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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子-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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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干这些堕落无耻的勾当!你们的父兄师长,养育了你们一场,知道了,难不难
过?痛不痛心?你们这群社会的垃圾,的渣滓,我们有责任清除、扫荡——”
  胖警官愈说愈亢奋,一只手在空中激动的摇挥着。他那张方型铁黑的大脸,又
开始沁出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子。他讲到后来,声音也嘶哑了,突然停了下来,望
着我们,怔怔的瞅了半晌,最后叹了一口气,惋惜道:“看起来,你们一个个都长
得一副聪明相,可是——可是——”
  胖警官摇着头,却找不出话来说了。
  那晚,我们全部都关在拘留所里。大家席地而坐,挤成一团,一齐在发着汗酸
和体臭。有几个熬不住了,东歪西倒,张着嘴在流口水,头一点一点在打瞌睡。花
仔尖细着嗓子,却在哼《三声无奈》。
  “干你娘,哼你娘的丧,”小玉不耐烦起来,骂道,“在牢里还想卖不成?”
  花仔头一缩不作声了。
  “这下子,感化院去得成了!”老鼠叹道。
  “不知道哪一个好?桃园那个还是高雄那个?”吴敏插嘴问道。
  “听说高雄那个比较好,”我说,“桃园那个还要戴脚镣的。”
  “你们猜,咱们会不会送到火烧岛去?”老鼠咋了一下舌头,“我看铁牛那小
子,送到火烧岛老早喂了鲨鱼了。”
  “你这个死贼,要送火烧岛,第一个就该押你去!”小玉笑道。
  “要去,咱们四个人一齐去,”老鼠咧开嘴吱吱笑道,“弟兄们,有福共享,
有难同当。”
  “这起屄养的!”杨教头突然睁开眼睛骂道,他一直在一旁打盹养神,“你们
又没有杀人放火,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要送到火烧岛去?还不快点替我把嘴闭上!
师傅想法子把你们弄出就是了!”
  我们几个人都没有下监,只是几个有前科的流氓及小么儿,给送到桃园辅育院
去了。我们的师傅杨教头,把傅崇山傅老爷子请了出来,将我们保释了出去。
  傅崇山傅老爷子是有名的大善人,我们师傅杨教头常常向我们提起傅老爷子的
善行。公园里的孩子,有好几个遭到危难,都全靠傅老爷子营救,才得重见天日。
十年前师傅卑下有一员大弟子叫阿伟的,在师傅开的那家桃源春的门口,与一个滋
事的流氓动了武,把那个流氓杀成重伤,给刑警捉去,醒来要送往外岛管训的,也
是师傅去求傅老爷子出面,动人事,请律师,把阿伟保释出来。阿伟是个空军遗腹
子,十六岁便混进了公园,是个极为桀骜不驯的少年。傅老爷子不但把阿伟保出狱,
而且还供他读书,在他身上不知花去多少心血,终于把那块顽石也感化得点了头,
改邪归正,考上海事专科,前年上船出海到欧洲去了。师傅向我们坦白:吴敏割腕
自杀在台大医院的用费一万八千块,都傅老爷子出的。因为傅老爷子不愿让人知道,
所以师傅总也没有提起。师傅指着吴敏叹道:“你知道什么?你那条小命儿也是傅
老爷子给你捡回来的哩!”
  原来傅崇山傅老爷子从前在大陆当过官,所以在军警界还有几分老面子。抗战
期间,傅老爷子当到副师长,驻守五战区,在徐州跟日本人还打过硬仗呢。来到台
湾,傅老爷子退了役,与朋友合伙经商,开了一家叫大方的纺织厂,他自己是董事
长。师傅说,那几年,纺织厂生意做得好,傅老爷子着实过过一段相当惬意的生活,
很享了一阵子福,闲来跟从前几个老战友去打打猎,有时还会远征到花莲,爬到山
上去打野猪。要不然就跟几个戏迷朋友,到永乐戏院,去看顾剧团的京戏。傅老爷
子最欣赏胡少安演的《赵氏孤儿》,胡少安贴这出戏,傅老爷子必定到场。可是民
国四十七年,那年冬天,傅老爷子家中发生了巨变,傅老爷子的独生子傅卫突然惨
死,死时才二十六岁,陆军官校刚毕业两年,正调到竹子坑当排长,训练新兵。有
一天,傅卫被部下发现死在他自己的寝室里,倒卧在床上,手里还紧抓住一柄手枪,
可是面部却炸开了花,子弹从他口腔穿后脑,官方判断是手枪走火,意外死亡。白
发人送黑发人,傅老爷子受到这个打击,一下子就病倒了,心脏病猝发,送到荣民
总医院,足足躺了三个多月。出院时,傅老爷子整个人都脱了形,人瘦掉一半,背
全弯驼,压得头也抬不起来,变成了一个衰飒的老人,而且性格也整个改变。他把
大方纺织厂董事长的位子辞去,闭门隐居,谢绝亲友,差不多整整一年,连大门也
不出一步。傅老爷子的太太死得早,家中只剩下一个服侍他的老女佣吴大娘。这些
情形都是吴大娘后来告诉师傅听的。吴大娘说,那一年中,傅老爷总共还没说过十
句话,天天坐在客厅里发怔,好像患了痴呆症一般。等他恢复过来,傅老爷子却把
从前的亲友关系都断绝了,他惟一的活动,便是到中和乡那家天主教孤儿院灵光堂,
去照顾那些孤儿。每个礼拜去三次,风雨无阻。吴大娘说,傅老爷子一定是想儿子
想疯了,才会到孤儿院去为那群无父无母的野娃娃做老牛马,连他们的屎尿他都肯
亲自动手扫除干净。
  其实傅老爷子并不是我们圈子里的人。师傅说,他帮助公园里的孩子,完全是
出于一片爱心,就如同他照顾灵光堂里那些孤儿一样。傅老爷子一向默默行善,本
人甚少出面,所以我们圈子里只听闻有这样一位活菩萨,真正见过傅崇山傅老爷子
本人面目的还没有几个。我们师傅跟傅老爷子的渊源是因为家里的关系。我们师傅
跟傅老爷子是同乡,都是山东人,师傅的老太爷从前在大陆就跟傅老爷子有来往,
后来师傅因为偷老太爷的钱,给原始人阿雄仔疗伤,阿雄仔发羊癫疯让汽车把腿撞
断,老太爷一气便把师傅撵了出去。师傅最落泊的那段时期,全靠傅老爷子救济,
在傅老爷子家里住了好一阵子,后来才到六条通一家酒馆去当经理的。所以师傅提
到傅老爷子,总有三分敬意,称他是大恩人。
  “儿子们!”
