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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名女知青-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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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台上的村长,只瞅着面前的一方脚地,想是谁失手砍杀了人家,闹了这样的祸害,
也真是灾自东来,难不西去呀。
    村长在台上又走了几趟来回。说我的话就是张家营的话,就是张家营老少爷们
的话,就是张家营党支部的话,无论是谁蹲了班房,张家营一村老少替他为父母送
终养老,替他儿女操办婚男嫁女,如若不信,当场修书,有字为据,盖上张家营党
支部的章,按下张家营老少爷们的手印。村长在台上这样重复他的话时,声音极为
宏亮,如同谁在村头叫唤,他家的某样东西丢了,谁家见了言说一声,倘要拾了去,
又要昧了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自古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罚酒哪有敬酒好呢?
    然村人们宁你说得日出西山,却是死也默着。默得天昏地暗。几个时辰如眨眼
的工夫,到了将近午时,依然无人站立,无人言语,也无人上茅房。其时,来人伏
在张老师的耳上,把张老师叫出会场,才说黄被汽车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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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老师家住在村后,三间老屋的陈旧,显示着这个家的风雨春秋。如当今时风
的兴旺,已经富裕了许多人家。不说铁路修进了山里,就是公路也已拓宽,从村顶
的梁背上舒展过去。张家营是一隅小地,南邻秦岭支脉,北靠宜阳、洛宁两县,修
修补补,敲敲打打,能四方走动的乡下人,日子都已今非昔比,有几间新盖的瓦屋,
是很平常的事情。眼明手快的人家,早就竖起了楼房。像张老师家这样早年的士瓦
房,在张家营已经没有几户。再说两厢还卧着两间草房,那就更是独一无二了。
    昨儿时,张老师回到屋里,把黄放在他睡的床上,坐在凳上舒了口气,借着从
窗口挤入的薄光,扫一眼屋里被尘灰铺就的几样家具,心里生出几份抹不去的苦涩。
半年前还好端端一户人家,转眼间也就妻离子散。娘因此病在床上,一卧不起,更
显出一个家道的败落。回到这个家里,张老师总不免身感人世的凄清苦凉。黄是他
的忠诚伴侣。早些时候,陪同他到几里外的清凉寺小学,他教书,它就卧在教室门
口,早去晚归,风雨同舟。儿子的早夭,终于使妻子娅梅离他去了。他更是同黄相
依为命。想去年冬天,黄的前腿被人打断,本来走路已经瘸着,跑起来足不过羊的
快慢,如今两只后腿,被汽车轧了,村长的哥又将它齐齐地截断,更添了张老师内
心的苦难。床上的黄,后腿用被子盖了,身下是张老师的一件旧袄。借来一些暖气,
它慢慢睁开眼来,瞟瞟它的主人,忽然眼角湿润,有两颗大滴的泪,悬吊一会,终
于无可忍地落在床上,喉间也有了呼噜呼噜的声音。也许这就是哭吧,听起来骇人
地伤心。大夫在诊所断它的腿时,不曾有一声叫唤,眼也干干的闭着。如今它就哭
了,可想它所品味的是哪一样命运。张老师看见盖着黄后腿的被子,有一声一声的
颤动,心里便跟着哆嗦。他知道那后腿已经痛出了哪种分量,想揭开被子看看,又
没有那样的胆略,就起身在床边站了一会,拿手抚摸了几下黄的头,替它擦了泪水,
说忍些吧,我去给你烧些汤喝,便从屋里出来了。
    院里的天气,依然的昏沉,似要落雪,却又不肯轻易地落。从门口望去,川流
不息的阴暗,仿佛把伸向远方的开阔吞噬了。说去给黄烧碗热汤,张老师却又脚不
由己地来到门口,那些最后从会场回来的邻人,彼此间都在静默没有话说。
    “散会了?”
    “散会了。”
    “有人站出来吗?”
