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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終於看到了人間…卻馬上沈入水底。
冷,痛,铮I和虛脫主宰了我。我只剩下抓緊非莉的力氣。
最少是陽光下,最少是陽光下的冰冷湖水裡。下沈,沈,沈。就在我快要放棄的
時候,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我。這種充滿純氧的感覺…是楊大夫?
「非莉,我們,得救了…」我想告訴她,這時候我才想到,我被取走了聲音。
非莉微微一笑,她游上來,在我唇上一吻…一種沁涼和甜蜜的感覺傳了過來,在
我意識到之前,已經進入我的咽喉。
「…非莉?」發出聲音,我只覺得血液都衝到臉孔。這…這是非莉美妙的聲音。
她擁抱我,然後消融在湖水中。
我冒出水面,大大的喘了一口氣,不斷嗆咳。極目四望,被卡莉殘忍的關在玩具
箱的眾多亡臁S著我冒出水面,他們漸漸恢復生前的模樣,想像中的屍臭散
失。
望著暌摺當蛋倌辍登甑娜碎g,有的放聲大哭,有的興奮的高叫,朝著天空伸
出手臂,有的闔目平靜的安息。
但洠в蟹抢颍瑳'有。
「…非、非莉不見了!她不見了!」我用著她的聲音叫著,「她不見了…她明明
跟我一起回來…」
「你叫她非莉嗎?」楊大夫眼中掠過一絲情緒,我不願意承認那是不忍,「我帶
你去見她。」
楊大夫扶著一跛一拐的我走進非莉的病房,她已經在彌留狀態了。但她現在兩頰
有淡淡的紅暈,而且笑得非常輕快、自由。
「姚,我們見到陽光了。」她古怪而美妙的聲音在我心底迴響。「總有一天,我
會回來,拉大提琴給你聽。」
眷戀的望著陽光,她笑著。「我可以放心睡嗎?姚?我可以不擔心你,放心睡嗎
?應該可以吧…你變溫暖了…」
她笑著,闔目長眠。
***
那天,卡莉將我們丟入迷宮那天,非莉的哥哥抓到了非莉…的肉體。而我,就在
他們眼前失蹤。
從那天起,非莉一直昏迷不醒,即使極力搶救,她還是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她莫
名的失血,莫名的在手腕出現傷痕,即使吊著點滴,她還是陷入極度營養不良和
貧血中。
三個月,她苦苦的撐了三個月。直到我被尋獲,她才清醒過來。但她的聲音,變
成我的聲音。
我們共同走過那個長長的、黑暗的迷宮。因為我吃過肉芝,她洠в校晕疫活
著,她卻死了。
是,我見到陽光了。但那直達天聽的大提琴,卻不再響起。
「…非莉,妳好狡猾。」我用她的聲音喃喃自語,「妳怎麼可以這麼狡猾…妳,
一定思考很久,才用這約束束俊∥野桑繆呥@殘酷的小卡莉…」
不知道為什麼,我很想笑。我很想用非莉的聲音,笑看看。
(第二章完)
第三章 夜叉
我醒來時,楊大夫在我房裡,望著窗外搖曳的樹影。
眨了眨眼睛,我確定不是看錯。當然,也有可能是幻覺什麼的…但我會出現幻覺
?別簦Я恕N矣植皇堑谝惶彀l瘋。
他轉過身來,看著我的眼睛。這段日子我陷入一種遲鈍的憔悴,所以洠в泻煤每
他一眼。我這才發現原本近乎永恆的泰然自若產生了一種類似哀傷的動搖。
他失去了很重要的人,就像我一樣。
「嗯,我失去了我的養女。」他的語氣淡淡的,卻有著壓抑。「…最近發生很多
事情…所以我來不及回來安置你。我很早就知道卡莉在這裡…嚴格說只是她的念
,而不是實體。我洠氲健
我打斷他的話,「你的背。那…真的是翅膀?」
他深深的看我幾眼,在我眼前揚起那寬大、潔白、充滿光輝的三對翅膀。「這個
?」
倒抽一口氣,我仔仔細細的看他的翅膀。太驚人了…我以為是肉翅那類的枺鳎
但那比較類似漂浮在背上一點點距離的羽翼。極大的雪白羽毛覆滿,我試圖要拔
一根來看仔細,楊大夫卻一臉怪異的迴避。
「會有什麼壞處嗎?會痛?」我拿起床頭櫃上的小筆記本。
「說起來倒也不會有什麼壞處…」楊大夫一臉尷尬。
「那讓我拔一根?」天哪,這真是最好的睿牧耍∥宜⑺⒌钠疵P記。
「不行!」他莫名的生氣起來。
互相瞪視了一會兒,我氣餒的頹下肩,「什麼嘛,真小氣…天使都這樣?」
楊大夫的臉孔有些抽搐。「…已經不是了。我被革職了,近日要回去交接,聽候
裁決。」
這下子,換我的臉孔有些抽搐。
但他似乎铡馕业囊馑迹竸e擔心,卡莉走了。中意的玩具死了,她又沈睡在雪
山女神的意識裡…我暫時離開應該洠в袉栴}。倒是你,為什麼突然看得到我的翅
膀?」
我怔了一下,實在想不出來。
他沈思片刻,抬眼問我,「你喝了周晴…非莉的血嗎?」
「…嗯。」我的心莫名的低沈下去。
「原來如此…」他嘆息,「造化弄人,也夠讓人同情了。」
…喂!別把我說得跟癌症病患一樣好不好?!
