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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莫萍吗?”李默然明知故问。
我点头,说高中结束的那个暑假里见过她一次,知道她没去参加高考便在杭州工作了,之后便再没有消息。
“还记得在她身上发生的事儿?”
李默然此刻显然是在勾起我的回忆,他大概是怕我对过去的那些忘得差不多了。但也同时说明,他有重要的话要对我说。
我再次点头。
“呃,”他弯下腰,在床头柜里摸出一包香烟,“不反对我抽根烟?”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我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火,接着给自己点上,说,“病房里抽烟没问题?”
“明天就要出院了,没问题。”他吐出的烟雾层层上升,升到屋顶,于是消失不见。
“黄琪,你知道……”他吞吞吐吐地说,“你知道莫萍后来怎么了吗?”
“不知道。”我老实回答。
“嗯,好。几点了?”他问。
“5点半。”我忽然记起,许芸酒吧的开业庆典将在6点准时开始,心里为不能去参加而感到一阵沮丧。拿起手机想打电话给她,但仅仅看了看时间,之后告诉李默然,此时是“5点半”。
“你有事儿?”
“不,不,没事儿。”我撒谎说。
“一起出去吃晚饭吧,晚上你睡这儿好了。我边上有一张空床。”他指了指旁边。
沈洁菲在出国之前,曾经通过田晓敏托我办件事儿,她要我在她不在中国的这三四年时间里,帮她搜集齐张国荣的所有专辑。这未尝不是一件麻烦的事儿。
我在那段时间里,几乎跑遍了杭州稍微起眼一点儿的音像店,最后不得不求助于海天音像的朱老板。即便是这样,也仅能买到四五张的样子。
2003年4月,这个红极一时的歌坛天王,纵身一跃,谢世在酒店门前的大街上。一时间,他的专辑又重新放上货架,被略带怀旧气质的年轻人和当年的追星族们抢购一空。我因为带着对沈洁菲的承诺,挤进密不透风的人群,伸手从货架上挑选了一套他的全集。
此时,现在,这套张国荣歌曲全集,仍然放在我书桌左边的抽屉里,不曾打开过。
我试图用这套全集,告诉沈洁菲一点儿什么。生活?抑或是命运?
这两样空洞的东西,这两个概念性的名词,早已经在我脑海中,被唾弃了一千一万遍。没有什么生活,也没有什么命运,一切都是没有的,一切,归根到底,都是虚空。若说真有所谓生活,那也应该被人吐上一口唾沫,被人朝它的裤裆里踹上一脚,那才过瘾。
我的青春,我们的青春,披荆斩棘,到达生活的彼岸,而那时,尽管我,我们,已经伤痕累累,却依然要面带微笑,诉说自己不堪回首的经历。你说,这是不是有点犯贱?
第三部:感性与尺度的距离爱情的不速之客
李默然和我靠在病房的窗口边,从这看出去,可以看见远处城市的灯火,仿佛一只一只萤火虫般,时现时灭。
“要是还能回到过去多好……”李默然带着令人晕眩的忧伤,这样说。
“有什么好?我们既然生活在当下,就不要对过去抱有太多想念。”我的确是这么想的,3年来,从不曾改变过这样的想法。
“回到过去,”他停了一停,叹口气又说,“回到过去,谁也不会离开。”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
“莫萍……”李默然开始啜泣,“我是说,莫萍已经离我们而去了……”
很远的地方,一盏灯熄灭。一道门关上。一次旅途的终结。一场恋爱的结束。一把刀刺入我的心脏:“什么?你说什么?”
“没错,我没骗你,她,莫萍,车祸,就在几个月前。”李默然哭得更厉害了。我从未看过一个男孩子这么厉害地哭泣过,当然,除了我自己。
毫无疑问,这是真的。
我缓缓点上一根烟。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她与我无关。”我故作镇定地说。
病房里没有开灯,这样的黑暗正好允许我流下眼泪,然而我的眼泪很快便泛滥了,声音也变得异常嘶哑。
“我……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她与我……无关……”我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抽第二口烟的时候,泪水顺着鼻子,润湿了嘴角,烟屁股立即被浸湿,从而抽出一丝哀怜的咸味。
“我和莫萍一直有联系。”李默然说,“大一时候的一天,她告诉我,她说她很想你。”
我默不作声。
“后来你们一直在一起?”我问。
“没有,她转校以后我们就分开了。联系一直持续到她出车祸。”
烟无法再抽,火焰燃烧到一块被泪水润湿的地方,便停止往前,像死了一样。我找了个窗口的空隙,将它丢了出去。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暗红色的弧线。
“你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和她继续在一起了?”我重新靠在窗边的墙壁上说。
“其实,我从未真正喜欢过莫萍。”我惊了一惊,听李默然继续往下说,“我和她在一起,完全是因为无聊,因为寂寞。后来她和赵夕阳发生那事儿以后,我们其实就已经疏远了。”
“那时你比我更有机会接近她。”李默然补充说。
“人渣!”我提高声调,“你是人渣,既然不喜欢她,又为什么三番五次和她约在海天音像店里?又为什么要触碰她的身体?”我终于忍不住。
“谁知道呢,命运的安排吧……”
“现在她已经不在了,你又怎么想?”
