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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速该止住笑,若有所思地说:“啊,不笑了,不笑了。我还要跟你商量一件大事呢!”
“什么事?”
“给铁木真娶个媳妇儿!”
“什么?”
“给他定一门亲事。”
“天哪,他还是个孩子!”
“在母亲眼里他永远是孩子。”
“他才九岁!”
“九岁不小了!”也速该拉过铁木真拍拍这儿拍拍那儿,说,“你看看咱这儿子比草原上的公马还健壮,好箭法,好武艺,骑上马能追上风,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嘛!”
“可是做一个丈夫他还不行!”
铁木真挺挺胸脯:“我行!”
也速该哈哈大笑。
诃额仑却不笑,说:“你着什么急嘛!”
也速该有也速该的考虑:“趁眼下草原太平,去呼仑贝尔找铁木真的舅舅,定一门弘吉剌的亲事,再过几年就可以完婚,我们就儿孙满堂了!”
诃额仑还是不愿意,因为按草原上的习惯,假如铁木真定了亲,就得留在未婚妻家,她可真是舍不得。想到这里诃额仑抽泣起来。也速该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看你,快别哭了。我不怕刀光剑影,不怕流血死亡,就怕你流泪。好诃额仑,你的泪好像是从我心里流出来的,你再哭就会把我的血流干的!”诃额仑抹干眼泪,笑着说:“好啦,我再也不哭了。”也速该继续说服着妻子:“雏鹰只有自己去飞,翅膀才会变硬;孩子只有离开爹娘才能学会生活。让铁木真离开我们吧,这对他、对我们都有好处。”
诃额仑抹抹眼泪:“好吧!就依你好了!”
第一部 泪水多于乳汁的早年(一)定亲与丧父(3)
二
也速该、铁木真和脱朵各牵一匹马,上路了。诃额仑送出营地外,她忧虑地再次劝丈夫,路上要经过塔塔儿人的营地,应该多带几个人。虽然经过九年前的那场战争,塔塔儿人已经元气大伤,可是塔塔儿人不会因为失败而把心中的仇恨也输掉。也速该也知道此行有很大危险,可是他是去给儿子求亲,总不能带上大队人马吧。只得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安慰诃额仑:“放心吧!长生天会保佑我们无事的。”
三个人上了马,向太阳出升的方向走去。
也速该领儿子去弘吉剌部求亲的消息传到了泰赤乌家族的营地,先可汗的遗孀斡儿伯把孙子塔里忽台叫到身边说:“也速该去弘吉剌部求亲,必须经过塔塔儿人的驻地。你为什么不让塔塔儿人帮助你除掉他?”
塔里忽台愕然:“我让塔塔儿人帮助我除掉也速该?塔塔儿人恨每一个蒙古人。”
斡儿伯拍拍孙子的脑袋说:“你脖子上长的是牛头吗?!”
塔里忽台眼睛一亮:“啊,我明白了!”他已经领略了祖母的意思,大步跨出毡包,给也速该设置陷阱去了。
并不知情的也速该主仆三人晓行夜宿,饥餐渴饮,不疾不徐地走了七天七夜,倒也一路平安地进入了弘吉剌部的地界。白亮亮的贝尔湖展现在他们眼前,三个人的神情立刻轻松起来。太阳西沉,把他们过河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三人骑马踏着影子向前。过了一道河,也速该命令设营。脱朵点起一堆篝火,每人支起一个单人帐篷。也速该带着铁木真,去打野味充饥。这一路上,他们一直是喝冷水吃肉干儿,够辛苦的了,要好好吃上一餐,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一条河流的岸边,有仙鹤和鹭鸶在漫步走动。铁木真喜不自禁、目不暇接地赞叹道:“啊,这儿可真美啊!”
也速该笑着说:“你如果跟弘吉剌的哪个姑娘定了亲,就要在这里住上一年呢!”
铁木真手指着远处问:“那白色带红顶子的是什么鹰?”
也速该笑了:“那不是鹰,长脖子的是仙鹤,短脖子的叫鹭鸶。”铁木真搭弓就要射,也速该按住铁木真的手腕说,“不要打扰他们,让他们自由自在地活着吧。看见河里的小岛了吗?那上边有野鸭子在抱窝,还有些不知名的小鸟。我们浮过河去吧!”
“我不会泅水。”
“铁木真,你想将来成就一番大事业,就什么都要学会!还等什么?脱衣服!”
铁木真和也速该脱衣服下水,向河中的小岛走去。水越来越深,也速该游了起来。铁木真学着也速该的样子,可没几下子就不行了,呛了一口水。也速该过来用手托住他的胸口。铁木真向前游去。也速该一边自己游着一边指导儿子,慢慢地他抽回了手。铁木真紧张地自己向前游着……
夜幕降临了。三人吃饱喝足了,钻进了单人帐篷。铁木真还不想睡,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父亲。”
“嗯?”
“听说女真人像烈马一样强悍,是吗?”
