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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的这种形势,宋、金、汉三方的有识之士都或多或少地看到了一点端倪,不过每个人看到这种形势后由于立场不同,采取的措施也不同。
在汉部,杨应麒对眼前这个局面颇为满意,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棋局,这时如果中原的力量有不敌金人的征兆,他还准备投入更大的力量来维持南北的平衡,相反,如果南宋政权局势大好,他就会考虑收回部分力量由赵构去独自承担金军的压力。但杨应麒也有很大的难处,这种难处不但在于中原战局在未来的走势未必能如他所愿,更在于汉部内部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山东半岛全面动员投入战争以后,汉部主力军的一些将领反应非常大,他们不是不支持杨应麒操纵汉部的附属力量投入这场战争,相反,他们认为应该全面开战!
“难道他们不知道大哥还被软禁吗?”杨应麒有些害怕,现在他必须同时面临两种巨大压力:一边是金人对汉部越来越过分的行为表示不耐烦,会宁和燕京往津门的斥责已是越来越严厉;同时汉部军方却又觉得津门枢密退让太多,认为汉部对女真人不需要这样隐忍,而需要再打一场硬仗来让吴乞买和宗翰闭嘴!同时追求着对内平衡和对外平衡的杨应麒就夹在这中间,虽然还不至于寸步难行,但陈正汇等人却都知道七将军的政治空间已经不多了。
在大宋,即便是宗泽这样的人也并不能尽窥杨应麒的算盘,在他看来仗打到现在这个程度金人已经出尽全力了,如果赵构能尽起江南、两湖的兵力,那么一举压倒金人未必不可能。但是赵构却不这么想,一来他被金人打怕了,对金军有着一种近乎习惯的害怕;二来打倒金人对他来说也未必有什么好处。所以看到中原的战局稳住以后,赵构的第一反应不是增加兵力、恢复国土,而是想趁机求和,希望能以割弃西北的代价换得他在南方的偷安,也便于他集中精力巩固他在东南的统治。
针对汉部与大宋的这些反应,金军内部的意见也分歧得厉害。比如宗翰就主张继续打下去!进击,进击,再进击!他认为大金其实已经接近完全胜利的边缘了!宗泽虽然老辣,但宗翰却看出这个老家伙有三大弱点。这三大弱点是什么呢?第一是宗泽的主张实际上和作为皇帝的赵构背道而驰,所以南宋政权对汴梁军队支持给得甚少,而后腿拖得甚多!第二是由于南宋政权不断南移,天下的税赋、财货也都向东南流去,一向依靠四方供应才能维持的汴梁便一日不如一日,一旦汴梁钱粮缺乏,那些前来依附的义军、流寇势必离心,届时军队散为流寇,中原将再次陷入无秩序的混乱。第三也是更为致命的一点,那就是宗泽老了,不但老,而且病!宗翰认为,一旦宗泽有个好歹,汴梁将不战而破,汴梁军一破,陕西兵、忠武军和登州兵将失去枢纽,金军便能从容地各个击破。
如果局势展到那个地步,那不但宋政权不足为患,连汉部也将无可奈何!杨应麒如果敢将汉部的直属兵力投入战场,那就是将折彦冲往死里推,汉部内部很可能会因此而分崩离析。可杨应麒要是不出兵,那他就只能坐视宗翰把中原的抗金势力一个个吃掉!
所以宗翰认为,只要再进一步,大金就赢了!而且是全胜!
不过,金国内部并不是人人都能理解宗翰的这种大胆,甚至可以说很少人能理解宗翰的这种大胆!宗望活着的时候宗翰对他颇存忌惮,但这时宗望死了他却有些想念起这个堂弟来,因为他觉得军国大谋上,大金上下只有阿骨打和宗望是自己的知己——比如在第二次侵宋之前,也是有宗望的赞成才让先汴梁后两河的军略得以畅行。其他的人,哪怕是娄室这样的老将在宗翰面前也略显保守,而挞懒等人和宗翰更是同床异梦!
挞懒和他背后的吴乞买,利益和力量主要在东方,陕西的拓展从短期来讲对他们没什么好处,但汉部这个心腹之患他们却比宗翰和宗辅都感受得更深。登州兵虽然挂着大宋和义军的旗号,但其中的暧昧宗辅和挞懒并非完全不知。实际上,当刘錡、赵立等人在山东战场上打得轰轰烈烈的时候,陈显和刘彦宗、欧阳适和挞懒在后方的摩擦其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在京东东路真刀真枪的厮杀。
“登州?那是我们老七的地盘!就像沧州和我的关系一样。”欧阳适对挞懒的秘密使者说:“你们要是能把登州打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承诺汉部的水师绝不会介入战场——哪怕清阳港变成一片瓦砾!
