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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麻烦,他必须让那个吃了自己家螃蟹的家伙,主动到自己面前来,乖乖地、把螃蟹给吐出来。
其实章辰自己也可以料想得到,有场激烈的较量即将开始。他一直在等,可以说,那是他进少管所之后,第一次进入的,一种单纯等待的精神状态。那种等,使得他感觉到浑身上下充满了斗志,热血沸腾,并跃跃欲试。他觉得那个姓古的除了有点儿贪欲之外,还称不上什么坏人,自己现在与之成为对手,是不是有些师出无名。但矛盾瞬间就被他给推翻掉。因为他想起了秦子跃写给自己的那封信,“用一朵花开的时间来爱我”。第一次投身于内的所谓爱情,已经使他为之痴狂,他必须尽快出去,否则一朵花开过,难以保证它就不会迅速凋零。紧接着,他又想起了接见室门口受伤的妈妈。尽管那个推倒她的狱警后来搀扶着她去了医院,但邪恶就是邪恶,犯不上怜悯。一条毒蛇,冬眠时肯定很软弱,可一旦冬季过去,它很快就会恢复本性。与邪恶讲怜悯无异于与虎谋皮。
第四章 归程漫漫归程漫漫(6)
36
一个月后,古队长果然装作若无其事地来到了章辰所在的监管二楼。那天古队长没来之前,章辰正斜靠在自己的床铺上,在读着一本外文名字叫着“POEMPROSE”的书。
来者进门后故意干咳了一声,同时也打碎掉他的一段思考。见是主动登门造访的古队长,章辰为之显得精神一振。便把手里的书本合起来,放到枕头下面。然后站起来,找了张椅子递给古队长,自己坐在床沿上,随之掏出烟,看了看来者,又自顾自地点燃。“你难道不知道少管所明文禁止少年犯抽烟吗?”来者正襟危坐,并显得义正词严,像个不折不扣的师长。章辰无所谓地笑了那么一笑,当下心想:老子还没来得及拉他小辫子,他倒很快给我加了这顶大帽子。于是就说:“那些规矩现在对于我来说已经成为一纸空文了,我去年就已经满了十八周岁。”后者听完则嘿嘿一笑,说难怪这么有持无恐,原来满了十八岁呀!恭喜恭喜。说完,话锋随之一转,就直奔主题。他责问章辰最近为什么频繁给自己制造麻烦,并非常愤怒地威胁章辰,说他古某人想对章辰怎样怎样,其难度无外乎捏死只蚂蚁那么简单。
“你凭什么专门跟我手下的犯人过不去?你算个什么鸟东西?”
“那是监狱法赐予职务犯的权利和义务,再说我那么做,其实也等于在协助古政府您展开工作嘛!”
“你区区一名职务犯,凭什么专门在我的辖区内制造紧张空气?”
“那是我的改造任务。”
“要知道,你自己也是一名犯人,他们违纪干你鸟事?你有什么权利没收他们的东西?”
“那是违禁品。”
“还是明哲保身吧,小子,你就不怕以后出去了,被他们撕掉?”
“那是我自己的事,倒是古政府您,拿人钱财却不能替人消灾,您就不怕遭报应?”
“放你娘臭屁!”
“我娘放屁臭,那么她的银子是不是很香?”
“……你娘……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记得队长夫人在所部开了家客栈,据说市口不咋地偶尔却可以日进斗金。”
“你那叫凭空想象,我可以治你个诬陷政府之罪。”
“您还不如干脆说想把我给杀掉灭口。”
“章辰,罢手吧,你斗不过我的。”
“古队长,您也该金盆洗手才是。那些钱对于您来说,它们除了可以断送您的前途之外,别无其他用途。”
“你他妈哪儿来的这些臭哄哄的大道理?”
“因为您干的本来就是臭哄哄的事情。”
“操你妈,老子要是不退呢?”
“那么,您不仅得脱下这身警服,顺便还可以光荣加入伟大的劳改行列。”
“简直笑话!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劳改犯,也想扳倒我?”
“其实,听我的话没错,我甚至还可以成为你的跳板……”
“……?”
