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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的脸色很悲惨,他一定在惊恐绝望地想:真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啊。
第一部分第二章观摩课:前排就坐(11)
“安徽”灰灭
当晚对安徽搞了一个活动,经历贴狗皮、读报纸、吃通心肘子、蹲起化食等系列操练,安徽被斗争得粘在地上起不来了。姜小娄为大哥橙子解着气,仍是余兴未尽,气鼓鼓地在一旁甩着闲街,我隐约听出来,有些话其实是指桑骂槐,说给肖遥听的,比如“别不把我当碟菜,早晚我给你加足了调料”。
本来,如果安徽没有一点反抗意识,会少受一点罪,虽然恩泽有限,但也不失为保全之
策。可惜,最后安徽被姜小娄变着法折腾得忍不下来,突然破罐破摔地把脖子一横,叫嚣“有本事你弄死我算了”!这种不自量的挑衅,不仅激怒了杀性正浓的姜小娄,连在旁助威的缸子和阿英也感到受了直接的侮辱,三个人立刻叫骂着扑上去,安徽只剩下在一片混乱的拳脚下惨叫了。
教训安徽的场地选在门口,电视机的斜下方,这是一个死角,监控器的视野不能企及。
肖遥因为早上刚被卢管教训斥过,所以也担心姜小娄他们给自己惹来新的麻烦,见到三个人群殴安徽的混乱场面,赶紧往前劝解,我借机也上去把缸子拽到一边:“别打出事来。”
缸子气愤地骂道:“还想炸号儿?不砸趴下他,以后他就敢小船装大桨摇起来看啦!”姜小娄被肖遥阻拦着,依旧余兴未尽地踹了安徽两脚:“傻逼,接着叫板呀?!”然后仰脖儿斜了肖遥一眼:“不管是谁,别惹上我,操!”肖遥不自在地一笑,有点无奈的大度,又有点鄙夷的不含糊。
监禁室里一片安静,其他人看电视的专注神情都有些古板。兔死狐悲也好,惺惺相惜也罢,这样壮烈的场面对大家都是一种震慑,至少暗藏反骨的人会谨慎一下了。
再看安徽,总觉得不对劲,脸有些走型,鼻子眼和嘴角都流着血,躺在那里也不动弹了,我紧张地猜测是不是真出事了?但我没多那句嘴。
缸子上去踢了安徽屁股一下:“别你妈装死,厕所把脸洗了!”
安徽呻吟了一声,可能也明白这顿教训算暂时告结了,这才艰难地挪动着身体,扶墙起来,佝偻着身子去了厕所。哗哗响一阵,干净着脸出来,依墙靠住,翻着臃肿的眼皮看着我们这边,目光散淡,说不出看的是具体哪个人,也说不清那目光里面的含义。我在他意义模糊的视界里感到很不自在。
当时缸子看了一眼安徽,很认真地总结道:“以后别打脸。在劳改队里这叫不会打,得让他带内伤。”
姜小娄环顾周匝,补充了一句:“这就是谍报儿的下场!”
这时候,姜小娄他们显得有些疲倦,招呼我一块凑铺角抽烟去了。
我说你们是不是狠了点儿?缸子语重心长地跟我说:“里面就是里面,你也不看看这里都是啥料?除了人精就是人渣,不使出点手段,玩得转这些人?你不把他们练服了,他们肯定反过头来咬你,一点都不带含糊的,这里就是人吃人。”然后他说了一两句文的:“别有妇人之仁”等等,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向我们隐瞒了学历。
阿英笑着赞同缸子:“麦麦你就是知识分子,那叫什么什么理想主义啊。”
姜小娄更是凶相毕露地坚持:“打,就得打!”
其实,姜小娄的经验很薄弱,后来我逐渐发现,缸子在不断把他当枪使的同时,也义不容辞地充当了一个导师级的教唆犯,姜小娄依赖足够的天分,很快就把缸子的经验转化为行动,并在实践中树立了自己的流氓教条。
19岁,应该还是个孩子呀,我经常惋惜地想。
我觉得姜小娄勉强还有可以接受的一面,不仅起源于他为他老爸的蔬菜报价下泪的小动作上,还在于他不断地向我流露要求上进的可喜愿望。
不止一次,姜小娄躺在我旁边,向我诉说他家里的不容易,自己又没有别的本事,挣不来钱替爹娘负担家事。“等我出去了,你帮我开个书店怎么样?你不是搞批发的嘛。”阿英听见了也马上警告我不要上他的当,“最后要不把麦麦坑了,我给你姜小娄开工资”。姜小娄就很气馁,抱怨没有人愿意给他出路。
缸子说你那是不想吃苦,娇生惯养那个德行。“——你看我了吗?上次出来没一礼拜,就跟哥们儿上菜去了,夜里两点就得起来,骑洋车跑50里外趸回来,一天赚30来块,养活自己没问题了吧,后来又倒腾水果,开辆三马子往山沟里扎,扎了半年就扎回个老婆来。”
“你那么牛逼还抢人家钱干吗?”姜小娄挖苦道。
缸子面不改色:“我那不是不学好,吃喝嫖赌抽样样不拉场嘛,造的。”
姜小娄沉吟着:“将来出去不干点正经事不行啊。”
阿英笑着:“你就跟你爸老实种菜,科学种田多好。”
姜小娄也笑:“你还别说,只要别叫我种地,干别的都行。”
姜小娄消沉地说,还是有学问好啊,好歹混上饭,真他妈后悔了。
第一部分第二章观摩课:前排就坐(12)
姜小娄
早晨起来,我注意了一下安徽的脸,居然恢复得很好,消了肿,只眼角还有些青而已,精神也显得委靡。回想昨晚的一通“暴揎”,有些感叹人的承受力之强了。
卢管扒门探视的时候,大家正在院里干活,形势大好。谁也没有防备这个节骨眼上安徽喊了声“报告”,当时肯定有人的心里咯噔过一下。
安徽跟卢管说脑袋疼。咣当一声开了门,一身戎装的卢管跨进小院儿。
“我脑袋疼得厉害,干活吃劲。”安徽无精打采地说。
卢管盯在安徽脸上看了几秒钟,转头问肖遥:“谁打他了?”肖遥说没有人打呀,缸子也一脸无辜的样子说真没人打他。
卢管说:“这点事混得过我眼?蒋顺治说!”安徽叫蒋顺治。
蒋顺治哭丧着脸:“卢管,没人打我,我就是脑袋疼。”卢管道:“瞧你那样,谁打了你愣不敢说?”