“怎么说呢?女真人原来以狩猎为生,又受契丹人压迫,人人都会骑马射箭,敢拼敢杀。人们常说,女真人人一满万,就能无敌于天下。后来果然出了一个英雄名叫完颜阿骨打,领着女真人造了反,没过几年就推翻了大辽国,不久又攻下宋朝的汴梁,俘虏了宋朝的两个皇上。现在金朝势力强盛,不仅想打过长江,还想统治整个草原呢!”
“汉人像绵羊一样软弱,是吗?”
“啊,不!像杨家将,像岳飞、韩世忠,他们也像烈马一样强悍!”
“那为什么打不过女真人呢?”
“他们的皇帝不行。他们的皇帝分不清好人坏人,往往让坏人得势,好人倒霉。岳飞父子不就是被秦桧害死的吗?”
铁木真陷入了沉思。
贝尔湖水被朝霞染红了,铁木真钻出了帐篷向湖边跑去,也速该和脱朵牵着马走到湖边饮马。铁木真捡起一个小石块向湖面掷去,湖水被打出两个水漂。他又捡起一块掷出去,也只打出三个水漂。这时从另一个方向掷来的石块却打起一连串的水漂。他惊奇地抬头望去,一个小姑娘向他笑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住地眨着。
“你是谁?”
“我叫孛儿帖。你是谁?”
“我叫铁木真。你住在这儿吗?”
“我家住在湖的东边。”
“你是弘吉剌人吗?”
“当然了,这儿是弘吉剌部的故乡嘛!你住在哪儿?”
“我是蒙古乞颜部人,住得好远好远,到这儿要走七天七夜呢!”
“你们就是人们常说的‘生鞑靼’、‘黑鞑靼’吧。”
铁木真不高兴了,说:“你们才是‘生鞑靼’、‘黑鞑靼’呢!”
小姑娘爽朗地笑着:“这都是汉人叫的,他们说我们是熟鞑鞑、白鞑鞑,你看,我总比你白吧?”
在两个孩子对话的时候,也速该的身后响起了说话声:“是也速该亲家吗?”三人回头,也速该认出了眼前站着的人,惊喜地叫了一声:“啊,德薛禅亲家!”两个人热情地扑到一起,互相拍打着笑着。
“是什么风把你这稀客吹到呼仑贝尔来了?”
“是吹熟草籽、吹黑皮肤的秋风!”
德薛禅回头对走到身边的孛儿帖说:“这是黄金家族的英雄,是你诃额仑姑姑家的人,还不赶快行礼!”孛儿帖笑着,躬身向也速该施礼。德薛禅看看铁木真对也速该笑问:“你的儿子?”
也速该说:“铁木真,还不快叫舅父!”
“舅父。”铁木真爽快地叫了一声。
德薛禅开怀大笑:“也速该,你和诃额仑真是后继有人了,又是一个草原英雄!走走走,到我的毡包里歇歇脚,喝杯茶!”
德薛禅的帐篷与也速该家的毡包大不相同,这里摆放着许多中原人的用具。显然,弘吉剌部的生活水平远远高于一般草原牧民。德薛禅与也速该坐在桌子两边,他的夫人搠擅从精美的火炉上取下烧开的铜壶给他们沏茶——不加奶子的茶。
德薛禅高兴地对搠擅说:“听见没有夫人,也速该是来给铁木真定亲的!”
搠擅惊喜地说:“是吗?你的梦还真的应验了。”
“什么梦?”也速该奇怪地问。
德薛禅拈着胡须笑道:“昨晚上,我梦见一只海东青,带着太阳与月亮落在了我的手掌上。海东青是草原上空的英雄;太阳和月亮是我们所仰望的部落的可汗与后妃。”他用手指了指帐篷外的铁木真说:“你看看,今天果然有一只海东青落在我手掌上了!”
第一部 泪水多于乳汁的早年(一)定亲与丧父(4)
天气热的时候,草原人习惯把毡包的下边一圈毡子卷起来通风。三个大人坐在毡包里就能看见两个孩子在井台边打水饮马。铁木真摇了半天水桶,也打不上来水,两个孩子大笑起来。孛儿帖接过井绳一摇,水满了。两个人摇起轳辘。铁木真好奇地问:“你们住的帐篷里,带四条腿的是什么东西?”
孛儿帖没听明白:“什么?”
“就是……长长的,方方的,上边铺着羊皮……”
“那是床!睡觉的地方。”
“睡觉为什么要架起来?”
“离开地面,睡在上边就不凉不潮了。”
“啊,床。那床上那些滑滑的、花花的是什么?”
“是缎子被,中原人都盖它,比皮子又轻又软,可舒服呢!”
“床旁边架子上蓝色套子里装的是什么?”
“书,是我阿爸看的用契丹文、女真文和汉文写的书。”
“你认识字吗?”
“认识一点点女真文。我教你认字吧?”
“不用。”
“为什么?”
“给蒙古的祖先报仇靠的是弯刀,读书有什么用?”
“阿爸说,读书可以增加人的智慧。”
“人的智慧装在书本里?”
孛儿帖大笑起来。铁木真也跟着笑了。
帐篷里三个大人相视而笑。搠擅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