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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色-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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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安静的站在那里。我走近她。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好像比她更感觉到羞耻。 
  我说,你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余楠说,不用,真的不用。 
  我说,那么,有需要我为你做的吗。 
  余楠说,没有,没有――请你不要提起这件事,好吗。 
  你哭了。 
  没有,余楠说,没有。 
  忽然,余楠靠近了我,她身体上安静、灼热的气息包围了我。她抱住我的身体,她的脸庞贴到我一侧的肩膀上。她的泪水透过衣服,弄湿了我的肌肤。我们就这样站了有一刻钟,或者更多。我们彼此没有说一句话。我听见夜晚的风,树叶的婆娑,以及她的温热的气息,我的肩膀上流过的泪水。 
  那是我在大学时代最后一次见到余楠。关于余楠后来的情况,我曾经很委婉的问过痖白。痖白说,还是那样。 
  我说,哪样? 
  痖白说,老样子吧――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说,我只是觉得阿三有点古怪。 
  是的,痖白说,岂止古怪,这家伙其实变态。有时候我也觉得他真他妈不是东西,那个余楠也很奇怪,你说她和他在一起,到底有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喜欢这样? 
  痖白又说,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阿三其实是个阳痿。 
  他们,余楠和阿三,究竟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他们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秘密;我宁可只保留我知道的那些部分,也不愿意知道的更多;我知道的越是少,也许越是会感觉到好一些。 
  痖白写过一篇小说,其中有一个数学教授,是一个性变态者,每天晚上,他要求他年轻的妻子在家里裸体走动,而他则拿着燃烧的烟头追逐她,烫她;她的身体上留下了数不清的疤痕;有时候他要求他的妻子用皮带抽打他,如果她打的不够狠,他就要反过来打她。这一切,没有任何原因,在日常生活中,他看起来道貌岸然,衣冠楚楚,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好人。在小说的末尾,年轻的妻子手刃了数学教授,她自己则身陷囹圄。 
  我怀疑,痖白小说里的数学教授其实就是以阿三作为原型的。虽然阿三没有那样的结局,余楠也不至于决绝到那种程度。也许在某一天,余楠会说起一点她的事情吧。但是,我知道那些事,于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时光流逝,六年之后,我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意外的,意外的遇见了余楠。 
  那天,我们没有等到桑克和他的妻子来敬我们喜酒。我和余楠早一些时候离开了。我们在一家安静的酒吧坐了一会。此前的几年里,我一直在想象和余楠邂逅的时刻,我还反复的想到,我应该和她说些什么;我急于想让她知道,经过这些年的努力,我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变化;我甚至想到,当我见到余楠,也许会变得健谈、从容和风趣。但是,当我们面对面坐在那里,我仍然感觉到羞涩和沉默。余楠则明显的比原先开朗了,我注意到她的笑容里增加了明亮、满足的成分。余楠说,这几年,她频繁的换单位,和许多人都没有联系了;目前,她在一家出版社工作,不算太忙,心情也还不错。 
  那天我们分手之后,我到一家通讯店里买了一部手机。在那一年,手机是一件时尚物品,拥有一部手机,就意味着可以赶得上城市的潮流。我本来是一个对于流行事物缺乏兴味的人,我迟钝,喜欢寂静,无意于籍此和世界取得联系。我买电话的唯一理由,是因为我遇见了余楠。等到机子开通,我站在通讯店门口,给余楠打了一个电话。 
  我说,余楠,我买了电话了。   
  痖白(1)   
  痖白偶尔会来。相对于原先,他到我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我几个月都见不到他。痖白越来越忙了。现在,痖白是我们这座城市的名人,几乎每天,都会有人请他吃饭,参加文学聚会,或者为各种各样的文学爱好者举办讲座,同时,他要应付大量的约稿和报刊专栏。我还听说,某所大学为了加强它们的人文气氛,正在考虑是否聘请痖白为该校的名誉教授;事实上,痖白的名声还不只囿于这座城市,在北京和其他地方的一些文学媒体上,痖白被看作是这座城市新文学的代表。相比之下,这座城市反而不了解痖白,他经常被看作是色情作家、庄严文化的解构者,以及人生寻欢者、肉体的追逐者。人们一方面惊羡于他的鬼魅一样的才气,他的年轻,他的看似悠然的、游刃有余的生活,另一方面,却担忧于他对生活所带来的冲击和破坏,他们夸大他的人性里不好的一面,制造关于他的绯色新闻。由此我们可以看到,生活本身是何其有趣,简直就像一位后现代艺术家酒醉之后的一幅现场习作。 