  师傅挥舞着手里那柄折扇,向我们叮嘱道:“师傅讲话,你们且竖起耳朵听着。
今天带你们去见的傅崇山傅老爷子,不比常人,他就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了!”
  我们从拘留所保释出来,师傅便我我们去参见傅老爷子,当面向他叩谢。师傅
发给我们一个人一百元,到红玫瑰去理了发,大家换上干净衣服。临行前,师傅又
再三训诫了我们一番。
  “大热天,亏了老爷子亲自奔走,才把你们这批东西救出来。回头见到他,不
要连个谢字也说不上来,一个个站没站相,坐没从相,贼窝里爬出来似的,师傅的
老脸也让你们丢尽!老鼠呢?”
  “有!”老鼠忸怩着走上前去。师傅皱起眉头打量了老鼠一下:“瞧你这副贼
眉贼眼,我先警告你,今天到了傅老爷子那里要守规矩,还胆敢毛手毛脚,我先抽
你的筋!”
  老鼠只是龇着一嘴黄牙,讪讪傻笑。师傅又把小玉唤了过去。
  “你伶牙俐齿,能说惯道,今天又该你去耍贫嘴、逞本事喽?”
  “傅老爷子是什么人?他那儿哪里轮得到我们小孩子耍贫嘴、逞本事了?”小
玉赶忙分辩道。
  “你知道就好!”师傅冷笑道。
  “师傅信不过,我去把嘴巴缝起来就是了。”小玉笑道。
  “你把那张屄嘴缝起来,倒也是我的福,耳根子清净些!”师傅又对我和吴敏
也嘱咐了一番。
  “你们两个么,口齿又太笨了些!回头老爷子问起什么,照实答就是了。”
  “是,师傅。”我跟吴敏齐声应道。
  最后师傅把阿雄仔拉到跟前,替他将衬衫塞进裤子里,又用手巾揩倒了他脸上
的汗水,然后才领着我们,一行六人,浩浩荡荡,去参拜傅崇山傅老爷子去。
  傅崇山傅老爷子的家在南京东路的一条巷子里,离松江路不远。那一带都盖了
新的高楼大厦,把傅老爷子那幢平房住宅团团夹在中间。那是一栋日式木屋,房子
相当古旧了,大概是日据时代留下来的,屋顶的灰黑瓦片都生了青苔,大门的朱漆
也龟裂剥落了。可是住宅庭院深广,沿着围墙,密密的栽了一转高大的龙柏,郁郁
苍苍,把房屋掩护住,气派森严。大门顶上,却涌出了一大丛九重葛来,殷红的刺
藤花,累累一片,在夕阳中,爆放得异常灿烂夺目。
  我们到达傅老爷子家,来开门迎接的是傅老爷子的老女佣吴大娘。吴大娘是个
满头白发矮小的女人,大概是一双放大脚,走起路来,脚下左一拐右一拐,一张脸
皱成了一团,眉眼不分。
  “吴婆婆,老爷子在家吧?”我们师傅满脸堆下笑容来问道。
  “等了你们一下午啦,快进去呗!”吴大娘的口音跟师傅一模一样,也是山东
腔。
  师傅领头,我们跟在后面鱼贯而入。通过一条石径,往屋内走去。石径两旁都
种满了竹子,一进去,便感到一片清凉。吴大娘闩上门后,一拐一拐抢到师傅前面。
  “老爷子这几天还好吧?”师傅搭腔道。
  “好啥?”吴大娘回头咕哝道,“前晚老毛病又犯了,心痛了一夜,昨天才去
荣总看了丁大夫。一点儿也不肯休息,今天一早又撑到中和乡去了。这把年纪,这
种身体,哪里还有精神去服侍那些蹦蹦跳跳的小顽意儿呢?劝也没用,有啥办法?”
  “老爷子是菩萨心肠,那群小可怜,对他是要紧的。”师傅顺嘴答道。
  “杨爷,道理俺还不懂得么?”吴大娘在屋子门口索性停了下来,“他老人家
要做善事,积阴德,那还不好?你不在这里不晓得,晚上他心疼起来,头上汗珠子
黄豆那么大,把俺吓的一夜不敢合眼。那种罪,不好受!”
  “下次老爷子发病,我派个徒弟来轮班,换你老人家去休息,好不好?”师傅
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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