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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丽平说那可不一定,她还说什么什么大厦和什么什么酒店正在装修。蒋丽平还特别强调:“你看问题应该不同于老百姓。”蒋丽平说的老百姓这个词谁都懂,她说的意思我也明白,只是,表达算不上准确。
贵族的标志之一是不是应该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首先就应该与蒋丽平不同,所以我问她:“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在现在维修房子?”我从不把我的别墅叫别墅或者故意读成别野。我只叫它房子,我想在英语或者法语中,叫大屋或房子更好一些,不俗气。
对呀,蒋丽平兴高采烈地说,你真是与众不同。
我说我想是的。
“那,我明天过去怎么样?”
“我看还是秋天再探讨这个问题吧。”
蒋丽平还想说服我,我说我得放下电话了,我还有别的事。
“那,一会儿我给你挂电话。”
我说我得跟你说清楚,在秋天到来之前,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蒋丽平并不觉得不好意思,她说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别忘了我就行。
李司走过来,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谁的电话?”
“蒋丽平。”
“蒋丽平是谁?”
“搞装修的。”
“你不是因为我才推辞的吧?……秋天?我想我住不了那么久。”
我笑了,我说不是你的原因。
李司说:“你这家伙,本来我正感动着呢,你一定要戳破它,连可怜的一点幻想都不给我。”
我说你不要幻想,你是个实际的人。
“我怎么会给你留下这样的印象?”
下午我必须得出去,如果李司不来,我完全可以坚持几天,李司来了就不同了,我必须去买一些食品、洗浴用品以及与女人相关的日用品。买东西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自己与以前的细微差别。我变得不自然和不自信了,仿佛身上背负了一个重物。事实上,我身上没背负什么,准确说是心理上背负了东西。可心理上是指哪里?有一次,我和津子围在一起聊天,津子围说,在安静之中可以听到心灵深处的声音。我问他心灵是什么?他说这话问的,心灵就是心灵呗。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大家都常说心灵,可谁能说清楚心灵在哪里?在心脏周围?津子围愣愣地瞅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在大脑里?我继续问,不依不饶。他说也许吧。
可为什么叫心灵呢?津子围想了想,说:“不知道。”
那么,心理是什么?
姑且还用心理吧。我所以有了微妙的心理变化一定是李司带来的,也就是说,如果李司没出现,我来超市买东西就不会觉得不自然,我的行为像给“罪犯”补充给养,在买东西的过程中,我觉得监视镜的镜头在时刻跟踪着我,看见穿制服的人我都觉得紧张。
其实,我已经说服了自己,我不知道李司是逃犯。一般说来,我们总是把不好的事情往底线考虑,也就是从最坏处往回想。我接待李司最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因为我不知道李司是在逃犯。即便李司供出“她已经跟我说了”,我也可以找借口搪塞、可以不承认的,我可以说我以为她在开玩笑。我甚至可以提出这样的反问:有人对你说他杀了人,你就肯定他杀人了吗?关于刑法犯罪构成的四个要件我还是熟悉的,我的行为在目前还构不成窝藏或者包庇方面的罪行。……当然,如果有司法机关来询问我,我再隐瞒就是另一回事了。同时,我相信这样的事情不会出现,原因是,既然李司已经到了我家,说明司法机关没跟踪她,不然,她是不能顺利地到我家的。如果司法机关已经发现了她,他们就会直接抓她而不是通过我来调查,所以,从最坏处说,我也不会遇到什么麻烦。问题是,尽管我知道我没麻烦,为什么我还会有这样不安的心理?——心理是个古怪的东西。
从超市出来,我鬼使神差地给津子围挂了一个电话,打通了电话我又有些后悔。
“我在珠海。”津子围说。
“是呀,珠海下雨吗?”
“没有,天气预报说下雨,实际没下。……有事吗?”
