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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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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挤得魏斯脚不沾地,将他推入车厢,这时他才明白,旅伴们对他磨磨蹭蹭地执行军官命令十分恼火。
  囚犯车厢的小铁门砰然关上。没有发车信号就开车了。列车继续向西驶去,车轮下又响起了当当声……
  约翰忽然想起,他曾在一本小说里读到,主人公从车轮声中听出了某种特殊而神秘的东西。当时他认为这是可笑的虚构。现在他自己不禁也觉得,这均匀的有节奏的当当声,平时能让人心绪宁静,今天却使他惶惶不安起来。
  他留心观察别的旅客,发现他们竭力想保持原先那种沉着自信的神态,然而许多人都是忧形于色。很明显,这些移民路远迢迢离开了过去的安定生活,在他们的想象中,本国同胞建立起来的“新秩序”可不完全是这个样子。他们原以为回归祖国一定会受到盛情的接待。约翰虽然被自己的发现所震惊,为波兰的英雄而伤情,但是他满怀欣慰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德国把矛头指向他祖国的边界决不能瞒人耳目,波兰爱国者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献出生命,把情况告知苏军司令部。这个想法使约翰冷静下来。
  约翰心绪稍宁,决定去找海因里希聊聊。他俩在启程前闹过一点小别扭。海因里希就在软席车厢。
  有些情况约翰并不知道。
  海因里希·施瓦茨科普夫和帕普克来到车站时,戈德勃拉特教授早已等在那里。
  教授气色不好,脸有些浮肿,吃力地拄着一根黑橡皮顶儿的手杖。
  海因里希看到戈德勃拉特,有些不好意思。教授却从对方的角度理解这种窘态。戈德勃拉特说:
  “我理解你,海因里希。贝尔塔的脾气太急躁了。我相信,她同你分手是很伤心的。”教授说对了,贝尔塔确实很伤心。但并非由于海因里希要走——她认为他们之间一切已经结束;她是在为父亲难过,因为教授为了纪念亡友老施瓦茨科普夫,竟然不顾眼前发生的种种事件,采取了一个不可原谅的行动。
  教授带着厚厚一夹材料来到车站。这是他的研究成果,也就是冯克不久前想从教授家里抄走的那些东西。由于刑事侦查处的及时于预,冯克的阴谋未能得逞。现在,教授却决定把自己一部分最珍贵的研究成果赠送给亡友的儿子。
  戈德勃拉特把松紧带扣好的一夹图纸递给海因里希,说:“海因里希,收下吧。你可以把我的图纸卖给某家公司,如果你在那边遇到困难而又想回来的话……”
  海因里希睑色苍白,说道:“我不要您的任何东西。”
  “何必如此,”教授盯住海因里希的眼睛看了一下,又说:“你不是想得到这些东西吗?为什么背着我采用别的办法呢?”
  帕普克向戈德勃拉特跨进一步。
  “教授,请允许我说一句。”他向海因里希摆摆头,似乎在代他赔不是:“他搞糊涂了,因为您的礼物太贵重了。”
  “不,”教授说,“我不能把这个给您。”他把材料夹捂在怀里。
  “我们走吧,”海团里希吩咐帕普克,并用力一推,差点将他推倒在地。
  “可怜的海因里希,”教授说,又重复了一句:“可怜的孩子。”
  贝尔塔看到了这一幕的尾声。父亲走后她忍不住也到车站来了。
  她并不看海因里希,从父亲手里接过材料夹,搀扶着他向车站广场走去。
  教授在出租汽车里觉得身体不适。刚犯过心脏病,本不该急着外出。他强打起精神安慰女儿:
  “贝尔塔,说真的,如果海因里希收下了这夹材料,我会心安理得地忘掉这个人,还要尽量让你也把他忘掉。但他并没有收下,也就是说,他还有点良心。所以我可怜这孩子。”
  “爸爸,”贝尔塔伤心地说,“他到了柏林,戴上卐字袖章,就会倚仗他叔叔维利·施瓦茨科普夫党卫队少校而趾高气扬,对于自己的父亲鲁道夫·施瓦茨科普夫工程师,也就是把你引为朋友的那个人,倒要淡漠得多了。”
  教授固执地说:“不,贝尔塔,不会的。他毕竟没有忍心拿走我的一夹材料。”
  以上种种,魏斯是不知道的。
  魏斯穿过整个列车来到软席车厢,轻轻敲门。
  海因里希看见魏斯,淡淡一笑,不拘礼节地把他介绍给一位上了年纪的黄胖脸妇人,然后从暖瓶里倒了杯咖啡递给魏斯,问道:“一路上怎么样?”役等魏斯回答,他又恭敬地对那个同路的妇人说。“男爵夫人,如果您需要一名好司机的话……”他看了魏斯一眼,“先父对他是满意的。”
  施瓦茨科普夫家不曾有过私人汽车,魏斯也不可能当他们的司机,尽管如此,他还是站起来向妇人鞠了一躬,表示愿意效劳。
  妇人叹了口气,对海因里希说:“可惜他年纪轻轻,非得当兵不可。我在纳粹党里没有什么熟人,无法让我要用的人免服兵役。”
  “元帅呢?”海团里希提醒她。
  男爵夫人得意地说:“我在德国名门望族中有不少亲戚,可是不知道他们同我们这位元首的关系怎样。”她冷笑一声。“德皇虽然没有出众的才智,他毕竟还懂得倚重贵族。”
  “请您相信,”海因里希连忙说,“元首一贯借重德国贵胄世家的支持。”
  “对,报纸上是这样说的,”男爵夫人附和道。“不过他特别赏识那些企业家。”
  “企业家们也同样赏识他,”海因里希说。
  ‘可是当初他干吗把自己的党叫做国家社会党呢?光提国家统一不是更明智吗?‘社会’这个词真叫人提心吊胆。”
  魏斯彬彬有礼地插进来说:“男爵夫人,请您相信,我们的元首对付共产党人比德皇更为果断。”
  男爵夫人不信任地望望魏斯,厉声说:“我若是雇您当司机,先得讲好一个条件:不谈政治。”她扬起深色的浓眉,又加上一句。“跟女仆也不许谈。”
  “男爵夫人,请原谅他,”海因里希忙替魏斯转弯。“他并不想说让您不高兴的话。”说罢暗示魏斯不必在此久留:“我们再碰头吧。”
  魏斯向男爵夫人鞠躬告辞,来到走廊里,找到帕普克的房间,不敲门就走进去。帕普克躺在沙发上,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魏斯问:“您的箱子要拿来吗?”
