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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这东西,我一向不讲究地。”
我心里一喜,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不可以解读成,他不计较我的出身,愿意接纳我为他的儿媳?
我还在胡思乱想,他已经直接转到了我最想听到却又最怕听到的话题:“听凝之说,你们这次来,是想让我为你们主婚的?”
我汗流浃背地跪倒在地上说:“恳请大人成全。”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半晌才说:“那你知不知道,献之已经定亲了?”
“知道。”我很想说不知道,但骗得了谁?
“定亲的人选,你也知道是谁吧。”
“知道,是夫人娘家的亲侄女道茂小姐。”
他沉声道:“那你还求我主婚,是存心让我跟夫人作对,让我们夫妻反目吗?”
我猛地抬头:“您确定,只是为小儿子主一下婚,就会让您夫妻反目?宇内闻名的王右军大人,原来处理家务事的能力这么差?”
“放肆!”他怒了。
其实,在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已经差不多绝望了,会如此不客气地反诘,只不过发泄一下怨气而已。此刻,在他的怒喝声中,我磕头道:“如果当年,您有一位真心喜欢的人,会为了她跟家里争取吗?”
他冷冷地回答:“根本不需要争取,因为我们王家再多的女人都养得起,我多娶一个,没有任何人会反对。如果我喜欢的女人不知天高地厚,非要我拂逆母亲之意,赶走她亲自选定的未婚妻,娶她这个出身低微的人做正室,我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她。因为,她只顾自己,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不懂得顾全大局,根本不配做豪门之媳。”
我再磕了一个头,然后从地上站起来,很平静地说:“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桃叶是出身低微,但也并不稀罕什么豪门儿媳,我只不过是恰巧喜欢上了一个豪门公子而已。如果他跟我一样是平民,我们会幸福得多,根本不用受这些苦。”
言讫,我再次屈膝行礼道:“桃叶这就回京城去了,麻烦您转告子敬一声,就说桃叶一起都好,不需记挂,请他多保重。还有,您也要多保重,桃叶还希望看到更多大人的墨宝呢。”
他有点动容地说:“你就这样回去?现在都下午了,你一个女人,这个时候一个人回京城去?”
“是啊,一个人回去。我也想有人陪,但我只有一个人,爹娘要死我没有办法,家里穷请不起侍女我没有办法,毕竟,这世上一出身就含着金汤匙的人是少数。”
“你这是在怨怪我无情吗?”
“我发誓没有!大人有大人的立场,正如夫人有夫人的立场,她也不过想让自己的娘家和自己的夫家联系得紧密一点而已。我从没埋怨任何人,大人和夫人肯成全我们是奇迹,不肯,是我的宿命。我和子敬,也许前辈子修得还不够,所以今生有缘无份。”
说完我转身就走,跌跌撞撞地在回廊里穿行。
泪眼模糊中,一个丫头追上来拦在前头说:“大人请你回去,他有话要对你说。”
我只得又往回走,王羲之依然坐在那个亭子里,看见我再次出现,他放下茶杯道:“倔强的丫头,不过好玩逗她一下,就翘着尾巴跑了。唉,平民出身的姑娘,脾气比世家小姐还大,儿见了我决不敢这样翻的。你们俩成亲了,以后打起架来别喊我拉架啊。”
我难以置信地擦着眼睛,又哭又笑地说:“您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卷七 关河令 (214) 意外之喜
见我泪水纵横,右军大人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坐还志气天大,说走就走,嚷着要一个人回京城去,现在怎么又弄得跟小花猫似的了?”
“不好意思,因为大人的话实在是出乎意料,所以太激动了。”我抽抽噎噎地答。
“唉,快把眼泪擦擦,不然献之看见了,还以为我这个当爹的欺负他的小未婚妻,那小子,从小就跟霸王一样,护短得很。”
我笑了:“他再霸王,再护短,难道还敢挑战您的权威不成?”
“他嘴里不敢,心里也不敢?哼!”
说话间,一个丫环捧着水盆在我身边跪了下来。我定睛一看,就是刚刚那两个窃窃私语的丫环之一。怎么,才跟她家主人坐下来说了几句话,在她眼里立刻就身份不同了?这世道啊。
我拿起毛巾擦去泪痕,然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大人,你刚开始的口气,明明就是严词拒绝的,怎么突然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呢?”
他微微一笑:“老实说,如果你刚刚一味的哀求,我可能不会改变主意的。”
“您的意思是说,您本来,的确是准备让我知难而退的?”
“可以这么说吧。”
“那后来,就因为我没有一味的哀求,您反而觉得能接纳我了?”就因为这个理由,突然改变一个重大决定,这些豪门中人。还真是任性得很。
他点头道:“是的,我一向喜欢有气节地人。一个人光有才还不够。也不可能单凭这一点就让我青眼有加。因为我见过太多才华横溢,但奴颜婢膝,品行及其低劣的人。他们整天奔走于权门之间,为了所谓地前程什么都可以出卖。那样的人,再有才我也只会嗤之以鼻。”
原来,是我“有气节”的举动,才意外得到了这位以桀骜不驯、潇洒坦荡闻名于世的大人的首肯。让他临时改变主意,决定要成全我。
可是,这样一来,就不得不重新面对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了:“您真的会因此跟夫人反目吗?”