“没事,就是有日子没联系了。”
放下电话我才松了一口气。为什么突然想给津子围挂个电话,大概我感觉到了孤单和无助,孤单和无助并不是你一个人的时候才有的,在热闹的大街上有很多人,并不是我一个人,我说的孤单和无助是心理上的(我又用了心理),这也是一种潜意识,是因为李司而引起的,是自己把一种担心和恐惧在心理上放大的结果,尽管这个心理与事实上的外在社会没关系,也就是说,法律在社会和心理上是不同的东西。也许更多的人是被心理的法律所约束的,比如说,违法的并不一定被处罚,违法者和违法后受到处罚的比例占多少?有很多人违法而没被处罚,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而另一方面,更多的人经历的是心理违法的体验过程,这两者之间一定是倒置的比例关系。
心理不安就会本能地寻找依靠,找朋友述说也是一种心理解脱方式,并且误以为自己增加了同盟,其实这也是错误的判断,同盟增加的同时也增加了危险。好在我没跟津子围讲这些,即便津子围不出卖我,他也会感染了我的这种不安的情绪,不安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病毒,据说在显微镜下,很多病毒的颜色都很美丽。
和津子围相识也是在一个雨季。我们是在高尔基路上一个叫“KER”的酒吧里见面的,那是一个墨西哥风格的酒吧,背景音乐的节奏很快。其实在见津子围之前,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看过他的小说,我印象深刻的是《持伪币者》和《拔掉的门牙》。他的小说写得诡秘而坚硬,具有顽强的叙述控制力,还游弋着一种苍凉的悲天悯人的情怀。当时,我可以完整地背诵他小说的结尾:“……每天,世纪街人来人往,在我心里留下的触目惊心的记忆与这条热闹的街没有什么关系,我这样想,有些事如同夜晚拍死在墙上的一只昆虫,第二天经过太阳一晒,连痕迹都没有了……”他的小说符合我当时的心境,所以,我记忆深刻。在那些日子里,也突发了认识他的好奇心。我是在约了他几次之后,才在细雨蒙蒙的天气里与他见面的。
我见津子围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小说就放在我的枕头边。
我想我这样说,他应该有受宠若惊的表情,有表示谦虚的话,比如说“哪里哪里”也行。
津子围却坦然受之。
我是注重第一印象的人,应该说,第一次感觉中,津子围并没有给我留下好印象。
那天,我们谈了一些“关于艺术方面”的话题,在谈这样的话题之前,津子围变得不会表达了,他似乎是一个少言寡语的听众,静静地聆听着、等待着。后来,津子围兴奋起来了,开始不停顿地讲话,讲的时候还附加了一些手势。说心里话,我有些讨厌生活清贫、精神贵族的作家,当然,我从他的眼神里知道,他也讨厌我。
事实证明,最初的印象并不能决定我们后来的交往。
现在,我的车已经开到了夏家河的海边,我可以望到那栋白色的建筑了,它矗立在起鼓的山坡上,前面就是耸立的悬崖,再前面就是宽阔的海面,海面上阳光跳跃,波光粼粼。——那就是我的房子。那是座德国犹太人留下的房子,典型的欧式建筑,我们习惯将欧式建筑作为类来划分,其实,他们之间的差别是很大的,比如巴洛克和哥特式就是不同的风格。在大连的殖民统治者中,先是沙俄,后是日本,能保留下的德国人房子的确不多。
关于这个小楼有商业方面的传说,也有政治方面的传说,甚至有情杀,可惜没有浪漫和美好爱情的传说,我的到来会不会完成这个?
据说,这样一座——按现在的评判习惯——建筑面积起码有四百平方米的小楼,只是一个德国籍的犹太人用一个假钻石胸针换来的。起先他用假胸针在美国军火商那里换来两支手枪,然后,用两支手枪在朝鲜换了一船白面,再用这一船白面在夏家河海边盖了这栋小楼。在日本统治大连的时候,白俄著名将军谢苗诺夫就在夏家河当农场主。小的时候,我在很多前苏联历史书籍甚至小说中看到谢苗诺夫的名字。苏联革命后,他到了远东与苏联红军作战,后来在哈尔滨建立对抗苏维埃的大本营,日本人占领东北后,谢苗诺夫在夏家河当农场主,同时从事反共活动。而关于情杀的传说是这样的,日本投降后,一位高级军官占了这栋小楼,这位农民出身的军官,三十五岁了还没结婚,后来想娶一个十九岁的女学生,由于学生反抗,他就在小楼里用“蛇”牌手枪将女孩子射杀,据说鲜血染红了乳白色的墙面。……我接手这个房子是六年前,当时我还没听过这些故事,我对小楼进行了整修(我没说装修)。一走进那栋楼里,我的周围立刻弥漫了另一个时代的气息。
第一章贵族的标志
云舒第一次到我家做客,晚餐后我们走在夕阳遍涂的海滩上,海面中的夕阳和海滩上的夕阳是不同的,前者可以用涂,后者是淋上的。我对云舒说,在傍晚的景象里,从远处看这个小楼还真像一个古堡。云舒说真是的,只是,有点显得傲气。
这一点我有同感,中国传统的建筑不会建在山脊显眼处的,迎着强烈的风(当然同时也迎着强烈的阳光),我们不是在平原上聚堆,就是隐藏在山坳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我们不是不喜欢显耀,问题是,我们喜欢显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