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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夜书ii-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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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愛管閒事。但共處了幾個禮拜,不能算是陌生人吧?如果知道她的名字,
或許可以為她做些什麼,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雖然洠в羞@麼做過,但試試總無妨。

「為妳說個故事,好嗎?」

我為她說了一個洠в袑懲甑墓适隆D鞘且粋發生在古老年代,仍然會將女巫曝日
祈雨,或者在天災的年頭,將年幼的童女活活吊死,祈求神怒平息的年代。

那個可憐的童女就這樣被自己的父親親手吊死,可能是天賦、或者一些臁Γ
無法安息,只能痛苦的依附著腐敗的肉體,卻天天祈陡赣H可以將她抱下來,帶
她回家。

直到一個路過的妖族憐惜這樣早逝悲慘的年輕生命,將她抱下來。


上吊的女子聽到入神,臉孔蜿蜒著淚。她嘶啞的問,「…後來呢?」

「妳若不下來,我怎麼告訴妳『後來呢』?」

「我…我、我不能,他要我留在這…」

他?「他是誰?」我反問。

「他?他…他是…」她露出迷惘追憶的神情,「他…他是…」

啪的一聲,她脖子上虛幻的繩子斷裂了。我看到雪白的光閃爍,像是一種看不懂
的文字,很快的洠氪髿庵校Я恕

她手足無措的落地,摸著自己的脖子。看到我注視著她,她掩面,「不不不,別
看我,別看我…我很可怕、很可怕…」

真正可怕的,從來不是鬼魂。是貪婪、是執念,而不是原本是人類的鬼魂。

「妳不是想知道後來怎麼樣了?」我打開筆記型電腦,開啟那篇殘稿的檔案,「
妳可以自己看。」

她微張著嘴,著迷的看著那個故事。而我找到了梳子,幫她將頭髮梳整齊。

這是從地基主那兒學來的。「梳髮」是一種重要的儀式,尤其對女人而言。梳髮
可以讓人心情平穩下來,對於鬼魂來說,梳髮是種安撫,能夠重整自己曾為人的
記憶。果然,在梳髮的過程中,她的容貌漸漸和生前洠в袃蓸樱囝^也可以縮回
口腔。

或許她不是個美女,卻有種楚楚可憐的清秀。

等她從殘稿中清醒過來,帶著惆悵問,「為什麼洠в袑懲辏俊顾松n白點以外
,已經和人間少女無異。只是胸前還殘留著混著血的唾沫痕跡。

「…這是從虛空中閱讀到的『故事』。他們後來的故事還洠Оl生,所以我還不知
道。」

她望著我很久,茫然的。「那麼,你讀得到我的故事嗎?」

我並不是神。當然,我想要的時候,還是可以辦到,但很花力氣。不過,我不忍
拒絕她,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我不忍心。

結果,我發現,我居然「讀」不到她的故事。

這太奇怪了。我只讀到一片空白。說是空白也不太對…像是她的故事用鉛筆寫就
,卻被擦拭得一乾二淨。當中有些偅俚暮圹E,但也辨讀不出來。

從來洠Оl生過這種情形。耄щ'的,我感到危險、甚至有些恐懼。

「…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她愣了一下,眼神空洞,「我、我叫…我叫什麼呢?」

我突然,覺得有點冷。

我所在的療養院,位於山區,綠意盎然,樓牆爬滿了藤葛,幽靜而美麗。

這是中部市立療養院的分院,收容著中度以上的病患。雖然幾乎是洠в腥K希望
的精神病人,但依舊有輕重之別。真的完全不知人事的,收容在三樓以上,過著
和植物人洠蓸拥纳睿渌杏行袆幽芰Α⒉糠萆羁梢宰岳淼模≡谌龢且
下。

分院共有三棟,一棟是醫護人員辦公大樓暨急蕴帲粭澥悄胁』嫉模硪粭澥
容女病患。

雖說只收中度以上的病患,但最近的精神疾病像是瘟疫般蔓延,病床吃緊的情形
下,有些輕度病患不得已送到這兒來。譬如我,和一些被軍隊送過來的阿兵哥,
還有一些憂鬱症患者。

院方為我們這些輕度患者安排了散步時間,一天有幾個小時,可以到天井晒晒太
陽。

我向來是獨來獨往的。越正常的人越希望離我遠一點。尤其是那些阿兵哥…我明
白,他們也明白,自己什麼病也洠в校皇悄弥@流行病當幌子,好脫離枯燥乏
味的兵役罷了。

這些正常人保有著正常的生物本能,知道要遠遠躲避我的鬼氣。他們總是蹲在一
起抽煙,對著女病患的病棟齜牙咧嘴,偶爾有比較平頭整臉的,就大呼小叫的吹
起口哨。

其實想打聽什麼事情,問他們最明白。但他們害怕我。

第一次,我對這種情形感到挫折,甚至嘆了口氣。

「頭回聽到你嘆氣欸。」蹲在我身後的老頭赫赫的笑,「我還以為你是鐵皮做的
,聽護士說,你看到死人,連眉毛都洠О櫼幌隆!

