状况。派出所干警介绍说,磨坊主王恩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他年轻时当过兵,现在已四十有五,妻子也是大山里的女人,叫张大妹,两年前亡故了。夫妇只生一子,名叫王小龙,18岁了,正在县里读高中,七月份将参加高考。王恩有个老母,名叫秀芝,已有七十四岁高龄,两眼失明,不能劳动了。他所指控的嫌疑犯是与他同母异父的兄弟王义,兄弟俩虽不属一个父亲,但都继承了外祖父的遗传基因,所以兄弟俩的外貌极其相像。你见过我国著名体操运动员李大双李小双兄弟俩吗?假如没有人介绍,人能区别谁是老大谁是老二吗?不过,李大双李小双很英俊,是王恩王义无法比拟的。这王氏兄弟都是小眼、塌鼻、阔唇,酷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王义住在离老磨坊一里以外的青竹湾,也是四十有三的人了,在九龙小学当体育教师多年,生活作风不检点,喜欢嫖女人。其妻名叫朱素珍,是个农妇,模样儿不错。他夫妇俩生了女儿取名王丹凤,也在读高中。就经济条件而言,王恩的负担较重一点,哪来三万元让人盗窃呢?
我们正在镇政府说话,却见一个农民模样的中年男子急急忙忙跑进政府大门。镇政府的干部看了,有的说来者正是王义,有的却说是王恩。我暗自猜想,这同母异父的兄弟果真相似无二、难以分辨么?但是王义是嫌疑对象,据说证据比较充分,绝不会来自投罗网。我这样猜度着,第一个迎了上去,见他蓄着一头短发,虽然发黄,却无霜鬓银丝,黑红的四方脸膛,眉毛稀疏,眼皮单薄,眼角下拉,鼻梁不塌,鼻翼扩张而又肥实,与那双小眼很不协调,扁形的大嘴,像娃娃鱼一般。可以说,他的这副模样,的确有点儿粗俗,可以想象,王义也是这般模样。
“你到底是王恩还是王义?”我问道。
“我是王恩。你们怎么老把我认成王义?该死的家伙你们不认得么?他脸上有雀斑,左边鬓角边上有一颗绿豆大的黑痣。我怎么会是他那个样子?”
“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反映情况!那该死的王义责怪我报案,昨天下午跳水自杀了!”
我们都吃惊不小。报案不到24小时,正在我们赶赴现场的时候,嫌疑对象却跳水自尽!我县公安机关办了数以万计的盗窃案,像这样的情形还是头一次遇到。于是,我们急忙赶到出事地点。意想不到的是,王义跳水自杀的地方正是九龙潭。时值多雨季节,九龙溪水尚未消落,九龙飞瀑以雷霆万钧之势在悬崖上咆哮着。瀑布的水头扑打着撞击着水潭,搅起一堆堆混浊的大浪,浊浪朝水潭边缘的山崖扑打过去,把石壁拍打出团团烟雾,浪头触着石壁又卷回来,涌起一堆堆泡沫。大伙站在突死的岩石之上,观看着这个前所未有的自杀现场,不由得惊骇万分。
“你说他跳水自杀,有谁见过?”刑警们询问王恩。
“是我亲眼所见。”
“说说当时的情形。”
“情况是这样。就在昨天,四月十一日早晨,我找到王义,要他退我钱,免得我把他告得坐牢。他就和我争吵,不承认输了我的钱。我说,只有他知道我家里有钱,只有他熟悉我家的情况,只有他在四月十日晚到我家去过。他说,这件事讲不明白,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如果我把他逼上死路,就要我承担逼死人命的刑事责任。我以为他是故意恐吓,不在意。没想到,就在下午五点钟的样子,有人挑了一担谷子到我碾房里碾米。我就去抽闸放水,刚走出屋子,来到水闸旁边,就见王义站在这岩石的前端。我正莫名其妙,就见他纵身往下一跳,掉进九龙潭了!我想,他这是畏罪自杀!他等待我出现在水闸旁边才自杀,是为了嫁祸于我!”
“那么,你看见他的尸首了么?”
“没看见。只怕是被洪水漩进九龙眼了。或者是被冲到下游去了。反正,没见他冒头。”
“还有谁看见?”
“我不知道是否有其他人看见。他跳水之后,我马上跑进磨坊,喊那个来碾米的人作见证,证明王义不是被我所害。”
“那人是谁?”
“他正是我们村的治保主任杨根生。他今天还在磨房里磨麦。”
大伙走进磨坊,上上下下地看过,才知道这磨坊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它傍崖而起,从左侧溪岸贯穿全村,通达上游黄龙坡、青龙村的一条小路,正好从屋子的后循和峭壁之间穿过,像是一条暗道。凡是上达黄龙坡、青龙村,下至九龙村、镇政府的行人都必须从这屋子的后檐下走过去,别无其他选择,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扼要之处,这屋子分上中下三层,第一层屋子的外侧是一片竹篱,竹篱之下就是起自九龙潭边缘的悬崖,悬崖有两丈来高。原来,这第一层屋子是建筑在梯形的第一层悬崖顶端的平台之上的,屋内有一根粗大的横轴,连着屋外的大水轮,横轴上安装着一个木质转盘,转盘边缘装着木质坚硬的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