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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母见老伴已经被自己当众征服,索性趁热打铁。将矛头直指在座几个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女婿,对他们说:“你们几个也不要光顾着喝酒!当务之急是如何安置好章辰的工作问题。”她说,正好趁今天章家的人马全部在位,大家不妨顺便开个研讨会什么的,彻底解决章家的这件头等大事。然后她还向在座的几个女婿如此强调:“我希望你们在今后的工作中,要发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精神,把这个事情当成是自己的第一工作去抓!”最后,她还意犹未尽地提醒在场的几个女儿,让她们也别各自只顾着自己的老公与孩子,说:“现在,你们的弟弟也已经长大成人了,你们平时有事没事的,最好能帮着替他张罗个女朋友!”章母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关于儿子章辰的工作和媳妇,要两手抓,而且两手都得硬。
那晚,章母的发言刚结束,坐在客厅里另外一张饭桌上的,她的某个外孙就笑嘻嘻地接了句话茬,他说:“完成外婆的第二个任务到底有没有奖金?若有,就交给我好了!我在网上泡了无数个漂亮美眉。国内国外,五湖四海,随便我舅舅要哪个!”一句话,直把这边酒桌上的十来个大人笑得前翻后仰。
就这样杯盏交错,一家三代人聚在一起,相互之间打诨戏谑。酒足饭饱后,一干人等次第散去。章辰头重脚轻地回到自己闲置已久的房间。他迫切地想躺在床上,想快速进入梦乡,然后在梦里面,再把回家的感觉一一安定下来。因为眼下,无论父母乃至亲友们有多亲切、多热情,他总觉得不大踏实,甚至不怎么真实,令自己感到非常生疏和难以适应。可当他把身体安置在那床松软而且充满了阳光气息的被子里时,却怎么睡也睡不着。还一个劲地打起了喷嚏,接着章母便推门进来,特地给儿子端来一碗鸽子汤。见儿子打喷嚏,又关切地询问,“是不是感冒了?家里好像还有些感康宁,我去拿。”被母亲如此真切的一呵护,忽然感动得泪珠盈睫。怕被母亲发现,他只好翻过身子,趴在被子里,用摇头的姿势,在枕头上清理掉感动的泪水。母亲走后,他索性拧亮房间所有的灯,就那么姿势古怪地斜倚床头。
第五章 红尘滚滚红尘滚滚(1)
41
第一次睡在闲置了很久的房间里,那种陌生的状况,对于章辰来说可想而知。刚刚躺下,他就有种心虚的错觉;觉得自己被黑暗的空间拎住了头发似的。楼下过往的车辆时而发出一些不应有的声响;他一度认为这一切极不真实。习惯了监狱夜晚特别的宁静,还有那床充满了阳光气息和洗衣粉香味的被子;所有虚妄的感觉让他有些恐惧。半夜里他甚至像个孩子似的,从床头爬了起来;走到窗前,把脸贴在玻璃后面,像个窃贼一样偷窥着这个城市。他的鼻尖像团乱泥,被冰凉的玻璃挤成一个极不规则的圆。
人对夜晚的体验,实际上就是恐惧或者回忆,毫无意义。就像某人手提着一袋子冬天的碎片;时间因此变得异常冷静,又似乎在和这个刚刚获得自由的章辰比拼着各自的内力。城市夜晚所发出来的许多声音极其浮躁,却如同流沙一样从章辰指间流过。一些记忆横穿他生命的某一地带,串连起一些劫后余生的噩梦,不断缠绕着他。在通往自由的路途中,那些悲伤怀念乃至失望的细节始终隐藏在玻璃窗之外,让他无法完全捕捉回来。
无法避免的睡意向他招手,在更深的夜阑,当城市最后一辆破旧的垃圾车从他窗口呼啸而过时,他躺在自己的睡梦里面,觉得自己的那些遥远的记忆,正坐在第一万层布满忧伤的台阶上,让他不由自主地看到那个名叫秦子跃的女人。人能回避许多东西,却回避不了梦,梦里的秦子跃依旧是白衣黑裙,古色古香。梦改变不了什么,却有足够的力量与一个人终生纠缠。
那个一直延续到次日上午的梦,被结伴而来的杜亮和张阳粉碎。“如此美妙的时光,我们应该吸毒、抢劫或者玩女人去!”杜亮一进来就哗地一声拽开了房间的窗帘。然后他背对着窗外像匕首般刺眼的阳光,大大咧咧地叫嚣着说。张阳则一把掀开章辰的被子,笑着说,“你小子一回家就偷懒,是不是没有起床号了?”
