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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食言。阿更阿招阿巧阿金同启 [登启示的显然是妓院的女佣]。寻人已获前登告白,以陕西某大少积欠嫖钱下脚三百八十四元,分文未付。今该大少已自己投到,自愿限期三日缴清。是以仍为隐名,以存忠厚。逾限不缴,当再登报,勿为言之不预也。阿更阿招阿庚阿珠再启。
尽管论者申斥此类赖账者,谓其在花丛中“如书中之蟫蠹”,但是在制止拖欠赖账的事情上,妓家终究还是应付乏力。通常那逃账人的职业或住址不详,也就无从敦促他付账。妓院采用的惯例就是在节度完了时,将账本颠倒过来扔在地上,以为如此可让那些尚未清账的客人前来付讫。为减少自己的损失,妓院通常也会将客人拖欠的钱款算到妓女和房侍的头上。佣仆应得的有些名目的小账也一直扣到春节才发放,如客人不来付账,那么妓女还必须负担这几笔小账。一个妓女究竟要对妓院的债务负多大的责任,这里有好几种因素,其中最重要的是看妓女同老鸨谁镇得住谁。节度末了,佣人应得的份额中或许会被扣除了一笔;妓女应得到的节度开支费用会被克扣,账房有可能一直盯着她,直到她将债务都付清了为止。但是一个好的鸨母,或说想再挽留妓女一个节度的鸨母,也许会同意妓女少付一点,或干脆就勾销了这笔债务。客人逃账会给妓女造成深陷债务的危险,这可能就是她们审慎选择相好、又急切地向他们索要礼品的一个重要原因。一般说来,一方面要少负债,另一方面该花的还要花,要维持讲究的衣着打扮以及丰盛的宴席,这对于妓女、老鸨和客人三方来说都既要从长计议也要靠运气。靠妓院在节度结束时收上来的钱过日子的人有那么多。老鸨先要付清的是男仆和做清扫杂活的女仆的工钱,其余部分就按照先定下来的标准分成。房侍和带挡娘姨按事先说好的抽一至二成。再剩下的就归老鸨(如是住家妓院就归妓女)。聘请来的妓女是不提成的,因为每个节度她们都拿固定的聘金。如此收入方式,若生意兴隆,老鸨和年长的女佣最是受益,可若生意惨淡,倒霉的便也是她们了。办花酒的少了,客人漂账了,妓女当然也跟着吃亏,然其酬劳却倚靠一连串更为私人化的交易活动:她们向喜欢的恩客讨钱财、服装、珠宝并向他们借贷;逢年过节的时候,稔客也会送些礼品、赏钱给自己相好的妓女。仪式的凝聚力妓院同其他的小生意一样,为了买卖兴旺,必遵奉习俗,定期举办仪式。每个月、三大节日前夕、每逢新先生到或财神爷生日,妓院都要举行“烧路头”的活动。接财神须焚香、烧纸钱、上供品。每个妓女都要点燃一对蜡烛,对着财神像跪拜。男仆在财神“灵炉”的炭火中倒上一杯酒,若火苗高窜,则视为吉兆。日阑时分,妓女拿着自己的蜡烛,并从妓院的神龛中取一块火炭回房。月底时,妓院要烧撒了咸盐的纸锭,说是会让现钱滚滚而来(上海话“盐”和“钱”谐音)。妓女的床下面也放纸锭,说是会招来赏赐的“零钱”。除了这些求神招数外,老鸨还有更加直接具体的招财办法。她举办酒宴并设赌局,自然是客人付账。宴聚甚讲排场,乐师整宿奏乐,席上摆满美馔。同妓院的所有社交应酬一样,“烧路头”也是各自尽心的场合。客人明白,若要被人看得起,也给妓女一个面子、争得个近身的机会,此时必得来捧场。妓女也懂得,如仍想在老鸨跟前维持身价,就必须拉来有钱的客人。因此,1891年的指南书说,“每交此等时候,官人之无多阔客者,焦虑忧愁如过大难焉。”
第三章 妓院规制收账付账(2)
妓院其他的礼仪也将过节与赚钱结合起来。过三大节日时,妓女会给客人上特别的点心:端午节上枇杷和糯米粽子,中秋节上月饼和鲜藕,至于猪爪和炸鱼,那是什么节都有的。过节时开饭,妓女要赏厨子和佣人,转过身来再问客人讨赏。节日里来吃饭,花销在20—70元;节气上办花酒的客人,要比平常多花一倍的费用。春节的头两个礼拜,妓女还给常客特别开果盘。清末时送果盘热热闹闹的,男仆头戴饰有红穗的帽子,口中念念有词,说的都是吉利话。以后此礼节销声匿迹了。客人为这果盘得结结实实付出一笔,钱就由老鸨、妓女和全体佣仆瓜分。开果盘和新年里别的犒赏如此糜费,只有最阔绰的才会这时来造访妓院,一般客人都躲得远远的。消匿了的客人被谑称为“十六大少”,因为他们要到正月十六才会在妓院露头。有一种节气,名声很大,却只有幺二妓院才过,那就是菊花节。19世纪后期起年年秋天举行。院子中央,工人将数百盘菊花堆成菊花山,四周围着蓝色绿色彩纸叠成的假山石。还用菊花和草扎成人形,在大门外用花搭个拱顶。菊花节一过就是两个月,节内的宴席就摆在室外菊花山脚下,而不是在幺二妓女的房内。