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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有什么用？水中明月镜中花罢了！”相如叹口气，停了下来。“想我司马相如倜傥不群之人，竟难逢红颜知己，岂不悲哉！”
“又冒酸气了。”王县令摆摆手笑道。他扭头看了看相如床上的被褥，不无歉意地说：
“贤侄来到我这里，老夫照顾不周，惭愧惭愧。唉，瞧这被褥，也该拆洗了，茶盏也该更换了。”停了一会儿，王吉又问：“不知贤侄今后有何打算？”
司马相如是个倔强之人，弄不清王吉这句话是何用意，反问道：
“莫非在下使世伯不方便了？若是如此，小侄当另谋生路。”
王吉连忙摆手道：“贤侄切莫往歪处想，老夫不过是为你屈于临邛感到不平而已。你本该是个贵人，日后出将入相，老夫还想沾点光呢！”
相如知道王吉不是那等刁钻之人，看他一脸的诚意，不免苦叹一声：
“没有钱财，不好办事啊！”
“是啊，老夫虽然在衣食上不会为难你，可大笔的钱财，我也实在拿不出来。不过我想，贤侄很快就会掉进金山银海里了。”
“世伯取笑我！”相如哈哈笑了两声，“您可真会替我做美梦。”
“哎，你可别忘了，有句话叫‘美梦成真’啊！”王县令也大笑起来。
日晚之时，相如心中烦闷，到街上散步去了。小丫头兰儿进来把所有的旧铺盖都撤了下去，换上新的撒花褥子、锦被和枕头。最后还拿了一块蜀锦，小心翼翼地将案上那张琴盖起来。她收拾停当，喘了口气刚要走，恰好司马相如推门进来。见到眼前所有的物件焕然一新，吃了一惊，脱口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遵王老爷的吩咐。”
“为什么？”
“不知道。”
第一部分第3章 文君月夜奔相如（3）
相如心中不由一阵感激。说心里话，他来到临邛时几乎身无分文，一切吃喝用度，全仰仗王吉供给。方才王吉问到自己日后出路时，自己还差一点动了怒气。想想真有些愧疚。大概正是由于刚才出言不逊，王吉才忙不迭地为自己更换了锦被纱橱吧？王吉啊王吉，好个精明人也。我相如日后发达，定会报答你这一片诚心！
明月升空，屋宇外人声已定。相如有些颓唐地往床上一靠，他忽然觉得枕头有些高，起身一翻，原来是两个枕头，枕头上还绣着一对鸳鸯。相如心中暗笑：这王吉真是个有心之人，大事小事滴水不漏，可惜自己对兰儿并无半点意思。唉，孤衾冷被，就是金镶玉裹，又有什么用处呢？
他迷迷糊糊地睡去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被兰儿的叫声催醒：
“司马少爷！司马少爷！开门呀。”
“唔，是兰儿，我已睡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少爷，快开门！快开门！县老爷随后就到。”兰儿把门敲得更响。
一听说王县令要来，相如这才翻身下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抿了抿发髻，点燃一支花烛，打开了门。王县令刚好来到门前，笑吟吟地说：
“深夜惊扰，多有得罪。有个人想见你，王某特来引路。”
“谁？”
“她自称是你的知音。”王县令道，“我也不进门了，你们慢慢叙谈吧。”说罢，稍稍一揖，抽身而去。
随着王县令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相如分明见到一位身着纱裙的飘飘仙子闪身进来，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门已被兰儿从外面关上了。
进来的人是卓文君！
司马相如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心头跳动得如此剧烈，举着灯烛的手不住地颤抖，他直瞪瞪地瞅着卓文君，好一会儿，才说了句：
“你是谁？”
其实司马相如只是难掩慌乱，才迸出这么一句话。
文君并未回答。她微露皓齿，与相如四目对视，那目光中透出万种风情。
“卓文君？！”司马相如还是不敢相信。
还记得那日到卓王孙家赴宴，弹过《高山流水》之后，他抬头向对面望去，见对面的窗户半开，一位少妇听得如醉如痴，那美丽的面容在他心底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他怎么能忘记？自那日之后，文君的倩影就再也挥之不去，成了梦中常客。前几天与王县令闲谈中，曾说起过卓家女儿已许配程郑，他当时心中好一阵酸楚，但自己处于落魄之中，又能有何作为呢？不想今日卓文君竟会像天上仙女一样飘到面前。他睁大双眼，仔细端详起来。
卓文君妆扮得十分淡雅，满头乌云间斜插着一支鸾凤金钗，并无其他饰物。明眸皓齿，意态嫣然。一条浅蓝色的裙子裹住纤细的腰身，外加一件深色斗蓬，直拖到地面。
第一部分第3章 文君月夜奔相如（4）
