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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果然,响起了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保险锁的钥匙也插进去了,接下来是推门的声音……瓦尔泰克斯直起身子,恐慌地望着门口。克拉拉听到声音,紧张的面容松弛下来。
门被推开了,不像是被强行闯入的人或发起攻击的人猛力撞开的,而像是被一个心情愉快回家来,发现家里井井有条,东西都在原位,几个好朋友正在亲热地谈论自己的人轻轻推开的。
他毫不为难,也无防备,从瓦尔泰克斯身边走过,关掉银幕,然后对对手说:“别显出这副上断头台的神气了。以后你可能会有这个命,但眼前你没有任何危险。”
接着对克拉拉说:“小姑娘,你看,不听拉乌尔的话,吃苦头了吧。先生大概给你写了一封信,对吧?拿给我看看。”
她把一张揉皱了的纸递给他。拉乌尔往上面扫了一眼。
“只怪我疏忽了。”他说,“我本应该预见到这种圈套。这是老一套了,恋爱的女人免不了一头撞进来。不过,小姑娘,现在用不着害怕了。快别皱眉了,笑起来。你看得明明白白,他是不侵害人的!一只绵羊……一只发呆的绵羊……这是因为,他大个子保尔想起了我们前几次交手,不想冒险投入一场新战斗。对不对,瓦尔泰克斯,嗯?你学乖了,是吧?学乖了,但又变得愚蠢了。怎么样,鬼东西!你把司机留在沿河街上了吧?尤其是他有一副特别的嘴脸,你那司机!……我立即认出他就是今早把车停在摩洛哥林荫大道的那家伙。下一次你要玩什么花招,先听听我的意见。”
瓦尔泰克斯努力使自己从沮丧中恢复过来。他握紧拳头,眉头紧蹙,被拉乌尔的挖苦激怒了。拉乌尔见他这副模样,越发得意地说下去:“说真的,老伙计,你反抗反抗吧!因为我跟你说了,今天你还不会上断头台。你还有时间习惯它。今天,只要你办一道小手续,就是轻轻地,恭恭敬敬地把你的手脚捆起来。完事后,我就打电话给警察总署,戈热莱会来取货的。你瞧,计划很简单……”
拉乌尔每说一句,瓦尔泰克斯就增加一分愤怒。尤其是看到拉乌尔和克拉拉亲密融洽的样子,就更是怒不可遏。克拉拉不再害怕,甚至笑起来,并与情人一起嘲弄瓦尔泰克斯。
想到自己这荒唐可笑的处境,想到在一个姑娘面前受了侮辱,他又鼓起了勇气。轮到他进攻了。他知道自己掌握了杀手锏,决定使出来,就怀着满腔怒火,准备一招击中要害。
他坐在扶手椅上,脚拍着地,字斟句酌地说:“这么说,你是想……把我交给司法当局啰?你先在蒙马特尔的酒吧,后来在蓝色娱乐场试过了,现在,你偶然碰上了我,又想利用这个机会,对不对?好吧。我不相信你办得成。不过,无论如何你得知道,你若办成了,会引来什么后果。她也该知道。尤其是她。”
他转向克拉拉,只见她仍坐在长沙发上,一动不动,神态安静多了,只是仍然紧张、焦灼。
“老伙计,去你的吧,你这套鬼话别来吓我。”拉乌尔说。
“对你来说,也许是鬼话,”瓦尔泰克斯说,“可对她来说,就非同小可了。喏,你瞧,她这副认真听我说话的样子。她知道我不是说着玩的,我不会浪费时间来说一通废话。我只说几句话,可句句都要紧。”
他低下头,直视克拉拉的眼睛:“你知道侯爵是你什么人?”
“侯爵吗?”她问。
“对。有一天,你告诉我,他认识你母亲。”
“是的,他认识她。”
“那时,我就觉察到,你有几分怀疑,但没有证据。”
“什么证据?”
“别装傻了。那一夜你来德。埃勒蒙家寻找的,就是我说的证据。我在你之前不久也翻了那个暗屉。你在那暗屉里找到了你母亲的相片。后面的题辞确凿无疑地表明了她与侯爵的关系。你母亲是侯爵的情妇。是一千零一个情妇中的一个。而你是让。德。埃勒蒙的女儿。”
克拉拉没有抗议。她在等着下文。瓦尔泰克斯继续说:“我向你承认,这只是个次要问题,我所以提出来,只是表明这个事实是真的。让。德。埃勒蒙是你父亲。我不知道你对他怀有什么感情,但这个事实可以影响你的行为。让。德。埃勒蒙是你父亲。而……”
瓦尔泰克斯的言语神态变得严肃起来,几乎到了一本正经的地步。
“而你父亲在沃尔尼城堡惨案中究竟充当了什么角色,你知道吗?这个惨案,你听说了,对吗?而且是听你的情郎说的。(说情郎这两个字时,瓦尔泰克斯显出多么气恼的样子!)你知道,我姑妈,一个叫伊丽莎白。奥尔南的女士,被人杀死,身上的首饰被抢走了。在这件事里,你父亲充当了什么角色,你知道吗?”