蒋顺治还是不招,只央求管教给他拿点药吃。
卢管转向大家:“谁打的你给我站出来,别等我查出来!”
大家都龟缩在地上繁忙地捡豆子,只有残豆杂质落进盆里的响动回应着管教。卢管说:“瞧你们一个个,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还打这个打那个,别装大尾巴鹰啦!”
姜小娄突然蹦了起来,底气特足地喊道:“我打的!”
“好啊!”卢管责问:“你凭啥打人家?”
姜小娄脖子一横道:“我就看他来气!”我看到阿英跟缸子吐了一下舌头,大概没料到姜小娄这么“生”。
姜小娄紧跟着还理直气壮地补充了一句:“他干活偷懒!”
沉了一会儿,卢管突然笑了一声:“喝!你算猫算狗呀,你管得着人家吗?这里有安全员,轮得着你吗?”
姜小娄脑子可能进水了,居然冒出来一句“大路不平众人铲”!把我们逗得都忍不住小声发笑。缸子和阿英使劲忍着笑,脖子都憋得跟救生胎似的。
卢管说你还不服管教是吧?姜小娄昂扬地叫嚣:“我又没错,他欠揍!”卢管说:“好,我给你记上一笔!”说完,走了。
姜小娄“哼”了一声,把一口唾液呸在地上:“操,有啥呀!”
阿英赞叹说你真牛逼!缸子则笑着提醒他:“有点过啦。”
姜小娄志得意满地笑了。他走近蒋顺治:“小样儿的,死不悔改是吧。”
蒋顺治无辜地申辩:“我没告状的意思,就是想要点药。”
姜小娄狠狠抽了他几个嘴巴:“我他妈给你点耗子药儿!”
正骂着,就听外面一通脚步响,然后是开锁的声音。
咣当开了门,进来了仨穿黄坎肩的“劳动号”,姜小娄不知为什么要跟他们叫板。
“劳动号”立刻扑上来,把姜小娄按地上了,一把抻断细布条做的裤带,三两把撸下裤子,露出细腻的白臀来,拳头砰叭砰叭打在姜小娄的屁股蛋子上。
姜小娄很快就撑不住了,频频扭头央求:“哎哟,别打了,我错了,哎哟别打……”“劳动号”这才住手,走了。
我们在一旁静静观望着,一个个面无表情。
这件事发生之后,宣布撤销肖遥的安全员,由我来担当。
第一部分第三章 教练班:头领生活(1)
变法
缸子说麦麦你得给大伙开个会呀。阿英也笑着说:“就是,怎么也得弄个就职演说什么的。”
姜小娄转身子过来对我说:“让你当安全员我绝对支持,猪脑子还管得了号?”
一旁的肖遥夹着烟讪讪地出去了。我心里有些不忍,小声示意他们给肖遥点面子,他们反而更来电了,马上说出许多侮辱人格的话来,也不掩饰音调,弄得我先不自在。同时感受到有这几块“料”的支持,我的“权力”应该可以比较牢固,又不禁窃喜。
我说肖遥怎么也算老领头了,咱也别太挤对他,什么事得过且过,瞎混,将来谁也不知道谁怎么样呢。缸子马上赞成,说麦麦这道理讲得透彻,风水轮流,尤其在这里面,都是大家互相给面子的事,你现在不让人家过去,不定哪一天栽人家手里。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想到了牛哥。
姜小娄大概联想到自己的近况,没有吭声,一张脸沉得鞋底子一般。
我继续说:“然后,就是你们哥儿几个,必须团结好,跟我一起把号儿里的事抓起来。”
阿英大咧咧地说:“我们一百个心气捧着你干,就这几个鸟人,谁敢闹屁!”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