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诤诎抵卸酝牛歉鐾砩衔颐翘稍诖采鲜颍疑拿嘌蛟谖颐堑男∷坷锴奈奚⒌靥ぷ挪阶樱ㄖ缴纤狄ㄔ熳钭罡叩膖omorrow大厦了,我说:“很快,我们晚上就有很大很大的霓虹灯看了。”
tomorrow大厦建好的那天整个城市的人都很雀跃,当霓虹灯在夜晚亮起来的时候,无数个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那些砰砰的开窗声叫身体里面绷紧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我和小远尖叫着趴在木头窗框上面盯着那高高在上的霓虹灯望去,黑黑兴奋地拼命扯小远的睡袍。此时我的十二岁生日刚过,小远从荒芜岛的鸟巢里跑出来竟然已经四年了,他是我的救命稻草,他是我在这个孤零零的城市里唯一的朋友,我每天都要跟他说很多话,说到他困倦地睡过去,我知道自己必须紧紧地抓住他才不至于被游满了鸭子的湖水吞噬,我丝毫不能够想象如若有一天他突然从我的被窝边消失,我要一个人坐着夜晚的香蕉车坐那么长久的时间,而小远丝毫不知,他是多么快乐的没有烦恼的小人儿,只有我才会担心得要死,担心有一天孤独重新铺天盖地地降临。那天大厦的霓虹灯只亮了一会儿就暗掉了,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城都暗了,只有我们还痴痴地探着脑袋痴痴地仰着脖子望向黑暗里被云雾遮挡住的大厦的影子。我说:“如果将来能够爬到那顶上去,就可以看到整个城的样子了。”“那得需要很多很多钱吧。”小远嘟着嘴说。这时底下突然响起了咳嗽声,我们俯身看去,见到一只后脑勺儿在茫茫的夜色中欢快地哼起了小曲,妈妈说:“那个新搬来的房客似乎是个音乐家呢。”
这就是M先生,后脑勺先生,歇斯底里的爱人。
当tomorrow大厦建好后不久我就不再是小女孩,有天晚上睡觉感到肚子里面有湍急的小河横冲直撞,在枕头里面半梦半醒时恍惚记得刚才在某处瞧见了M先生,M先生站在楼下主动提出要帮我提很沉的书包,有一点甜丝丝地醒过来时发现粉红色的睡裙上面是殷红的湿漉漉,我竟然自己镇定地爬起来,从卫生间的抽屉里找出妈妈的东西,自己拆开衬在内裤里面,然后坐在马桶上面发呆,心里是秋千荡到半空中的空荡荡。这是我第一个对着小远失语的夜晚,在整个后半夜我都蜷着身子面对墙壁空睁着眼睛,我想离小远尽量远一点,我并不想让他发现我正在流血,也很担心他闻到那股怪异的气味,我以为一旦他知道他会讨厌我,直到离我而去。终于房间里透进了隐约红光,而身体里的焦灼不安渐渐被窗户外面隆隆的市声淹没了。我偷偷把睡裙洗了,水冰冰凉,心里莫名其妙地打起鼓,在小远起床前就用滑雪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地去上课了。在楼底的走廊里遇见拿着牛奶瓶子的M先生,可能是因为梦见过他,我以为那天早晨他的眼睛在看到我的时候突然亮了,嘴角也露出微笑,这个细微的发现叫我在一瞬间里雀跃起来,我狠狠地与他在走廊口擦肩而过,闻见一股清淡的生姜水气味,心里回响着妈妈的话:“他可是个音乐家呢!”而他显然是个还算年轻英俊的音乐家,有仔细修剪过的鬓角薄薄的多情的嘴唇。
于是我就这样不可阻挡地往一个半大女孩的样子去了,胸口在胀鼓鼓地发疼,洗好头发披散下来的时候宛若顶着一只温柔的黑猫,虽然身体依然清瘦得像个男孩子,但是眼睛发亮。跟小远玩强手棋的时候总是走神,分辨不清到底自己在哪个彩色格子里买下了小房子。而小远并不像学校里那些男孩子般长到十二岁就越发惹人讨厌,他看起来更像是个短头发的女孩子,他越是长大越是跟我看起来一模一样了,我们都记不清他最初从恍惚岛上跳出来时的模样,那时候为什么没有拍一张照片留下来呢?
