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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乐乐接这个班的第一天,李静老师就在谈话时正告她:“这个班里最难管的就是孟小羽,如果你能说服他把头发颜色染回到黑色,把校服穿得规规矩矩的,你就算是给咱们学校立了大功了。”
当时,余乐乐目瞪口呆。
也是到后来余乐乐才相信:李静老师说的绝不是假话。
孟小羽坐在后门旁边,因为天热,班里常常开着后门。于是很多老师上课上到一半就突然发现孟小羽不见了——至于他是什么时候、是否是从后门溜走的,谁也不知道。
开始的时候,余乐乐觉得很生气,回到办公室讲给程楷听,他却大不以为然:“孟小羽的父亲在澳大利亚,他迟早要出国,估计这辈子用上语文的机会不多,你不用对他严格要求,说得过去就行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他也就是来混个高中毕业证回去交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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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花开》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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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花开》 第23节
作者: 叶萱
看余乐乐不明白,他压低声音:“孟小羽的父母离婚了,他母亲已经再婚,现在有了新家,看起来还不错。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他母亲还专门和我谈过,说是决定按他父亲的希望,把他送到国外读书。他母亲当然不舍得他,但是孟小羽自己很想出去,所以还是决定送他走了,希望咱们老师多强化一下他的英语。”
余乐乐下意识点点头,可是心里却总觉得梗了细细小小的鱼刺,若有若无的难受着。
其实,她知道,自己是听不得“出国”两个字——或许,仅仅这样而已。
于是,不由自主多了对孟小羽的关注。
他骑一辆色彩绚烂的山地车,飞驰在路上的时候衣裳被风鼓起,呼啦啦的动感十足;他习惯迟到,上课的时候也常常趴在座位上睡觉,再不就是起哄,让老师下不来台。他个子很高,有一次和教数学的年轻老师佟正顶着干,佟正狠狠一脚踹到孟小羽的课桌上,孟小羽立即一把掀翻了桌子,嘴里还喊:“看看咱俩谁狠!”
后来佟正因为打了孟小羽一巴掌而被记过一次,并在全校教师大会上作检查。那天佟正的表余乐乐会记一辈子:难堪、屈辱、气愤、不服……
可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孟小羽却不过被李静狠狠批评了一通而已,从教务处走出来的时候,孟小羽嘴里还得意洋洋地唱着歌:“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靶应归……”真是让人见了就忍不住产生揍他的冲动。
孟小羽几乎和所有老师为敌,他对余乐乐的态度已经算很好——至少在她的课堂上他很给面子地不吵不闹不找事,可是也绝对无法走近。余乐乐再最初的好奇后也渐渐安于这样的状况——毕竟自己只是实习老师,过不了多久就会撤退,那又何必走得太近呢?
只是余乐乐并没有想到庄悦薇会和孟小羽越走越近。
或许是以后都要在国外生活的缘故,孟小羽和庄悦薇的关系一直很亲密。庄悦薇漂亮,孟小羽很帅,他们一起走的时候就好像一对从海报里走出来的人儿一样赏心悦目。余乐乐发现的时候,庄悦薇已经开始坐着孟小羽的自行车上学放学,而孟小羽也干干脆脆地宣示了自己对庄悦薇的“监护权”。他们不避讳,公开而张扬,几乎没过多久就变成老师们的“眼中钉,中刺”。余乐乐听说程楷约了庄悦薇和孟小羽的母亲谈话,而两位母亲也许诺要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可是几周过去,他们依然故我,没有丝毫改变。许诺终究成为纸上谈兵,没有任何战果。
余乐乐心里其实有点惋惜:她所偏爱的庄悦薇,为什么要和孟小羽这样的男生走得这样近?
她终于在潜意识里承认,她对于成绩不好、格顽劣的学生,的确还是有偏见的。
这个发现让她对自己有点意想不到的失望——本来,她以为自己会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可是到头来,还是有三六九等、千差万别。且这些偏见太过根深蒂固,她又没有办法去消灭。
周末,铁馨打电话给余乐乐:“明天一起去唱歌好不好?”
余乐乐想想手头还没有编好的练习卷子,下意识地想推辞。可是徐茵突然抖出很强悍的理由:“连海平考研初试通过了,下个月去省大参加面试,他好歹也是你恩师,你不去庆祝一下?”
余乐乐张口结舌:“他通过初试了?”
徐茵撇撇嘴:“你师傅没告诉你?看来他是要给你个惊喜吧。省大中文系多著名啊,211里的211啊!你师傅快要飞黄腾达了,他发达了不就等于你发达了?你就偷着乐吧。”
余乐乐哭笑不得,只能点头答应。
于是,周末“好乐迪”的小小包间里,余乐乐和徐茵、杨潞宁、铁馨、连海平热热闹闹地团团坐。徐茵喜欢蔡淳佳,一首接一首地唱她的歌,从《小手拉大手》到《陪我看日出》,是典型的麦霸。杨潞宁和铁馨一个喜欢SHE,一个喜欢王筝,K歌K到热火朝天。余乐乐总是唱些安安静静的歌,连海平听着撇撇嘴:“余乐乐,你来开怀旧专辑的么?”
