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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的不得不?
话说回来,硬要照着座右铭的意念而生存,久了会变成一股怨念。
“我的忍道,就是有话直说。”一个爱好修炼忍术的朋友老是碎碎念:“总之,我一定要成为火影。”一开始我觉得他还蛮有理想的,但他每次见面就要覆述一次,我烦都烦死了……最好是你快点成为火影,省得怨念越滚越大!
对了,答案揭晓:周杰伦。
……“我就是屌”by 周董。
6 很周杰伦的墓志铭
巴士大叔说得好:“你有压力!我有压力!”
用力活着很有压力,名人要死之前还有一种高尚的压力,就是想办法弄一个好句子刻在墓志铭上。不管是最后的幽默还是自我安慰,免不了要让老百姓看看自己与这个世界最后的关联长什么样。
如果事先没想好就意外翘毛了,最好在坟墓里祈祷有个了解你的好朋友。例如马克思的墓志铭:“全世界的无产者联合起来!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这么有气魄的话,我猜是好友恩格思帮了大忙。
生前看不开,死后怨念不散的也大有人在。笃信原子存在的物理学家玻尔兹曼,一生都为了原子论与唯能论奋战到底,晚年性格渐渐趋向偏执火爆,最后终于采取激烈的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玻耳兹曼给自己下的墓志铭:“S= K ln W”,死后也要用冷冷的碑石向世人咆哮。
作家尤其有压力,连死之前都要先想好墓志铭要写什么,免得一生最后一篇文章做坏掉,整个人生前功尽弃。我用google搜寻了一下文学先烈们的墓志铭,许多人洋洋洒洒好几行诗,或是来段意境隽永的文章,累赘无比。不过如果金庸大师日后羽化登仙,未发表的百万字武侠小说赫赫刻在高耸入云的碑石上,倒也不失江湖美谈,相信会有许多出版社气急败坏跑去吊钢丝墨拓下来。
当初在网路上连载第一个小说时,穷极无聊研究起自己葛屁之后要写什么在墓碑上。想了想……请不要在这里尿尿?不好,严格来说没创意。又想……请不要在这里打炮?咦!这个有点意思了,不过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咳……请在这里打炮!吼!对啦,我真内行!就这么拍板定案!
我现在还是不改穷极无聊的职志,随便挑几个当今之世的名人开刀。他们风光的时候我没份帮他们想座右铭,他们入土前倒可以参考一下我的建议。
以谥号论:
邱毅:自谥中华民国冲车大将军,兼谥护国爆料大学士(应该在坟前附个铁篓子让大家烧爆料诉愿单)。
宋楚瑜:中华民国荣誉大总统,钦此。
周杰伦:一根屌长眠于此。
周守训:颠覆恒等式存在价值的惊世天才。
李敖:自谥白话文作文比赛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
江田岛平八:我是男塾塾长!江田岛平八!(是的是的,有谁不知道吗)
以豪洨论:
马英九:本人葬在这里,一切依法办理。
林瑞图:看!这次我真的自杀了。
许信良:(大恸)天命竟不在我?
赵建铭:谁都知道陪葬在我身边的是哪位。
怪医黑杰克:王大人!王大人呢!
郭敬明:抄袭没什么,看你敢不敢,做出来好不好罢了。(喂!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啊!)
陈某:慎终追远,请烧火凤。
我看过最感人的墓志铭,并非出自大文豪或大思想家,而是语出一位罹患急性白血病的小女孩余艳。在她将各方捐助的善款分给了七位同样徘徊生死的病童后,年仅八岁的余艳安然离世。她的墓志铭上写着:我来过,我很乖。
7 买梦卖梦的纸箱国
不住彰化的人也都晓得彰化肉圆跟八卦山大佛,但连当地人都很少知道某天桥下神秘的纸箱国。
其实纸箱国并不特别隐蔽,也不是垃圾苍蝇的肮脏地盘,只是在地人都下意识避开那个流浪者群聚的地方,久而久之大大小小的纸箱就在天桥下、铁轨边自成一个奇异的王国。是的,那里到处都是纸箱,折平的、摊开的、封好的、新的旧的,但与其说是纸箱淹没了天桥下,不如说是寂寞梦成了海。
纸箱国并没有国王,只有一个黑草男。
黑草男是谁没有人晓得,也不需要晓得,进入纸箱国也不需要谁的同意。只要了解与黑草男的交易方式,就能在纸箱国里取得想要的东西。梦。
从小我就是恶梦的容器,一睡着,就被鬼追。各式各样的鬼。上了大学我怀疑自己得了忧郁症,挂了几次门诊。
“还老是做恶梦?”
“每天呢,简直停不下来。”
“我上次开的安眠药呢?吃了有没有帮助?”