卓文君见司马相如直勾勾地盯住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把灯烛从司马相如手中拿过来，放到案上，又将另一盏点燃，屋里顿时明亮了许多。
卓文君放好灯烛，又回转身，走到相如面前。相如嗅到了文君身上飘出的幽香，他似乎听到了从文君胸口传出的咚咚心响。卓文君一直没有开口，嘴上一直挂着令人心醉的微笑，微笑着的嘴唇渐渐颤抖起来。
卓文君轻扬双臂，搭在司马相如肩上，接着轻启朱唇，用微弱的声音唤道：
“司马郎君！”
司马相如这才像从梦中猛然惊醒，他不由得将文君紧紧搂住，两颗炽热的心终于合在一起跳动起来。他像一只失去控制的狮子，在卓文君的脸颊上亲吻起来。卓文君闭上双眼，享受着这醉人的时刻，她觉得身体发酥，好像要瘫倒下去。恍惚间，她又觉得自己飘到了空中，飘啊飘。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她才发现，司马相如已经把她抱到了床上。
文君削瘦的双肩被司马相如两手紧紧地握住，在灯光中如醉如痴地看着她。卓文君用力挣开这双手，一头扎进相如的怀中，呻吟道：
“搂紧我……，再紧些，再紧些……。”
这一夜的云雨巫山，倒凤颠鸾，竟使得一对玉人沉沉睡到日上三竿。还是司马相如先醒过来，他用胳膊搂着文君的玉颈，不由得想起昨日里王县令所为的异常，却原来这王吉早已把满场的戏文烂熟于胸，我与文君只是两个木偶人儿听他摆布！妙哉，妙哉！
文君也醒了，她深情地望了望相如，与他相视一笑，又搂过相如，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文君兄。”相如唤道：“真想不出，你一个小小女子，竟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大事来！”
“纵然是一夜柔情，也了却百年心愿，我心足矣！”
相如能感觉出文君此刻的幸福，笑道：
“我心也是如此。只不知你我这番举动，会招来何等议论。”
“我都不怕，你倒怕起来了？”
“你想错了，文君兄。”相如道：“想我司马相如何等场面未曾见过？我只耽心你家父兄不会放过你，倘若他们兴师问罪，你又如何应对？”
“你何必要操这么多心？”文君不想打破此时的快乐，“司马君，我只在乎你。”
司马相如不再说话，他细细地抚摸着文君的身体，手指触处，他都会感觉出文君阵阵的颤抖。
第一部分第3章 文君月夜奔相如（5）
就在卓文君心醉神迷之时，卓家早已人仰马翻，乱作一团。一大早，家人就报文君连人带车一夜未归，卓文章以为妹妹回到父亲那里，然而家仆到卓王孙处询问时，哪里得见文君踪影！卓王孙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碍于体面，又不便声张，于是骂了卓文章一顿，命他私下遣人寻访。几天过后，卓氏亲戚家都已寻遍，仍不见文君下落，卓王孙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不得已来找王县令。那王县令把卓文君如何请自己作成此事，如何夜奔相如向卓王孙一一讲明。卓王孙听罢，虽然知道女儿未出意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但女儿背着他做出这等出乖露丑的事，他感到脸红耳热，急忙辞别王吉，怒气冲冲地回到家中。
他越想越恼，恨不得把卓文君拖回来打个半死。但女儿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于是又把气转到司马相如身上，这个该死的书生，竟然色胆包天，占了自己的女儿！他想狠狠地教训司马相如，可偏偏这司马相如又是县令大人的朋友，怎好放肆？唉，唉！人到这种时候，居然无计可施。
临邛县不过弹丸之地，事情又出在卓家，不过数日之间，满县里都在议论卓文君与司马相如这段奇事。消息自然也传到程郑耳朵里，数日之前他还在想，卓王孙既已答应了他这门亲事，那文君天经地义已是自己的人了，无非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如今出了这样的岔子，临到手的妻室竟跟别人跑了，他程郑不也是脸上无光吗？细说起来，此事倒也不怨司马相如，他一个落魄书生，自顾不暇，就算有心也是无力。怨只怨这个卓娘子，她为什么放着泼天家财不来享用，却偏偏要委身于一介寒儒？想到这里，程郑心中一阵恼恨。可又恨不起文君来，因为打心眼里他还是喜欢文君的。能恨谁呢？卓王孙？这老头如今自己尚不知气成什么模样。唉，我程郑七尺男儿，天大家私，怎么就没有妻室命呢！
程郑的感叹不是没有道理，在生意场上，他可谓没有对手，在他看来，这是爹娘给的天赋。前些日子他与成都的孙喜做了一笔生意，两人交往饮酒之中，孙喜说漏了嘴，程郑得知现居临邛的司马相如原本也是成都豪门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