  但我知道,痖白并非如此。 
  我了解痖白,就如同我了解自己的眼睛。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在同一间宿舍。我目睹了痖白如何从一个乡村的文学青年成长为一个诗人的过程。他不是浪得虚名。大学毕业,我进了另一所大学,痖白则到了一家研究所工作。在最初几年,他几乎把所有的薪水都买了书;他读书,写作,为了一个很小的话题和我展开激烈的争论;他还是一个音乐爱好者,他买了大量的CD,他的许多写作灵感就是来自音乐――我之喜欢音乐,其实就是因为痖白的耳濡目染。他在写作上的进步,与前几年的大量阅读有很大的关系。从表面上来看,痖白是一个各类文体的写作者,他写诗歌、散文、小说,还写作文艺、音乐和电影评论;有一次,我还在一份报纸上,读到他对于某所大学里一座标志性建筑的批评。正因如此,他的许多东西显得芜杂、散漫和随意,虽然对于那些追逐时尚的普通读者而言,痖白的文字仍然富于优雅和妩媚,在世俗生活中,也正是这些东西为他赢取了足够的声名、美色和金钱,但是,对于痖白的写作,则肯定是一种伤害――这些不是我们期待的痖白和他的写作。当我提及这一点的时候,痖白也坦率的承认,的确如此。 
  痖白说,有些东西你可以不看,自己其实也很讨厌它们;我只是把他们当作语言练习,说不定某一天,在我老迈的时候,我会将它们付之一炬呢。 
  我相信痖白。即使在这个世界上,我是最后一个相信痖白的人。痖白曾经说,在他的有生之年,他将写出两部真正可以告慰于灵魂的作品:一部关于乡村的宏大叙事诗;一部关于知识分子的心灵与肉体冲突的长篇小说。目前,他的一部关于城市情色生活的小说已经写完,他正在与几家出版社接洽出版事宜。 
  痖白待人温和,很少臧否人事,朋友有难处,他极愿意倾囊相助。有一年,我自己出了一点事,一度陷于尴尬和困窘(关于这件事情,我在后文有交代);痖白挺身而出,帮了我许多忙。我们就像一对兄弟。当然,我和痖白是不一样的,这就像一只手的手心和手背,或者,就像我们每一个日子里的白昼和黑夜。我曾经也是一个对于文学有幻想的人,但是,文学需要有巨大才华的人,需要敏感、关怀和持久的力量,我才力平平,浮游于世,还不如期望于好朋友痖白。 
  当然,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痖白远不是如此完美。比如,他的好色。我没有见过像他那样好色的人,他好色的程度简直令人吃惊;他可以为了偶然间邂逅的一位美女而放弃某一场文学聚会,也可以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几首诗歌送给一个文学女青年,对方用她的名字发表了那些作品,他自己却毫不在意;他举办讲座的热情多少只是取决于在座的漂亮女生的数量;有一次他在饭馆吃饭,有一个端盘子的姑娘长相妩媚,他居然在另一天专门到那家饭馆去,给那姑娘送自己的诗集;其实人家都已经忘记有这回事,他便极有耐心的解释了半天,好在,对方终于想起来了。――他给我送书都没有这么大方。另一次,他为了一个有姿色的女记者而去和一个男人决斗,结果被对方狠揍一顿,在医院躺了半个月之久――其实,女记者对他根本没有一点意思,他不过是在自作多情。再比如,他的对于写作上的过于自信,对于另外一些写作者的刻薄批评,足以让那些勤奋但是才力不逮的文学家心气难平;文学阵营犹如江湖,山头林立,刀光剑影,他率意用事,难免会受到诋毁和伤害。他对于很多人其实并没有恶意,一些涉足文学的人,经常要请他为他们的作品说话,写赞美的评论,这里边难免有虚美的成分;也很难断定,有些志大才疏的文学青年,是否还有其他的企图,是否在利用他的声名。 
  即使这样,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作为一个独立的书写者,他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也有权力保留自己的隐私和癖好。何况,好色不见得是什么羞于谈论的事情。实际上,我差不多有一点嫉妒他的旺盛的情欲。他简直就像一头意气风发的野兽,由此也使得他的写作和生活仿佛一场激烈的长跑竞赛,一种生活的冒险和突围。 
  有一次,痖白来。我买了几瓶啤酒,坐在我的房子里喝。起初说的是别的话题,很快,痖白说到了女人;由女人又转而说到了男人的阳具。痖白说,历史上的大阳之人,他的阳具到底有多大?你研究过没有? 
  我说,这个问题你研究最合适。 
  痖白说,武则天时候有个薛敖曹,据说家伙非常大,你说他有多大? 
  我说,我哪知道啊。 
  痖白说,你又在故作清纯了吧――我知道你知道,说说嘛。 
  我说,我在野史上看到,薛敖曹的阳具非常长大,据说,他经常把阳具缠到腰里走路。 
  痖白说,吹牛吧,那样起码有几尺长了――你说是不是吹牛? 
  不知道,我说,也许有吧。 
  痖白说,你的那玩意有多长? 
  你真无耻,我说。 
  又来了,痖白说,饮食男女,何羞之有? 
  痖白忽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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