对于欧阳适的这种表态,挞懒和宗辅都将信将疑。这时金国内部也有东路军、西路军的割据存在,推己及人,汉部内部有不同的派系力量也不奇怪。而山东半岛一旦攻陷,不但淮河流域将失去屏障,有利于攻宋,汉部失去了山东也将遭到削弱,甚至杨应麒在汉部内部的地位也将有可能动摇!不过,在没有欧阳适水师支援的情况下,小小的齐鲁丘陵居然拖住了金军东路军的主力,浅浅的胶水居然挡住了女真人的马蹄,这却是挞懒、宗辅始料未及的。
山东战事的一再迁延不但让金军东路将士丧失了锐气,连在后方负责后勤的刘彦宗也于病中累死。这场战争打到胜利无望的时候,金国内部一种大异于眼前的外交策略开始浮出水面,挞懒向金主吴乞买提出建议,认为一举灭宋已经难为,不如改变方向,联合南宋政权向汉部施压,利用欧阳适和杨应麒的矛盾将汉部搅乱,甚至扶欧阳适上台。
吴乞买认同了这个建议的部分内容,不过金国与大宋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时间想联合只怕不易,而且欧阳适和杨应麒之间的矛盾也未必已激化到欧阳适将取而代之的程度,所以这件事情的可行还值得磋商。再说,由于宗翰正推行强硬政策,吴乞买也不能完全无视宗翰的意见忽然扭转外交的大方向,因此只许挞懒秘密着手,进行此事。( )
第二三二章 秦桧南行(上)
金国起于蛮荒,文官极缺,所以对辽宋被俘官员常加以优待,以图驯为征税之犬。当初秦桧因为上书劝阻张邦昌登位,希望金人能立赵氏为帝,因此被视为亲宋大臣从汴梁抓到金国。过燕京后金人将赵宋君臣分开,或拘押,或起用,或流放,其中秦桧一家被带到会宁,金主吴乞买听说了他的气节颇为赞赏,便将他赐给挞懒任用。
秦桧虽然心怀忠义,但他毕竟年纪较轻,又不如张书夜等有宁折莫屈之烈性,到了北国后逐渐适应。北国生活艰苦,秦桧一个俘虏官员,所得生活费用不多,不但从汴梁一起跟来的苍头童子日渐离心,就连他的妻子王氏也每日抱怨秦桧当初不该强出头,若是不上那见鬼的奏章,被金人当出头鸟拘了,如今也许还能留在汴梁呢!
秦桧怒道:“我上书金人,乃是忠于君父,报效国家!你个妇人!知道什么!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不其……”
那个然字还没出口,早被王氏拿洗衣的棒槌砸将过来,叫道:“忠于君父,报效国家!连老婆孩子都保不住,报效什么君父国家!”
秦桧被洗衣槌砸了个鼻青脸肿,犹道:“此刻虽然受苦,但千载之下,丹青自有我的忠名!”
王氏嗤之以鼻,冷笑道:“便有你个忠名,有谁会记得?说不定时过境迁,天下都以富贵为荣,以愚忠为耻!那时你在阴曹地府哭去!再说,就算有个什么忠名,那劳什子几个铜钱一斤?咱生前享用得着么?”
秦桧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终于叹道:“这身前身后,可当真难以抉择得很啊!”
王氏道:“要我说,如今大金国势大盛,挞懒王爷又是极亲贵的人,不如咱们便效忠他,日后也许有个前程转机。”
秦桧犹豫了一下,终于怒道:“胡闹!胡闹!”拂袖出门。不觉走到集市,一个汉部商人见他斯文,似是个读书人,便问他要不要买笔墨纸砚。秦桧看那纸张甚好,就想买时,忽然想起囊中羞涩,摇了摇头道:“不买,不买。”
他来北国后忘记笔墨诗书已久,这时被汉部商人提醒,心痒起来,忍了好久,最后忍不住便省下两顿饭的饭钱买了一些草纸回家用。金人便便,本来只用树皮,这草纸之俗却是杨应麒那里传过来的,草纸纸质虽不如书写用纸之佳,但非富贵人家也用不起。
这个月里因秦桧买了草纸,便少了两顿饭钱,王氏知道后大怒,拿着洗衣棒槌从家里追打他出来,赶了两条巷子方罢,邻里听见都大笑道:“看!大宋的忠臣,偷饭钱买草纸被老婆赶了两条街。”连笑了他半个多月,甚至连家里的下人也跟着笑。
秦桧听说每每以袖掩面,深感羞愧。古代读书人在女人面前最怕三件事,第一是兜里没钱,第二是手中无权,第三是胯下如绵。第三样东西还只是晚上难受,这前面两件事若都没有那便是日夜难安,在老婆面前一点地位都没有。在家被老婆骂,出门被邻里笑,这种日子秦桧何尝梦见过?史书中的苏武牧羊何等慷慨悲壮!哪里是他今日这般窝囊呢?
“难道史书里的话都是骗人的?”秦桧迷惘了。
“我这样做,对国家,对生民究竟有什么用处?”秦桧反思了。
“不但对国家生民未必有用,就是对我自己……那个忠名,真的值得我如此守节么?何况这节,后人也未必看重,便是看重……那时我早入土了!要这名节何用?”秦桧想通了。
文人终究是文人,心里决定变节了也还要忸怩一番,过了三四天,他才在被窝里吞吞吐吐地与王氏说心里话,王氏大喜道:“你啊!被那些书坑半辈子了!怎么如今才想通!”
秦桧嗫嚅道:“如今恐怕太迟了。”
王氏道:“怎么会迟!我听一些人说,那挞懒王爷也不难伺候,只要你口称奴才就好——这奴才两字,不就是把‘臣’这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