“……”
“嘿嘿,那么……写信叫你家来人吧,妈的,臭小子,你满脑子花花点子都从哪学的?”说完,古队长还亲切地抚摩了一下章辰的小板寸脑袋,并满脸喜气地从口袋掏出包烟,扔了根给章辰,然后两人像朋友似的,互相客气起来。
古队长满意而去,当下两人都感到皆大欢喜。
那次谈话没过多久,古队长就如愿以偿上了监狱系统的光荣榜。一切都如章辰所料:古队长成了一个很廉洁、很正义、很有党性、很有原则、也很有职业道德,很好很优秀的监狱警察。只不过他的老婆却成了一枝绿叶。
在章辰化名为辰光的那篇小型纪实报道中,队长夫人被描写成为一个很蒙昧、很贪婪、很没法制观念的家庭妇女:她瞒着丈夫,打着减刑的幌子,利用小饭馆做中介点,收受犯人家属的礼金贿赂。结果,被我们无比优秀的人民警察,她的丈夫古队长一举查获,彻底摧毁掉了她的地下黑窝,并将所有收受款项——除了章母送来的那笔,已经被他事先如数退还给当事人,其他的,则一次性全部上缴国库。为了衬托古队长这么鲜艳的红花,也只能这么牺牲她了。再说,款项也都已经上缴,法律看在她丈夫的脸面上,自然不会拿她怎样。更何况她早已下岗,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来什么光芒,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么就糟蹋糟蹋吧。
那篇报道在监狱系统内部报纸上刊登没几天,就又被转载到另外一家更大的狱外报纸上,题目是:《下岗女工迫于生计终萌邪念,人民警察洞悉真相拍案而起》。副标题是“狱警古XX大义灭亲、奉公拒贿二三事”。又过了几天,古队长拿了叠空白的稿纸,交给章辰说,“妈的,还真被你小子给蒙对了,局领导让我出去作巡回演讲,嘿嘿,快帮我写份演讲词。”那天他临走的时候,还特地给章辰留下一条烟。说,“等我出去作完演讲,回来后就着手操办你减刑的事,你放心好了。”
第四章 归程漫漫归程漫漫(7)
37
一个雷雨阵阵的夜晚,一只腰身很细,屁股很大的野蜜蜂显然是逃无可逃,一头冲到少年犯章辰的窗户玻璃上,它试图趴在上面休息休息。肆虐的大雨一定已经摧毁了它原来的家园,它的亲友、爱人和同类呢?它们一定也在四处逃窜着。章辰趴在桌上静止不动地观察着它。可是很快它就没了踪影。它是不是想飞回自己原来的巢穴里去?在回家的路途上,会不会被大雨滴砸落在地?它真像个哭着跳舞的裸体小美人。
面对秦子跃的那句“爱我吧,用一朵花开的时间。”他一直不敢正面回答。爱,或者不爱,好像是个无比复杂的问题。那年夏天,章辰发现原来自己生活了四年之久的这个院落,在青春岁月里,在某个不经意而来的感悟中,好像凭空之间忽然就变成了一个空荡荡无人居住的场所。有时面对迎面走来的某个熟人,他会觉得很陌生,还不是一个两个,后来连所有认识的面孔他都感觉得异常陌生。阳光也不再拐弯,比烟囱还直。
自己童年多病,是健康的缺位,少年失足是亲情的缺位,而现在,他无法抑制住内心对秦子跃的那种迷恋了,因此又深深陷在一种爱情的缺位之中。可悲的是,这些缺位并没有缺失,它们存在,可又总是缺席,不在本来的位置上,但又不能说就没有。自己现在正在这样的缺憾里成长着,而且,这样的缺位依旧在不断地无限延长。对于秦子跃的善良和纯洁,像自己这样的人,有资格,配去认领吗?在他心目中,秦子跃如同海妖的小女儿那般的高贵和纯净,况且,秦子跃到底需要一种怎样明朗和浪漫的爱情?自己以后有没有能力给予她一切?设若没有,那么逃吧!
因为明了结局,章辰想抓紧一切时间来深刻体验一下感情领域内的所谓的高尚。他认为,对于秦子跃的爱情而言,现在自己能主动地逃匿出去,那就是高尚。而越是如此,必然要来的结局却使得他更加的恐慌。那阵子,似乎一阵风吹来,他都能闻到风里面饱含着一股即将离别这段感情的绝望,有些悲伤,隐隐又有些类似于高尚的快感。
有天深夜,无所事事,他拿起笔,在一张纸上胡乱抒起怀来: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写完后一看,把他吓了一跳。慌忙撕下来,用打火机点燃,烧那首《上邪》的时候,他看见那张纸像是一只着了火的红色蝴蝶。在火焰中无力地挣扎,随后随风飘走,像极了自己这场尚未到来,就已经结束的短命的爱情。
从此,他不再频繁给秦子跃写信,常常独自坐在自己的领地里,坐在光线与阴影之中,让所有的激情主动消失,然后闭上眼睛,让烟雾带路,漫步在自己心灵的每个房间。慢慢地,带着虚脱般羸弱却沉重的心情,他决意要重新走进一个人独有的寂寞里去。
张阳释放那天,一大清早,他就兴冲冲跑到章辰的领地里。当时章辰正闭着眼睛,躺在一张长条板凳上推杠铃,汗流浃背。尽管越狱逃跑的念头早已泯灭,可是那些残酷的体能训练,却成为一种难以丢弃的习惯而被他保留了下来。张阳就那么站在他身边站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便一把压住章辰依旧往上推举的杠铃,说:“我要走了!”
“我知道。”
“我想陪你说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再过一年我也会走!”
“你起来抱抱我吧。”
“我靠!”
“你也不祝福祝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