“我不知道,只是作为朋友,我有必要把莫萍的车祸告诉你。”
“啪!”我打了李默然一记耳光,遂甩门而出。
“明天我出院了,我会去找你的!”我听到李默然在屋里喊。
午夜1点的时候,我独自一人坐在庆春路天桥上抽烟。周围的行人在11点半过后就渐渐少了下去,所说的不夜城,大概仅针对那一排毫无知觉的橙红色路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过了一会儿,我分了支烟给他,帮他点上火。
“你在哭?”听口音,流浪汉是江西人。
我没说话,自顾自抽烟。
他又说:“生活无法给予你一切,你应该为你所得到的东西而满足。”
我此刻真怀疑他是个诗人,笑了一下:“我得到了什么呢?”我问自己。
我开始写两首诗。一首写给莫萍,一首写给汪珏。
我无意于要将这两首诗写成充满悲怜的哀歌,却总希望能够透过诗的文字,向远在天堂那边的两个女孩儿传递去我的愧疚与思念。
2003年至2004年之交的冬天特别寒冷。杭州下了几场不小的雪。玉皇山上的雪积得足有半尺厚。我冷得不愿意出门,便在家里看看书,写写东西。
那两首诗,我写在纸上,放在抽屉里。
张筱晨发短消息给我,说他和那个名叫张欣的女孩儿终于走到了一起。我说那很好啊,只是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样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发了个笑脸的符号过来说,不管发生什么,既然现在是快乐幸福的,又何必去猜测毫不确定的未来呢?
许芸的酒吧生意很好,有许多附近大学里的学生去光顾。我从酒吧门前经过过一次,却没有走进去,因为在我看来,我在许芸眼里一定是个不速之客。
李默然果然在出院后的第三天来我学校找我,我们一起吃了餐饭,互相留了电话号码。
“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们要时常联系才好。”他离开的时候,留下这句话。看起来,他并不十分介意我的那一记耳光。
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找许芸,她也没有联系我。我知道她一直在经营她的酒吧,至于她有没有和别的男孩儿相好,我想都不曾去想。
每每路过许芸住的地方,总想起我尚有两件衬衫还放在那里,便苦笑不止。
大三下半学期开始的第一个月,我便在大学城边上找了间屋子租下。
我忙于上课下课,晚上去自修教室看书学习。好像自大学以来,我的心就一直介于过去与现在之间,从没有心思像现在这样用过功。翻开已经陌生的教科书,仿佛看到自己的另外一张面孔。
如此用功了整整一个学期,在这一年的期末考试中,竟然考出了一个高得难以置信的总分,让那些努力学习了三年的同学大跌眼镜。
“没错,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与以往不一样的你。”张筱晨有一次对我说,“实话说,你用心看书的侧脸一定能迷倒许多女孩儿。”我笑。
第三部:感性与尺度的距离海边的身影(1)
2004年7月17日,我从杭州汽车东站出发,坐上11点40分的那班开往宁波石浦的大巴。我一直想去看一看海。
看海的愿望虽说自小就有,但近段时间以来却尤甚,是因为看了许芸的那些海边照片从而激发了这个念头也未可知,总之我觉得自己过了这个暑假还没有见过大海,便算白活了这二十几年。
我决定在象山丹城下车,然后前往松兰山。我听人说过,要在浙江省境内看到真正的大海和沙滩,除了去舟山群岛,便是去松兰山。去舟山对我来说简直不可能,我毫无理由地惧怕坐船。
大巴过了钱塘江,离开杭州市越来越远,让我得以有机会重新观察这个城市。此时,这个城市在我眼前显得一片模糊,仿佛覆盖着一层细沙,又像蕴涵着无数小水滴而迟迟不能落下。城市上空的那一层灰色,灰色之上是淡蓝,淡蓝之上又一层灰色,如此层层叠叠,一直绵延到数百英尺的高空。我猜想,在那里,会不会有一只鸟也和我一样注视着这个城市。
大巴内都是些神情淡漠的人。几个男人在聊天,嗓门扯得很大,盖过巴士正前方播放着的VCD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