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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智慧装在书本里?”
孛儿帖大笑起来。铁木真也跟着笑了。
帐篷里三个大人相视而笑。搠擅夫人说:“看这两个孩子,已经像是很早就认识了。”也速该也正色地欠起身子说:“真是天缘巧合,德薛禅亲家,请把您的掌上明珠孛儿帖许给我做儿媳妇吧!”
德薛禅也同样郑重地说:“多求而与之不见得崇敬,少求而与之不见得低贱。女子之命,不可老于生身之门。我们一言为定,就把小女许配给您的儿子吧!”
三人高兴地笑起来——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了。德薛禅对夫人说:“拿酒来!”
在搠擅夫人斟酒的时候,也速该终于忍不住地问德薛禅:“你这茶里不放马奶和盐,没意思,是汉人喝的吧?”
德薛禅笑道:“你还不习惯,喝久了慢慢会上瘾的。”
也速该连连摇头:“这东西不好,喝茶水的汉人打不过喝马奶的女真人。草原人一喝这种东西,也就变得文弱了,永远要受女真人的欺凌。”
德薛禅被也速该奇怪的推理逗得哈哈大笑。搠擅夫人端上酒壶、酒杯让道:“也速该亲家,请尝尝这汉人酿的酒吧!”
也速该按照习俗,敬天敬地之后,一口喝下一杯酒,马上辣得直用手扇舌头。德薛禅看得大笑不止说:“汉人的酒你喝了,不会变得文弱吧?”也速该也憨憨地笑了。
就在也速该与德薛禅论酒论茶的时候,塔塔儿人的驻地里,贵族也客扯连送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蒙古人:“你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塔里忽台,我们塔塔儿人不会因为他送来的消息而感谢他的。将来战场上见!”
那蒙古人上马走了。也客扯连进了帐篷,坐在首领蔑兀真笑里徒和十三岁的札邻不合的对面。三个人的心情都很激动。札邻不合是铁木真兀格的儿子,九年前他的父亲被也速该杀死,这个仇恨使他过早地成熟了。当他听到塔里忽台报告也速该要经过自己驻地的消息后,复仇的火焰升腾起来:“我一定要杀了他,用他的名字给我将来的儿子命名!”他对叔叔蔑兀真笑里徒说:“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我们不会损伤一个人,就能除掉他!”
“是吗?你有什么好办法?”蔑兀真笑里徒问。
札邻不合眯起眼睛说:“我想在也速该回来的路上……”
一群羊在吃草。铁木真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孛儿帖双手支着下巴卧着,两只小腿弯在上边,不住地摇摆着。这两个孩子虽然还不明白真正意义上的夫妻是怎么一回事,可他们已经相处得十分融洽了。对铁木真来说,孛儿帖对于草原外边事物的了解,使他大大地开阔了眼界,这些事物常常是他们两个谈得最多的话题。
“孛儿帖,大金国比你们这里还大、还富有吗?”
“当然,他们住在高高的城墙里,有数不尽的财富!”
“用高高的城墙围起来,那还怎么放牧牛羊,怎么骑马射箭呢?”
“人家中原人会种田、做工、织布,根本就用不着放牧牛羊;除了战士,老百姓也用不着骑马射箭。”
铁木真以不屑的口气说:“连骑马射箭都不会,这种人没有什么了不起!”
孛儿帖点头表示赞同:“那倒也是。”
一只牧羊犬过来嗅铁木真。铁木真一下子跳起来,孛儿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坐了起来。铁木真躲到孛儿帖身后:“快,快让你家的狗走开!”
孛儿帖将狗抱在怀里说:“它不会咬你的。”
铁木真还是后退着,嗫嚅道:“你,你最好还是让它远一点儿吧!”
“怎么?你还怕狗?胆小鬼。”孛儿帖撇嘴说。
铁木真脖子一梗,说:“我不怕豺狼虎豹!”然后又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就是从小怕狗,因为我被狗咬过一次!”
脱朵骑马跑了过来,招呼道:“小主人!也速该首领要走了!”
搠擅夫人把吃的喝的都帮脱朵捆在马上。德薛禅对也速该说:“铁木真留在这儿,你只管放心好了。我待他会比待孛儿帖更好的。”
也速该说:“哎,你可不要娇惯坏了他,该管就管,该打就打!”
德薛禅打趣地说:“管自然要管,打,我可舍不得!”
也速该和脱朵上了马:“铁木真,要跟你岳父多学本事!我走了。”也速该催马离去,脱朵跟了上去。铁木真望着远去的父亲,他并没有过多的离愁别绪,因为他很快就习惯了德薛禅家的一切。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与父亲的这一别竟会成为永诀!