M先生果然来找我。他有礼貌地敲响我家的门,问我是否愿意去他家里做客,我想都不想就答应,并且踮起脚尖试图让自己走路的样子更加轻巧,而小远惊异地望着我,他好像一点不相信我就这样走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他那副不相信的样子现在想来我都可以准确地勾画出来:巨大的失望和沮丧。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憎恶那个房间,我都不愿意再次走近那个房间,而在当时我第一次随着M先生走进去,靠着他陌生的手臂看它灵巧地旋转着钥匙时心里却是无比地激动。房间里空荡荡的,但是异常整洁,在房间的中央果真放着一架钢琴,窗帘紧闭,给这架钢琴增添了无穷的神秘感。M先生提出要弹钢琴给我听。于是我认真地搬着凳子在边上坐下丝毫都不敢怠慢,他弹的曲子是巴赫的,我看得出他并没有把我当成是小孩子来哄骗,于是心里面扬扬得意起来,把右腿搁在左腿上面扬起下巴摆出一个自以为最吸引人的姿势,直到M先生用湿漉漉的手指紧紧地拽住我的手指,我多么的憎恨他,他为什么要对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做出这些,虽然在我抽回手指时他就紧张而羞愧地道歉,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他有多喜欢我,虽然这种憎恶到了若干年后才越发清晰起来,但是他依然是不可原谅的,而我却不可理喻地向他透露出我童年时代最大的愿望,我对他说:“以后你得带我去明天大厦顶上看看,那里有咖啡座么?如果你请我喝露天咖啡的话,我可以原谅你。”M先生答应了,他答应带我去tomorrow大厦顶楼的露天咖啡座喝咖啡,并且还带上我最最亲密的小朋友。
《杜撰记》 往南方岁月去明天大厦在倒塌(3)
其实我多么愿意在内心里将M先生的这一部分狠狠剜去,只剩小远陪伴着的整个童年,有香蕉车和青豆巧克力,有金色池塘里面的绿头鸭子,有整夜整夜喃喃的谈话,仅仅这些就足够支撑着我走过整个青春期了,而十二岁的半大女孩偏不相信这些,一定要以小烈马的姿态奋力向前,内心充满惊慌,以为跑得越快就可以把孤单单的日子甩得越远。
我的秘密很快就在街区里的孩子间流传开来,我从来不参与他们之间的游戏,不会跳长绳,小时候不玩强盗抓小偷游戏,现在也不玩假装的谈恋爱游戏,那些抹着蓝色眼影的小女孩在街角与半大的男孩子亲嘴是多么的无趣。他们向来讨厌我,在没有小远的时候,他们一有机会就把我堵在死胡同里面奚落我,女孩子抢走我的润唇膏,男孩子要把嘴巴凑到我的面孔上来,他们跟踪我,从窗台上偷走我的内裤挂在讲台上面取乐,每揭穿我的一个秘密就相互告知以为乐趣。我从来不叫小远看见这些,从来不带小远走有他们出没的路,越是长大就越是对此心怀芥蒂,我不想叫小远知道原来我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地可怜,连我的父母也都不知道这些,我在学校的体育课上总是只分到漏了气的球,如果不小心走进他们的地盘,那么受到围攻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我从小练就的小核桃般坚强的心脏,根本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我有和小远在一起的小窝,我们有茶具游戏,有成堆成堆的绒毛娃娃,假期里还可以一起骑车去近郊玩耍,在一个浴缸里面洗香喷喷的泡泡澡,我有一万种办法把他们挤出我的小核桃心脏,挤出我蜜糖般的生活去。
可是他们甚至偷走了我和M先生的秘密。
他们用夸张的谎言来编排我,在我还不知道贞洁是什么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他们的嘴巴里彻底失去贞洁了。我穿着吊带丝袜,我每天晚上都会去和M先生幽会,他们津津有味地在胡同里面流传着关于我和M先生的各种千奇百怪的故事。我只能紧闭起窗门来,让小远终日都待在房间里,才能够把他的耳朵彻底捂起来。而令我感到委屈的是当M先生第一次抚摩我的时候我只穿着一个印着娃娃头的背心,我甚至连一个像模像样的胸罩都没有,我翻开妈妈的抽屉找出她的那些蕾丝边胸罩,多么希望我也能够有这样的一个抽屉,我羡慕地望着马路上那些女人肩膀处故意露出来的肩带,以及背部被扣子勒出来的痕迹,我在卫生间里把妈妈的胸罩往光溜溜的身体上套,涂上艳丽的口红,发现镜子里面那个女孩子的面孔男孩子的身体的小人,可笑到令人无限沮丧起来,对,根本没有一个男人会对这样的身体感兴趣。M先生的房间里面总是出入着各种各样的女人,他教她们唱歌,她们全部都戴着蕾丝边的胸罩,在胸口有着挺拔的弧线,于是当M先生第一次抚摩我的时候,我把身体弓起来,多么害怕他就这样摸到我平坦的胸去,发现原来我与她们是彻底不同的。
流言终于传到了爸爸妈妈的耳朵里面。爸爸把我叫到客厅里面,我们坐在地毯上面就好像过去平常的一次饭后聊天一样。爸爸说了很多,他一个人说,我只听着。这叫我想起最初我跟小远一起学英文单词的时候,我们就是这样坐在这块织花地毯上,看着爸爸手里面的卡片,比赛谁能够说出更多的单词来,苹果,铅笔和花朵,爸爸从来不会指责人,但当他用低沉的声音将事情缓缓说来时,却叫我的心脏忽上忽下,而如今我只想把头低下去,狠狠地低下去。我是这个家里多么大的耻辱,现在想起那段日子,向来安分守己的父母在邻居的流言飞语下竟然坚持着没有放弃几乎就要滑出轨道的小女儿。直到他们终于决定要搬出这个街区。
我终于还是要搬出这个街区。我们放弃了这里的大房子,但是在闹市区的二楼我们可以有一间面朝着一大片梧桐树林的小房间,我这样安慰自己和小远。我们坐在房间的中央,想着要不要推门出去跟爸爸妈妈说说话,告诉他们要搬去一个新的地方有多难,得重新面对那些新同学新老师和新邻居,看他们用陌生糟糕的眼神盯着你,得跟他们打招呼,记住他们的名字,不要惹他们讨厌,其实我只想在教室里有一个暖和的角落可以坐着躲起来,我还能够继续带着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