有钱人平日里羞于逛幺二妓院,到了菊花节却争相在此摆花酒,日子早早就得定下来。这些客人又会叫长三妓过来唱曲侑酒。这时的宴席要摆五桌,周围四桌坐客人,中央一桌给菊花扎的人和动物。就这么一场酒宴下来,幺二妓院便可净入百余元。如果说有些仪式同伺候客人、赚取丰厚回报紧密相关,那么另外一些仪式就只是妓院内部人所为,或只替自己而为。晚清时,妓院请来巡回演出的说书人,10天连环说书,给妓女讲佛教的因果报应故事。妓女生病了或是过生日,也会请僧人道士做法事,念经打醮,佛道混杂。上海有好几座庙堂,每逢阴历初一和十五,妓女都要去进香。大年初一的下午,妓女身穿镶着金铃滚边的红袍,乘坐马车,一路前往公共租界南京路上的虹庙烧香。有一座庙,原先是野鸡和花烟间妓女经常光顾之地,后来长三、幺二妓也常常去进香拜佛了,那就是小东门外洋行街口嵌入墙壁的“撒尿菩萨”庙。一部指南书解释说,得此不寻常的名字,概因隔壁有一冒臭气的尿坑:
一天到夜,红烛齐燃,香烟缭绕。善男信女,恭往拈香叩头,很多很多。不过邻近的小便生意太好,因之臭气和香气,氤氲夹杂,经过其地,尝闻得一种又臭又香的异味罢了。
据说妓女钟情于撒尿菩萨庙,是因当地有一则传说:
据说,这位菩萨,生前是一位嫖客,缠头一掷,万金不惜。到了后来,金尽衣敝,无颜回家,就在这里悬梁而死。死后得过他金钱的诸娼妓,追念菩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无悲悼。共同替他在墙角落里嵌造一只壁庙,以作纪念。现在一般时髦红倌人,每逢朔望,齐来烧香。她们说烧过了香,淫业必好。更有下等娼妓,倘使一天接不到嫖客,明天就来焚香默祷。说也奇怪,祷告回去,嫖客就来上门。以故这位撒尿菩萨的香烟,迄今仍然生意兴隆,没有衰兆。
这些共同的仪式显然为的是让妓女和妓院的生意红火起来。除了集体的礼仪活动,妓女个人在作出生意上的决定或想改善日后境遇时,也会有几种仪式化的举动。例如去占卜,上香求签,卜问自己前途如何、某客何时会来,或是问该不该转到另一所妓院去。她们小心翼翼,不碰忌讳之事。有些禁忌显然关系到生意是否红火,例如给财神爷点的蜡烛未燃尽前是不能灭烛火的,又如去进香的路上和回来的路上不能同客人说话。可是另一些忌讳究竟是为什么,就不好说了,比如到另一家妓院应局时不准在那里解手,再憋都不行。老到的客人都懂得妓院最忌讳的事情。凡想窥探妓院账目、饭用毕将筷子架在碗上、站在门槛上、用手托下巴、赤脚走路、打碎醋坛子、给妓女送束带或镜子、同正在上香的妓女说话、嘲弄妓院的任何祭祀活动等等,都被看作是砸妓院生意的行为。
描写高等妓院情状的文字多是为了指点嫖客何为正当行为。所指点的不外将见多识广和注意细小地方作为表现出男子气概的两大特征。指南书是一种文类,不仅描述,还规定了妓院这个社会一隅中所有参与者均应遵守的仪式化的自我表现。到了20世纪,许多礼数渐渐不再奉行,却又重现在指南书中,不过此时的指南书不再指点正确行为,而只是怀念留恋曾经如此看重礼仪的世界罢了。然而指南书中还可以看出其他种种名堂。书中表明,在不同的妓院,老鸨、佣仆、先生和正在学艺的小先生各自的地位是不同的,这些在高等妓女职业生涯的不同时段也会发生变化。老鸨可能是从前的妓女,现在年纪大了点,收了一群养女;可能是精明的生意人,将大场户的房间出租给妓女;可能是倒霉蛋,雇了个没多少生意还费钱的先生;可能苛待买来的女孩,或者是上述几种情况的排列组合。同样,妓女可能成了人家的财产,被人牢牢抓在掌心里,或者可能很有心计,会经营自己。女佣人看似地位低于妓女,却可能是妓女的大债主,对妓女和老鸨都能发威。尽管对龟奴有不少色情的影射,但长三妓院里的男仆做的是最没出息的活计,地位低下。相比之下,卖绝的也好,老鸨也好,带挡娘姨也好,总之妓院里所有的女人,其人生道路则是变数大得多。有手段有运气的女人可以赎身,自己开妓院,或者出资扶助崭露头角的艺人,坐吃丰厚的利息。然而想要提高地位,手中必须有钱,妓女往往通过同一个有钱又宠她的嫖客搞好关系——对老鸨或出资的娘姨来说,就是通过控制妓女同嫖客之间的这种关系——来获得必要的资源。下面两章将详细论述妓女同嫖客之间的这种关系对双方有什么潜在的好处,又有什么风险。
第四章 情感事务绚丽多彩的插曲
住在上海这个口岸城市或对上海有所研究的西方人,凡是写到高等妓女,印象至深的都是看不到他们心目中的那种性行为。1929年,在提交给芝加哥大学的硕士学位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