“帮个屁,只是拉长我做恶梦的集数。”
于是精神科医生不再废话,给了我更实惠的建议。一张到纸箱国的地图。
傍晚我依照地图的指引,来到原来我并不陌生的天桥下。
黑草男抽着烟,眼神空洞地坐在石墩上,看见我就像看见空气。几个游民样的人物蜷缩在纸箱里睡觉;两个穿着西装的上班族把自己塞在原本拿来装电视机的纸箱里呼呼大睡;一个欧巴桑像肥蚕一样茧缩在快要撑破的纸箱里,菜篮就放在纸箱外。奇异的是,那样的画面一点都不突兀,超现实地与这个城市的底层灵魂镶嵌在一起。
大剌剌走到黑草男面前,他才勉强注意到我。
“第一次?”
“嗯,蓝医师介绍来的。”
“买?卖?”
“……卖好了。”
黑草男将烟捻熄,带我走到几个空荡荡拆好的纸箱前。每个纸箱都可以勉强容身,有些是用小纸箱拼拼贴贴,瞎凑成一个大的。
“找一个喜欢的窝进去。”
“睡觉?”
“醒了叫我。”
我搞不懂状况,半信半疑地找了一个原本拿来装冰箱的大纸箱,小心翼翼窝进去。在日与夜的交界,天桥下的空气有点冻,我像其他人一样将身子缩了缩,闭上眼睛。不知道这个纸箱之前有谁躺过?干净吗?我睡得着吗?
总之还是沉了。不知道做了多少个梦,我只记得最后一个。穿着军服的日本军人持刀对着我追砍,我逃了半天背脊还是挨了一刀,血哗啦啦了从创口洌了出来。打了个冷颤,满身大汗醒来。
看了看表,我睡了两个钟头。天黑了。
“喂,我醒了。”我当然醒了,站在黑草男面前。
黑草男在烟雾中走向我刚睡过的纸箱,看了几眼,拿起胶带封了起来。然后算了三张百圆钞票给我。我没问为什么是三百块,因为我从来不知道梦也有价钱。不觉得被剥夺,却也没感觉赚到。
此后每次假日回彰化,我都会去卖两三个梦,换算成时薪还不坏。卖梦虽然不能够帮我减缓做恶梦的次数或提高睡眠品质,但把恶梦变现,让我多多少少觉得受到道义上的补贴。至于买梦,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8 蜷缩灵感的纸箱
写了差不多三十本书,常有人问:“灵感怎么来?”我提不起劲时就会引述李敖的话:“妓女不能等到性冲动才接客,作家当然不能等到灵感来了才写作。”胡乱搪塞过去。
实际上,我的灵感来自于纸箱国。
在彰化某相邻铁路的天桥下,由城市的边缘人集体用纸箱构筑了城市边陲的王国。那里没有人握有权柄,因为权柄在那里毫无意义。只有一个买梦卖梦的仲介人,老是抽烟发呆的黑草男。
由于恶梦成癖,大学时期我常去那里拣选大小合适的纸箱,躺进去睡上两、三个小时,将梦留在纸箱里由黑草男牢牢封好,然后收取几百块当打工费。
跟捐精一样,有人卖,就有人买。
起先我不懂为什么有人要花钱买别人做过的梦,每次我看见上班族解开领带躺在纸箱里抱着陌生人的梦境取暖,就觉得不可思议。
连阮囊羞涩的流浪汉也愿意掏钱买梦。天伦之乐的梦,衣锦还乡的梦,破镜重圆的梦,中大乐透的梦。中大乐透头彩的梦不见得最贵,连我后来都买过两次,因为供需法则决定了梦的价值……来卖梦的,留下了很多这样金碧辉煌的美梦,可见这样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欲望有多泛滥。
某天我撞见一个退休教师爬进我前几天窝过的纸箱,觉得很不舒服。我的梦被别人重新梦了一次,有种隐私被侵犯了的感觉。尤其我记得在那个纸箱里,我做了一个让黑草男掏出一千元的、被屌面鬼狂追好几条街的噩梦。
“喂!那是我的梦!”我真想跟他这么咆哮。
他醒来后远远对着我窃笑,我超想一拳猫下去。这个世界多的是偷窥狂,有人还专程从台北到彰化买梦,我狼狈至极的噩梦不知道被多少人滚过。越想越不是滋味。
为了报复,我开始存钱买别人的梦。
少女跟银背猩猩援交的恶烂春梦。苦闷男每尿尿一次阴茎就会变大一公分的怪梦。秃头教务主任跟秃头校长告白的断背梦。资优生放火烧掉教官汽车的爽梦。小混混到少林寺被迫担任十八铜人长达十八年的辛苦梦。高中生卧底到吸血鬼帮派的倒楣梦。
佛洛伊德如果在世,应该常驻在纸箱国做田野研究。
花钱做别人的梦,意外治好了我尽做恶梦的精神病。附带的好处是,我看了好多别人天花乱坠的梦,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自有不同。后来写小说,买过的上百怪梦贡献不小,直到现在我还是常常去纸箱国买梦。若没稀奇的梦,我就在天桥下跟永远闲闲没事的各种人瞎混,对赌棋局。
“据说倪老以前也常来这里买梦。”观棋的流浪汉晃着快空了的酒瓶,打嗝。
“倪老爱买梦,但香港跟台湾毕竟隔了条水,还是古龙买的梦多。”退休的断手上校打着赤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