第一部 泪水多于乳汁的早年(一)定亲与丧父(5)
三
札邻不合的计划是要在也速该回斡难河源头的路上毒死他。草原上有一种不成文的规矩,骑马经过正在进餐者之旁时一定要下马,同时,不必等主人相让,就应与主人一起进餐,主人要以饮食相待。这既是客人对主人表示应有的敬意,也是主人殷勤待客的一种表示。札邻不合想的计策就是在也速该必经的地方,摆一场宴席。他派出了许多哨探,暗地里监视着也速该的行踪,生怕错过了这次复仇的机会。
这天,时近黄昏,有人来报,也速该来了!札邻不合命令马上摆宴,篝火上加了湿柴,炊烟如柱般升向天空,把酒向四处泼洒,让酒香随风飘散开来。大家又唱又跳,引诱也速该上钩。
也速该催马向前,忽听前边传来宴饮之声,不由得勒住了马。脱朵说:“前边有人在宴饮,我们绕过去吧?”
也速该眼睛一瞪说:“我们是盗马贼吗?走,向主人表表敬意。”
“如果是塔塔儿人怎么办?”
“在塔塔儿人的驻地还会是别的人吗?”
也速该催马向前。脱朵叫道:“首领,我们同塔塔儿人可是世仇,您要三思啊!”也速该听都不要听,催马直奔宴会而去。脱朵只得跟上。
蔑兀真笑里徒见也速该二人走来,与大家站起来热情相迎:“啊,远方的客人,扯克儿山的黄色野甸居住着好客的塔塔儿人,让我们飘香的马奶酒给远行的人添几分游兴吧。”
也速该见对方没有呼出自己的名字,便笑道:“南飞的大雁落落脚,不只是因为口中饥渴,也是对地主的友好。不过,我们还要赶路,就只喝三碗吧!”
蔑兀真笑里徒豪爽地吩咐道:“好,那就换大碗来!”
“我去吧!”札邻不合走进临时搭的帐篷,拿了三只大碗,并把毒药撒在其中一只碗里,手端托盘走出帐篷。也速该已经在席前就坐,蔑兀真笑里徒接过托盘,将碗一溜儿摆好:“请!”
札邻不合将马奶酒碗端在手里,口中唱道:
飘香的奶酒啊真醇美,
远方的贵客请你干一杯。
也速该很有礼貌地谢过主人,接过酒碗来。脱朵干咳了一声,也速该道:“尊敬的主人,这杯酒让我借以表示一个远方游子对主人的敬意吧!”
蔑兀真笑里徒毫不犹豫地接过酒碗,恭敬地一饮而尽,然后又点头让道:“贵客请!”
札邻不合端起第二碗酒,口中唱道:
酒里的情意呀深似湖水,
沁人心肺哟,人不醉。
也速该接过碗,用手指点酒向上、向下弹了两下,又在额头上抹了一下,然后喝了下去。
札邻不合又端起第三碗酒,蔑兀真笑里徒也端起酒碗,札邻不合唱道:
客人畅饮哟,主人相随,
千言万语哟,关在我心扉。
二人举碗,先后一饮而尽。札邻不合唱道:
喝下去的是孤儿的血和泪,
冤冤相报你能怨谁?
也速该看着札邻不合一愣,蔑兀真笑里徒摔碗大笑:“也速该,你没有认出我来吗?我就是你杀不死的蔑兀真笑里徒!你再看看这孩子是谁?他就是铁木真兀格的孤儿札邻不合。你杀了他的父亲,他给你喝了毒药酒,送你离开人世,这回总算扯平了!”
“你?!”也速该拉刀,脱朵也慌乱地抽出刀来。也客扯连一挥手,十几个塔塔儿人包围了他们。
也速该愤怒地说:“蔑兀真笑里徒,你不够个勇士!战场上的争端应该在战场上解决,昔日的仇敌也不妨同桌共饮,你为什么像小贼一样暗下毒手?!”
札邻不合指着也速该说:“也速该,你已经死到临头了,还充什么英雄好汉。如果我们是小贼,完全可以派上万部众截杀你,将你碎尸万段。今天,我们看你像个草原英雄,才让你死的时候有个完整的尸体。”
也速该瞪着札邻不合说:“你这个小畜生,刚刚有车轮子高就这样阴狠歹毒!有朝一日,我的后人给我报仇时,抓住你们塔塔儿人,凡是超过车轮高的男子一个也不留!”
蔑兀真笑里徒冷笑道:“留着一些话跟你抢来的老婆去说吧。如果路上不耽搁,在药力发作之前,你还能见到那个将要成为寡妇的诃额仑。”然后对塔塔儿人说,“上马!”塔塔儿人闻声一齐上马奔去。
也速该欲追,脱朵哭道:“首领,快,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第一部 泪水多于乳汁的早年(一)定亲与丧父(6)
四
毒酒是缓发的。开始,为了赶快回到斡难河源头,也速该主仆还能策马快奔。后来,也速该的药力发作了,坐在马上摇摇晃晃,他们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也速该终于滑下马来,昏死过去了。脱朵只得将他搭到马上,用绳子捆好,骑上马,牵着也速该的马继续往家里赶……
当也速该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的蒙古包里了。包里来了许多人,他想坐起来却未成功。诃额仑托起他的头,也速该说:“蒙力克呢?我要见他。”
“首领,我在这儿。”蒙力克答应着凑近了也速该。也速该伸出手,蒙力克拉住他,也速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