後來楊大夫跟我解釋,非莉為卡莉所愛(先不要管是哪種愛好了),非莉喝過卡
莉的血,讓神「薰陶」多年,某方面來說,非莉算是卡莉的化身,我又喝了神之
化身的血…
所以之前我看得到妖鬼,之後我可以看到神魔了。
…這不算好消息吧?
「不過你不用擔心會被神祇看上,如同非莉般。」他安慰的拍拍我的肩膀,「因
為你已經被另一個暴君抓住了。」
誰?!
「名為『寫作』的暴君啊。」
他走出房間,我卻陷入莫名的情緒中,久久洠в袆訌棥
真不愧是天使,慧眼獨具,一針見血。但即使如他這樣的神祇(好吧,前任神祇
),也不是無所不知的。
「…楊大夫,你的養女並洠в兴馈!乖跉埜逯兴褜ぴS久,我翻出那篇「妖異奇談
抄」喃喃自語。
用精神科大夫做掩飾的死亡天使,他的養女是化人失敗的飛頭蠻。這是我眾多殘
稿中的一篇,寫的時候很亢奮,但我不知道會和當中的人物邂逅。
「真是傷腦筋的天賦哪…」
一直覺得這種天賦無用。好吧,不能說完全洠в校鸫a可以拿去換點稿費。但後
續我寫不出來。之前覺得煩躁,現在卻心平氣和了。
跟才氣無關,只是故事還洠Оl生,所以我洠мk法「閱讀」。但可以閱讀毫不相關
的人的「故事」,這點讓我有些詫異。
不過我很快就拋開了。我失蹤了三個月,又因為身體與心臁奶撊跽{養了兩個月
,將近半年的時間,我一個字也洠憽7e壓的稿債讓我把殘稿扔回電腦裡,有正
經功課的時候,那些寫娛樂的殘稿可以盡量敚е人l酵或發霉。
我整天整天都在寫稿,最高記錄是一個禮拜完稿一本,一個月就寫了三本,當月
的寫稿量高達四十萬字。
這樣旺盛的寫稿量讓我成了一部人肉印刷機,但是不要忘記,我住在精神病院中
,而精神病院比最陰的墓地還陰,尤其這兒群巒環繞,更是聚陰的好所在。
失去了直達天聽的大提琴樂手,原本徽衷谂』紬澋谋§F,都到男病患棟集合
了。我突然多了一大票「讀者」。我這樣馬力全開的寫稿,更讓想要先睹為快的
眾生讀者通通湧到我病房。
人家說,有人就有江湖。但我只能無奈的告訴你,有鬼也是有江湖的。我甚至得
推開某條爛穿孔、擱在我肩上的手臂,或搡掉擋住我螢幕的爛西瓜…我是說腦袋
(是跟砸爛的西瓜洠蓸樱庞修k法好好的打字。
後來我發了一次飆,結結實實的在我座位潑了一圈濃抛屗麄冃牟桓是椴
願的離遠點。但有些讀者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某天,我起身準備拿印表機印出來的稿子準備校對,惡狠狠的摔了一跤,還拐了
腳--因為我人是摔了,兩個腳踝被不知道七隻還八隻黏著爛肉的手骨抓得死緊
,就這樣狠狠地扭了腳。
手裡的稿子當然是飛得到處都是,大鬼小魄一湧而上,大喊大叫,巴不得全搶到
手。
「欸,別…!」扯著嗓子想警告,已經遲了。
兩個雙手持刀、肌肉可比史瓦辛格的大漢跳出來,砍散了一室鬼魄,還把稿件收
回來,整整齊齊的還給我。
「呃…謝謝。」
拐了腳當然很痛,但是過個幾天就洠铝恕_@幫子鬼讀者學不乖,我也有心理準
備,但我洠氲皆谖业谌喂樟四_之後,當初隨著我和非莉回到人間的壯士們,
怒火沖天的來次威力掃蕩,每天還排班,所以我固定有了兩個強壯的護衛守門。
我不知道我該笑還是該哭。
其實這種狀況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你想想,寒傖的鐵門(還是精神病房的鐵門),兩個赤著上身糾結肌肉,胳臂可
以跑馬的戰士,腰繫戰裙,目光如電,雄糾糾氣昂昂的拿著刀、戟或是見也洠б
過的奇門兵器,像是護衛國王或皇后那種達官貴人往門口一站…
你覺得像話嗎?
他們呈現半透明我不反對,反正已經見到膩了。但你不要忘記,卡莉是戰爭和死
亡的女神,非莉被她看上,是有些類似巫女和神臁年P係,但其他壯士哩?
歷史可能湮洠Я怂麄兊挠⒚菦_天的殺氣就算已經成鬼也不太掩飾得住啊!
所以,常常有護士經過我門口,尖叫著逃跑,信誓旦旦門口站著黑社會(?),
甚至連來醫院的陰差都蒼白臉孔繞道而行。哪個醫院不簦Ч恚康沁@個分院真是
簦Ч眙'到人心惶惶、沸沸楊楊。
每天,我去中庭變成一件沈重的儀式。
我相信護士和病人都看不見,但是那種沈重的氣壓恐怕是蓋不住。我拖鞋的聲音
一在樓梯間踢踢搨搨的響起來,只能無奈的看著眼前的人刷的一聲退開來,宛如
摩西分開紅海。
真是…非常熟悉的場景。當初我在都城療養院時,會這個樣子完全是我本身的鬼
氣所致。但是現在…我那稀薄的鬼氣完全被我背後氣勢驚人的勇士們蓋過去了。
他們堅決的認為,這個醫院太多不利姚先生的邪惡(誰是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