如果真这样,叫我如何承担得起这份愧疚?而且,以后也不好跟婆母相处了。她本来就不喜欢我。这下更会对我恨之入骨。因为,我不仅让她跟娘家亲上加亲地希望落空,还让她跟丈夫的关系变得更加不堪。换位思考一下,是我也会觉得这个媳妇纯粹是来跟我作对的,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右军大人也看出了我的紧张不安,笑着摇了摇头说:“不至于那样严重。一开始献之他娘肯定会闹点情绪,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如果我连这点家务事都没能力处理好,岂不是要让某些伶牙俐齿的小辈看扁了。”
我尴尬地陪着笑:“桃叶刚才纯属胡言乱语,还请大人见谅。”
他呵呵直笑:“肯定‘见谅’了。不‘见谅’。你现在已经哭哭啼啼地走在回京的路上了,又怎么会坐在这里跟我喝茶聊天呢?”
我除了陪笑。还是陪笑。刚才冲口而出地那些话实在是过了一点。他这会儿要调侃几句,我也只能听着。
好在有人及时出现了。
“爹。桃叶,你们都在这里呀。”老远就听见了王献之的声音,紧接着,他矫捷的身影就出现在长廊的转角处。
要说,他的身形跟他爹真的很像。只是一个是中年人,有着中年人特有的魁伟和稳健,一个还是翩翩少年郎,连走路的姿势都带着几分飘逸。
右军大人见我一直望着王献之走过来的方向出神,笑着说:“‘既见君子,云何不喜。’见到心上人的感觉果然不一样啊,哈哈。”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勉强算是答了腔。
“这一句地前面一句是什么?”他突然问我。
我呆了一下,右军大人不可能不记得这几句吧,难道要考我《诗经》?
虽然有些纳闷,我还是应声答道:“是‘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哦,原来是‘风雨如晦’呀。河上一夜,风雨如晦,哈哈。”
我地脸已经完全可以煎蛋了,连河上一夜他都知道,我和王献之还有什么秘密可言?跟着一个整天奴仆成群的公子哥儿,就意味着从此再没有隐私了吗?
此时王献之已经走到跟前来了,听见他爹大笑,兴致勃勃地问:“你们在说什么?让爹笑得那么开心。”
“没什么,没什么,既然献之来了,你们俩谈吧,我也要去休息一下了,今天地公文真多,脖子都酸了。”
王献之立刻走到他背后说:“我来帮您揉揉吧。”
他伸手推开儿子:“算了,
小未婚妻吧,我回房去叫人給我揉就是了。”
右军大人走后,王献之惊喜地看着我:“我爹刚才称呼你什么?小未婚妻?”
“是啊,你自己也听到了。”我含笑回答。
他坐下来急切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还一点希望都没有的,突然你就跟我爹坐在一起言笑晏晏,喝茶聊天,他还称你是我地‘小未婚妻’,我都转不过这个弯来了。”
我一五一十地把从遇到他爹之后的情形都給他说了一遍。当听到他爹说“你们以后打起架来可别喊我拉架”时,他激动得扑过来一把抱住我说:“桃叶,你真行!几句话就征服了我爹。我早该告诉你,我爹就是这样的人。他平生最敬重有骨气的人,哪怕对方是个一无所有的贫民,他也照样跟人家称兄道弟。我一直都知道这是他择友的标准,却没想到,这也是他择媳的标准。”
突然被他在大众广庭之中抱住,我急得直推:“你别这样啦,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怕什么,连我爹都承认你是我的未婚妻了。”他把头埋进我的衣领里,怎么也不肯撒手。
说到“未婚妻”三个字,我还是有点小心虚的,忍不住悄声问他:“那你表姐怎么办?她可是你家正式下了聘的。”而我只是他爹随口叫了一句。
他回答说:“这个你就别管了。你顾虑别人,别人订婚的时候可没顾虑到你。”
“这不同的。她订婚的时候,我又不是你的未婚妻。”
“有什么不同的?”他不以为然地说:“她不知道我爱的是你?她不知道你爱的是我?她不知道我们有多不容易?她什么都知道,可她还是要订婚,明知我不会同意,就先用诡计调开我,弄神弄鬼弄成此事,指望造成既成事实好逼我就范。说实话,我本来还把她当姐姐,当亲人,可她这样一闹,我对她只有厌烦。我是人,不是祭坛上的动物,别人要我牺牲我就牺牲。不瞒你说,就算最后和你成不了,我也没打算真和她做夫妻,因为我讨厌被强迫!我本来打算,如果我娘非逼我跟她成亲的话,婚礼过后我就会远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