那天上午,章辰跟在杜亮和张阳后面,透过时光列车的窗口,快乐和忧伤成为迅速倒退的灌木丛。中午三人坐在工人文化宫对面的四海酒楼里,阳光透过窗帘,半真半假地洒在桌上那条永远也过不了黄河的鲤鱼脊梁上。通过回忆,使他明白一些事情的真相,那依稀是些坐牢前的情节。
章辰从小就被告知:好人有张好脸,坏人有张坏脸。从长相看,少年时代的好友张阳将来肯定会是个坏人。章辰的这个推测在高中时代就开始显山露水。
还是那次张阳动用东洋刀在学校打架的事情。事后,他被教务处马主任叫到办公室里,整整关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张阳出来后却恬不知耻地宣扬,说,“我操,那架势几乎把我当成了反革命,把他自己的那个办公室也弄得像是中美合作所一样。姓马的硬让我交代刀的来路,还说要没收那把刀。鬼知道他想拿回家砍什么。他还有滋有味地踢我,我不许,他又扬言要把我送拘留所蹲号子,直到我说我知道他好几次带不同的女老师在阶梯教室里偷看三级片他才蔫了。我威胁他说,他要是送我去蹲号子,我就把他干的事顺便也告诉拘留所的警察叔叔、校长以及他老婆。嘿嘿,这样才逃出马大哈的魔掌。”
杜亮听完张阳的叙述不禁大声叫好。紧接着,杜亮也不甘示弱似的交代了一个事情。他说他以前经常出入本校的男生公厕,喜欢在方便和不方便的时候掏支笔,在门板或墙壁上涂鸦,写些心得体会以及幻想之类的东西。可写着写着男生这边的就被他写完了,最后为了扩大根据地,只好秘密潜入女厕,打着个小手电挨排地继续作业。通过长时间的蹲点体验和观察,他发现漂亮的英语女教师也有这个嗜好。“只不过她用的是英文,字迹和内容显得比我高雅一点儿而已。哈哈哈!”杜亮说完自己的这个鲜为人知的故事后,摇头晃脑地表示,以后她再敢罚我没完没了地抄写英语单词的话,嘿嘿,我会让她很难堪。
当年章辰在这方面似乎毫无成就。可为了稳固自己在组织内部的威信及地位,他只好也牺牲了一些有限的想象力,扯出这么个故事,他说他曾经像抗美英雄邱少云一样,潜伏在班主任的床下面,整整一夜啊!忍受了无数蚊虫对自己的肆意骚扰,从头到尾地偷听到班主任和其女友干那事的所有声响。故事结束时,他也煞有介事地宣称自己特地收集了两团粘糊糊的卫生纸。“要是以后你们有什么麻烦被他找上,不妨来找我,我有两团卫生纸,足够你们跟他抗衡!”
可是不怎么争气的事实却是:当年张阳的那把东洋刀到底还是被马主任给没收了;杜亮也依旧经常性地被罚抄写外语单词;而章辰也屡屡因为违纪而被班主任拎到讲台上大肆展览。基本上,三个人轮流在学校里被老师及校领导折腾得丑态百出。
一想起当年的那些事情,想起当初三个人在一起时相互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时那些横飞的口沫,章辰就无法不怀疑许多事情的真相。在所有的记忆里,许多事情都真真假假地闪现,许多人匆匆走了,许多人匆匆回来,想从众多的碎片里找出来些什么人生哲理,纯属徒劳。
那天中午,他们三人在四海吃饭时,章辰就此问题再次问及杜亮和张阳,可他们俩含糊其辞。一个说早忘了,没那事;另外一个则说,那些都是假的,我们各自瞎编的。
第五章 红尘滚滚红尘滚滚(2)
42
“从小学开始,在你们都梦想着当这个家那个家的时候,我就立志要当一名出色的流氓或是土匪。这大概是全人类最无耻、最有病的理想了吧?可是却有着无数信仰坚定的人,他们逼着我、强迫着我要去做个好人。我犯了错误他们就来教育我,犯了罪他们又跑来改造我,让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他们有病还是我有病!”张阳释放后一度衣冠楚楚地上班,严严谨谨地做人,并常以衣冠禽兽而自居(可是后来又觉得衣冠禽兽那么高级的词汇,也只有一些大人物们才配得上,自己用多多少少有些冒名顶替之嫌)。
当那天章辰问到他为什么又要重返街头做喋血太保时,那家伙居然大言不惭地说:“都是他妈的理想。”理想真是个怪东西,如同许多年以后章辰依然摆脱不掉当初深陷写作的那个梦想一样,逃来逃去,依旧逃不掉理想对自己的折磨。
三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杜亮一直没有多大的感慨。他说他对一切已有的事物基本上已经习惯。坐过牢的人都一心一意地想过逃跑,这和自由社会里的人都一心一意地想过好日子一样。坐牢的人想立功减刑,大墙外面的人们也都想着升官发财;劳改队干部里面有好人也有坏人,社会上的官员中有清官也有贪官。
杜亮当年和章辰一样选的是文科,当一名作家把意想中的坏蛋写得死去活来曾经是他极其强烈的愿望。他甚至还想过要当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站在庄严的讲台上,为给祖国培养出一大批未来的栋梁之才而奋斗。可那场毫无意义的醉酒,一滩显得夸张的鲜血,区区几十块人民币和一包废铜烂铁就终止了他很多积极向上的理想。噩梦结束,他退后一步,现在他的理想就是早日成为一个腰缠万贯的商贾。早年的那些神圣的梦想开始变得平淡——在为金钱而四处奔波的日子里,他曾梦见自己用钞票为美女洗澡,那可是他目前为止最为重要的一个梦。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自己今后很难在所谓理想的这条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