  “嗯,当然。”帕普克支起胳膊肘问道:“没有没收掉什么东西吧?”
  “原封不动。”
  “可是把我搜了个遍。”帕普克发牢骚说。
  “有什么贵重物品吗?”
  “敢情!”帕普克突然气哼哼地说:“我觉得他们对藏东西的地方嗅觉特别灵。”他又洋洋得意起来:“可是我骗过了他们。那个戴蒂罗尔礼帽的人真够朋友。快要仔细搜我的时候,我请他暂时拿一下我的袖珍祈祷书。我说不想让不信神的人碰到这本圣书。”
  “您也太挑剔了!”
  帕普克狡黠地眯起眼睛:“对我来说,这本小书比什么圣经都要宝贵。”说着掏出一本黑皮封面的小书,爱惜地摸摸它。
  “既然如此,您把书交给素不相识的人也太大意了。”魏斯责备道。
  “说得对,”帕普克表示同意,“但是没有别的办法……我的主意很巧妙,那个戴蒂罗尔礼帽的人马上就心领神会。”
  “可不是!”魏斯心里想。“布鲁诺早知道你是何许人。尽可放心,他决不会忽视你的祈祷书。”
  “谢谢你帮了忙,”帕普克说。
  “我这就把箱子送过来。”
  “把你的旅行包也拿走吧。”
  “东西都好好的吗?”魏斯问。
  “你的包里也有点什么东西吧?”
  “也许有呢。”魏斯笑笑解释道:“给未来的朋友们准备了一点纪念品。”
  可以看出,帕普克问他时显得有些忐忑不安。魏斯明白了,帕普克没有翻过他的旅行包,也就是说,他并未引起帕普克的丝毫怀疑。眼下对魏斯来说,这是最叫人高兴的事了。
  魏斯回到自己的车厢,爬上铺位,舒舒服服躺下来闭目假寐。他在想着布鲁诺。啊,好个布鲁诺!可惜他只把我护送到国境线。跟这个人在一起,即使是在法西斯德国,也会充满信心,感到踏实。魏斯哪里知道,布鲁诺曾在德国住过多年。第三帝国的某些显要人物早就熟悉一位名叫布鲁诺·莫采的著名马术教练。莫采向不少要人传授过骑术。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位教练的精湛骑术是国内战争时期在红军第一骑兵军里学到的。莫采还当过赛马买卖经纪人,这使他能够和德军参谋本部的军官来往并听到他们的谈话。1935年初莫采离开德国,倒不是他的身份即将暴露,而是由于他提供的情报与顶头上司对德国武装力量的估计出入太大。上级说,莫采是个战马迷,所以过分夸大了坦克在未来战争中的作用。工作纪律不允许他设法证实自己的观点,结果布鲁诺从国内战争至今军衔未变,仍旧是个骑兵连长。这些情况魏斯自然一无所知。现在布鲁诺已做了他力所能及的一切:帮助年轻的战友在命运未卜的征途上“站稳了脚跟”。
  魏斯再一次感到他在这里不是单枪匹马。他是一个强大、聪慧、机智的整体的一部分。这个感觉使他摆脱了那种无休无止的紧张状态:仿佛每个神经细胞都在不断发出危险信号,而他必须以超人的毅力迅即扑灭这些信号,不让别人发觉它们在他身上所引起的反应。
  在这心情平静的短暂时刻i还可以愉快地自我欣赏一番;你已习惯于目前的处境,进入了约翰·魏斯的角色,不再需要时时琢磨约翰·魏斯在各种场合下应采取什么行动。他,约翰·魏斯,是你塑造的角色,支配着你的每个行动、每个念头,你完全信赖他,把他看成一位久经考验的精神向导。
  这时约翰又想起他过去真正的教官,想起教官最爱说的一句箴言:“习惯于危险才是最大的危险。”当时他还觉得这不过是一句枯燥乏味的教条而已。
  教官常在情况通报上用蓝色铅笔重重划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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