拉乌尔耸耸肩膀。
“真是问得蠢。德。埃勒蒙侯爵充当的角色,只是一个客人,只不过处在现场罢了。”
“这是警察的说法。事实不是这样。”
“照你看,事实如何呢?”
“伊丽莎白。奥尔南是被侯爵杀死的,首饰也被他盗走了。”
瓦尔泰克斯站起来,一边用拳头击着桌子,一边说出这句话。拉乌尔听了哈哈大笑。
“啊!这瓦尔泰克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好一个幽默家,一个真正的幽默家!……”
克拉拉很气愤,结结巴巴地说道:“您撒谎!……撒谎!您无权……”
瓦尔泰克斯狂怒地凶猛地把自己的话又说了一遍。不过,他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又坐下来,详细讲出指控侯爵的理由:“我那时才二十岁,对伊丽莎白。奥尔南的私情一无所知。十年以后,我在家里偶然翻出一些信件,对此才有所了解。我弄不明白,这件事,侯爵为什么对司法当局一字不提呢?于是我独自作了调查。一天早上,我越墙进了城堡。你们说我看见了什么?让。德。埃勒蒙,他和看守城堡的人一起在废墟上散步,逐赶野物。让。德。埃勒蒙原来他是城堡的秘密主人!从那以后,我就四处寻访,把当时巴黎和奥韦涅的报纸都查遍了。我到沃尔尼来了十次,四处打听,询问村民,悄悄进入侯爵的生活,趁他不在时潜入他家,翻抽屉,拆信件。我这么干的想法就是要剥去这人的层层伪装,查明被他掩藏的极为严重的罪恶真情。当然检察院没有这个想法。”
“老伙计,那你找到了新东西啰?你真聪明!”
“我找到了新东西。”瓦尔泰克斯郑重其事地说,“甚至,我还把好些细节联系起来了。它们合情合理地再现出让。德。埃勒蒙的行为。”
“说下去吧。”
“是让。德。埃勒蒙向德。儒韦尔夫人建议请伊丽莎白。奥尔南去的。是他说服伊丽莎白。奥尔南去废墟唱歌的,是他指出废墟上演唱效果最好的地方,最后又是他领伊丽莎白。奥尔南穿过花园,一直走到台阶脚下。”
“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吧?”
“不,有时大家看不见。从他们转过第一层平台拐角,到伊丽莎白。奥尔南独自一人从一条灌木丛中的小路尽头出现,这中间的时间,比实际上走完这一小段路所需要的时间大约多了一分钟。这一分钟里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根据仆人的见证作出的假设是正确的话(司法当局根本没有仔细询问仆人),这一分钟里发生的事就很容易弄清楚了。因为要知道,伊丽莎白从灌木丛中出来以及后来站在废墟顶上的时候,大家已经发现她的项链不在颈上了。”
拉乌尔又耸耸肩。
“他抢走那些项链,难道伊丽莎白。奥尔南不抗议?”
“不,他没抢,是她交给他的。她认为这些首饰与她要唱的歌不协调。这倒是完全符合伊丽莎白。奥尔南的性格。”
“侯爵接下这些项链,就回到城堡,将她杀死,这样就不必归还项链了!他通过圣灵的威力,把她杀死了!”
“不,他是让人把她杀死的。”
拉乌尔不耐烦了。
“可是,人们是不会为夺取演戏用的首饰,一些人造的红蓝宝石,而杀死心爱的女人的。”
“当然是这样。可如果这些宝石是真的价值连城,那人们就会狠心下手了。”
“哦!可伊丽莎白本人曾经声称这些宝石是假的。”
“她是迫不得已。”
“为什么?”
“她已经嫁了人……这些首饰,是一个美洲人给她的。她曾是这美洲人的情妇。对丈夫,对嫉妒她的同伴,伊丽莎白。奥尔南只能保守秘密。这一点,我有纸写笔载的证据。另外,这些宝石无与伦比的美丽,我也有材料证明。”
拉乌尔觉得尴尬,不作声了,只是察看克拉拉的神色,见她把两手捂着脸,便问:“那么究竟是谁杀的呢?”
“是谁也不曾注意的一个人。大家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城堡里……加西尤,一个可怜的牧羊人。如人所说,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他并没有疯,但是头脑简单。有证据表明,德。埃勒蒙在德。儒韦尔家作客期间,经常去见加西尤,送了他一些衣服、雪茄,还有钱。他这样做是为什么?目的何在?于是我也去拜访这位加西尤先生……我从他口里掏出一些情况。他试图跟我谈一个唱歌的女人……她唱着唱着就栽倒了……这些话说得没头没尾,前言不搭后语。有一天,我无意中撞见他在挥舞一个粗大的投石器。他看见一只鸟在他头上飞过,就使劲投出一块石子,击毙了飞鸟。这件事揭开了一个谜。我心里有底了。”
一阵沉默。接着拉乌尔问:“以后呢?”
“以后?真相摆在这儿,不能不承认。加西龙受侯爵唆使、收买,那天躲在废墟高处一堵墙后面,用投石器把伊丽莎白。奥尔南击伤致死,自己溜走了。”
“这是推测?”
“不,是确信。”
“有证据?”
“有,而且是不容否认的。”
“这就是说……?”拉乌尔用漫不经意的口气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