他说话的时候余乐乐正在唱《第二道彩虹》,歌词忧伤得要死:你和我站在彩虹的两端,一个在西,一个在东……
徐茵看余乐乐一脸入戏的表,忍无可忍,手起手落按了“CUT”,余乐乐大声抗议:“徐茵你太不道德了!”
徐茵看看连海平,一脸坏笑:“连海平,我给你点了《一生有你》。”
连海平瞪徐茵一眼:“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
余乐乐没想到,自己本来是想躲进洗手间哭一场,却在看见庄悦薇的一瞬间把所有想哭的绪都吓没了。
洗手台前,庄悦薇也有点意外,但很快就喜上眉梢:“老师!”
余乐乐笑着点点头:“来唱歌?”
庄悦薇也不避讳:“和孟小羽一起,我们在2105。”
余乐乐愣一愣:“我在你隔壁。”
“真的?”庄悦薇很兴奋:“到我们这边来吧!”
“你们都唱什么歌,”余乐乐笑:“不是英文歌吧?这个我可唱不来。”
“他唱中文歌,”庄悦薇笑得很开心:“可是许多我不会唱。”
又哀求:“老师你来我们这边玩。”
余乐乐想了想,答应。
一起出门,迎面撞上连海平,余乐乐怔一下,隐约明白他跟出来的用意,只能用眼神表达一下感激,然后介绍:“我学生,庄悦薇。”
还没等介绍连海平,庄悦薇一脸兴奋的表:“你是老师的男朋友?”
余乐乐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
倒是连海平处变不惊,看着庄悦薇笑:“我是男的不假,也是她朋友。”
看着庄悦薇满脸的激动与好奇,余乐乐笑着对连海平说:“我去他们那边坐一会,稍晚点回去找你们。”
连海平耸耸肩,看着庄悦薇:“如果你不怕魔音贯耳,就去听你老师唱歌好了。”
庄悦薇对成语一窍不通,纳闷地问:“魔罐?那是什么?变魔术的么?”
连海平瞪着庄悦薇看,余乐乐哈哈大笑。
余乐乐进屋时吓了孟小羽一大跳,他的两条腿搭在茶几上,看见余乐乐时险些把一罐啤酒踢倒了:“你——”
“你该说‘老师好’,”余乐乐拍孟小羽的脑袋一下:“小孩子还喝酒?”
“老师,我16岁了好不好,法律上说这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孟小羽显摆。
“哦,我差点忘了,你妈是律师,”余乐乐在旁边坐下,顺手接过话筒,指挥孟小羽:“点歌的,伺候。”
孟小羽认命地坐到电脑前,扭头问:“唱什么?”
“什么喜庆唱什么,”余乐乐偏要跟自己赌气:“热闹的、欢快的、发泄绪的。”
孟小羽一边点歌一边一幅幸灾乐祸的表:“失恋了吧?”
余乐乐抓起一颗开心果扔过去,正中孟小羽头顶:“做人要厚道!”
一边庄悦薇高兴地爆料:“我看到老师的男朋友了,在隔壁。”
她伸出胳膊比划:“这么高,很帅。”
孟小羽不相信地看看余乐乐:“真的假的?”
正说话,音乐起,余乐乐一看歌名,哭笑不得:《嘻唰唰》!
看出余乐乐的表很怪,孟小羽赶紧解释:“这个喜庆!”
余乐乐一咬牙:“行!你陪我一起唱!”
孟小羽撇撇嘴,万般不愿地拽过话筒:“你不会五音不全吧?”
余乐乐不理他,意气风发地吼: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一边心里想:这都是什么破词儿?
可是又赞叹:果然有些歌就是为了发泄用的啊!
孟小羽被余乐乐的气势震慑住了,偷偷给庄悦薇打手势:“她和男朋友吵架了?”
庄悦薇挤眉弄眼:“不知道。”
孟小羽摇摇头,叹口气,拿起话筒也开始吼,庄悦薇在一边拿着各种道具手舞足蹈地当啦啦队,气氛很快变得热烈起来,余乐乐觉得心底的郁闷也在一点点化解。
轮到庄悦薇唱歌的时候,孟小羽大着嗓门问:“老师你还不回隔壁啊?”
余乐乐狠狠拍孟小羽一下:“你就这么巴不得我走?”
孟小羽嬉皮笑脸:“KTV里哪需要电灯泡啊!”
“错,”余乐乐看着孟小羽笑:“我不是电灯泡,我是蜡烛。‘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说的就是蜡烛——我这样的蜡烛!”
她很坚决:“我偏不走,我就坐在这里,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孟小羽绝望地拍拍头:“我早该知道你是与众不同的。”
余乐乐得意地伸出手到孟小羽面前晃:“才发现?这就是标准的‘白里透红,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