「死人不可怕,活著的人可怕多了。」

老頭笑得更大聲,「是個翻過跟斗的!抽根煙?」

我搖搖頭。他眉間有黑氣,壽命快要終了了。這可能是他不畏懼我的緣故。我跟
他聊了一會兒,他說自己的腦子住了另一個人,不時會昏迷,做些自己都不知道
的事情,「那傢伙知道我要死了,頭也不回的走了。呸,洠Яx氣的枺鳎 

他很健談,不發病時是個歡快的人,護士都喜歡他。我心裡動了動,「…你知道
死在我房裡的護士小姐叫什麼罷?」

「知道呀,阿梅嘛。小可憐兒似的,老被學姊吃得死死的…」

「她姓什麼?全名呢?你知道嗎?」

「我怎麼會不知道?我老吳可是這院裡的包打聽!她就姓…姓…」他露出迷惘的
神情,摸著粗短白花的頭髮,「怪了,怎麼話到舌尖兒就忘了呢?她明明跟我很
好呀!她叫什麼梅呢…?」

最後,他答應我,一定打聽出「阿梅」的真名給我。

第二天,他給我的答案讓我錯愕。

這位叫做阿梅的女孩兒,在院裡服務三年的護士小姐,居然洠в腥讼氲闷鹚娜
名。

像是她的名字用鉛筆寫就,被粗魯的抹煞了所有的痕跡。
老吳說,想不起姓名本來不算什麼大事。大家都在醫院裡工作,頂多叫名字,誰
會記得姓和全名呢?他有點不服氣的拜託護士小姐去幫他查一查,總有名冊,再
不濟也有排班表吧?

但是跟阿梅有關的排班表都不見了。護士們七嘴八舌,有的說是資料室搬家丟了
文件,也有人說警方拿走了排班表,洠颤N人很認真的去看待這件怪事。


「但是,小夥子,我覺得不對勁。」老吳壓低聲音,有些興奮,也有點恐懼,「
護士小姐是有名牌兒的,你知道吧?」

我點了點頭。這分院規定,醫護人員要把名牌別在胸前的口袋上,每個人都有個
小小的名牌。

「阿梅啊,有個備用的放在她的櫃子裡。」他四下張望,確定洠说臅r候,緩緩
的攤開他的手掌。

那是個小小的、護貝過的名牌。從外觀來看,並洠в衅茡p。

但這個洠в衅茡p的名牌,卻只勉強可以辨識出後面的那個「梅」,前面兩個字都
被墨染污了。

她的名字,被吃掉了。

「你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老吳問。

我總不能告訴他,阿梅現在還在我房間吧?

「洠颤N,單純好奇。」我淡淡的回答,「剛住進來就看到有人死在房裡,隨便
誰都會覺得奇怪吧?」

「別說你覺得奇怪,我也覺得很奇怪。」老吳咕噥著,「阿梅雖然像個小媳婦兒
,動不動就哭,卻怕痛得很。她失蹤前一天,還跟我有說有笑,勸我信佛呢…」

「失蹤?」

「嗐,她一夜洠Щ厮奚幔岜O以為她洠д埣倬屯獬觯瑲獾煤堋5峭黹T口的守衛
還見她行色匆匆的進了醫院,卻洠艘娝鰜怼U麄醫院翻騰,就是洠д业饺耍
誰會想到她會在這上鎖的空病房上吊?說也奇怪,門鎖得好好的,她怎麼進來的
?」

我想起站在「新家」門口的時候,醫護人員用鑰匙開大鎖。那是個單獨的鎖,像
是鎖機車那種。醫護人員嘮叨的跟我解釋,有些病人會偷溜到空病房,讓醫護人
員虛驚一場,所以才鎖得這樣嚴謹。

「有個窗戶是破的。」我進門的時候還看到一地碎玻璃。

老吳不以為然,「阿梅的膽子洠Ю鲜蟠螅觞N敢爬到二樓打破窗戶還爬進去?


的確很不尋常。但更不尋常的是,跟我分別後,老吳當晚就猝逝。


我不懂。當然,我知道老吳大限不遠,但怎麼會呢?他的時間應該還洠У健
我裝作不經意的在護士站前面裝開水,護士們驚慌的低語。從破碎的絮絮細語中
,組織出老吳不是死於心臟病,而是藥物過敏。

當然,他一個住院幾十年的老病患,不會有人為他抬棺抗議的。看起來是很普通
的醫療疏失,就像阿梅也是很普通的上吊。

大概只有我這瘋子覺得不尋常吧。

因為,我也不記得老吳的全名。他明明告訴過我。

椋涎劬Γ以噲D從虛空中「閱讀」他的故事。得到相同的空白,和阿梅一樣。

我不懂。

回到病房,阿梅靜靜的在角落翻閱我的書,當然,是我燒給她的。我踱到窗前,
望著中庭。一個醫生匆匆的走過去,我知道他,當然也知道他的名字。

然後,試圖「閱讀」。

我很難跟你形容「閱讀」別人的人生是怎麼回事。像是許多幻燈片飛快的刷過去
,無數畫面,你還洠Э辞宄蛽Q下一張。但你懂裡頭的意思,你會「閱讀」到他
所有過往,非常快速,或者是因為超量處理這樣的資訊,會產生極度暈眩,然後
吐出來。

於是我跪在地板上乾嘔,全身顫抖、疼痛,冷汗不斷的滴下來。

這是代價。這就是未經同意「閱讀」他人人生的代價。有些人願意讓你閱讀,通
常是含冤的死人,閱讀活人、或者是防備心很重的死人,就會有這種痛苦莫名的
反應。

「你不要緊嗎?」阿梅飄過來,滿眼的驚慌害怕,「我去叫醫生…」

咬緊牙關,我深深吸了幾口氣,「…別。我洠隆!

「這樣不行,我還是…」她想按呼叫鈴,卻撈了一把空。她愕然、漸漸悽楚的表
情讓我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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