    “有谁会呢。是去死,不是吃香喝辣。”
    邻人去了。问完这话,张老师心里忽然有了踏实。飘忽不定的感觉,从开会始,
就把他的整个头脑飞舞得很是混乱。可是望着入门的邻人,他又猛然想,倒不如我
去给村长说一声,是我失手砍了小李村的人头。有了这血红的念头,张老师满脑子
都被染成了红色。他呆痴愣愣地立在腊月的门口,浑身被这蔷蔽色的念头弄得热躁
起来。仿佛那死成了极细一丝血液,在他血管里四处流动。流动了一天一夜,到现
在反给了他些许的力量。想到死的时候,张老师心里平静得像吹着一股初春的微风,
暖洋洋的,还能觉摸出柳絮杨花对心的抚摸。直到离开门口,他还依旧感到一股异
样的温暖,在血脉中默默地流淌,流得很显舒缓。回走时,他不为这血淋淋的念头
惊奇,却惊奇自己对这念头的平静。想到底怎样了呢?足也不过刚邻四十岁的界河,
如何对死就这样的平静,这还了得嘛。
    黄疼痛的哼叽,终于响亮起来,一声声细雨样在院里滴落。那叫声仿佛张老师
血液中循环的微微脉搏,替他哼出了几分心声。他在院里仔细听了一阵,头顶飞过
一声雀叫,惊醒他到了烧饭时候,慌忙进去灶间,拢到灶下一堆干柴,往锅里上了
几碗凉水,燃火拉上风箱。从灶口扑出的红火,很像他刚才在门口产生的一片念头,
又热又旺,驱赶了他身上的寒气,使他人在腊月,身感一种少有的暖和。灶间房里,
是乱得不能再乱。当年妻子梅在时,把这房收拾得何等利索。她要求筷子入嘴的一
端,一定要朝筷篓的口上。烧煤时煤渣要一天一掏,烧柴时,柴禾必须齐齐码在灶
下。碗也必须扣在案板下面棚板上,擀杖、火柱、面布、盐罐、油瓶,都必须放在
她定好的位置。至于上房的睡屋,那就更加井然有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床不
叠被子,决然是不曾有过的事情。就连娘的被褥,一季换洗一次,一年四次从未少
过。那时候,张老师应有尽有,吃饭和穿衣,谈论和爱情,一切都染着乡间淡绿色
的诗意,享不尽的天伦之乐。然到了今天,一切又恍若隔世,走的走了,去的去了,
都如断梗浮萍,一去不返。留给他的只是后半生漫无边际的,捉摸不定的光景。
    烧好了汤,张老师先给黄盛一碗晾着,又去上房问娘,是吃馍还是面条,却见
娘睡着了,屋里漫溢着青色的腥臭。被子被娘蹬在地上,而她却赤裸条条,浑身被
腊月冻成了乌色。看到这番情景,张老师过去先将被子盖在娘的身上,再挪动她的
身子,去换她感床尿床的衬垫,不觉心里的悲苦,泉涌一般喷将上来,想也许我去
说是我砍了人头,倒也为上上之策,至少母亲可以到医院好好治疗,也许病就愈了,
又有什么不妥!最少不至于国家境拮据让母亲永远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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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最终还是返城去了。张老师的悲凄正是因为梅不是真正乡村的人。摊开来说,
那样一个时候,一个时代行将结束,梅坐着上山下乡的末班车,本意是到张家营做
一番无奈的小憩,权为人生一站,歇歇脚板,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再返都市,去
获得本属她的生活。难料的是,与梅同车的旅客,都陆续返城,唯梅的命运,结实
得无动于衷。出于对乡上社会和你天元爱情,结婚以后她被安排在小学教书。一二
三年级同室一屋,她教算术,张老师教语文。倒是一对天撮夫妻,过着《欢乐家园》
般的日子。早时候的张老师,身为村野书生,才学性成。在省报发表过一些文章,
很有些天姿英迈。虽然教书是拿工分,然在一方地上,却是受敬之人,形象尚好,
年龄尚好,为人操事,也敦敦笃笃。比起同梅一块来换空气的男知青,除了他是农
村人,其余皆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梅比起乡村人,因生在都市,自是处处都高人一
筹,然比起同来那些人的家境,说来也十分可怜。所以她从来不愿向人说起父母的
工种。问将起来,也只是回答,我来下乡,弟弟就可留在城里。说这话时,她也总
是一脸羞愧,一脸深深的无奈。而就其才学,她又比同车旅客,内秀聪慧,富有善
心。从梅的眼光看去,共同下乡的十余男女知青,仔细琢磨,大都泛泛,并无出类
之才,哪一个也抵挡不了张老师的才识和德品。其实然,梅的这样脱俗和清高,也
就命定她人生的艰辛和哀伤。
    老君庙小学,距张家营三五几里。那时候,狐狸蹲监死了,别的知青返城净尽。
娅梅和他结婚共同教书多年,已经算一个地道农民教师,彼此恩恩爱爱的岁月,却
因为《欢乐家园》被焚和乡土社会的形势发展,使她时常回忆起一些婚前的光阴,
仿佛是在寻找不得不寄藉张家营子的本质原因。最后决定定性地说到两个人的结婚,
是狐狸蹲监不久,最后一个知青女伴返城以后,梅到县知青办去了一天,傍黑回来,
独自在村头崖上思到半夜。立陡崖下的溪水,潺潺有声,很显了几分孤静。夏季的
落日,西坠很快,星月也升得早,玉米棵起伏一片,到半夜满山弥漫着吱吱的生长
声。而坐在崖上,头顶浩瀚蓝天,背后是无际的田地,脚下是流水的声音,四野空
寂无人,只有青色的气味在汩汩地淌着,人心就显得空荡十分,仿佛在眨眼之间,
也就洞穿了人生。梅是在半夜听到梁背上滚动过牛车轮的声音后,车转身子准备回
村的。转身时,却看见张老师坐在她身后一块石上。她说你来干什么?他说我娘烙
了馍,我给你送来。她说你怎么不唤我。他说我想让你独自多坐一会,这时候你最
该一个人呆着,可我又怕你想不开。她迟疑地接过他递来的馍,夜露已经把包馍的
布湿了。月淡星疏,村落陷在朦胧里,老君庙小学溶在膝陇里。吃着他娘烙的油馍,
她说:
    “天元呀,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存了四十块钱,你明儿买烟送出去。”
    “不行了。我是注定要在农村呆一辈子了。”
    “不会的。”
    “已经注定了。”
    “真这样你就不结婚,不结婚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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