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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敲锣打鼓的场面,县干部安排了其他热闹的场面,都是些载歌载舞的节目,县长带头跳。这些舞都是按照门巴族风俗习惯随场景变化自编自跳。
太阳已升得老高,绵阳老乡觉得后背发烫,今天他衣服穿多了,又不好在人群中脱去厚重的民族服。他看着县长,发觉县长也好不了多少,穿着西装系着领带的县长在灼热的白日下,满脸油汗滚滚。大家都在朝一个方向看。
看着看着,队伍突然闹腾起来,一辆重型推土机轰轰隆隆地在前面开路,戴着大红花的卡车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
姑娘们高兴地举起鲜花拥上去,把从山里采摘的野花一束束放在车上。人们喊着、叫着,层次分明的队伍一下子就乱了套。
绵阳老乡端着酒碗在跑来跑去的人群中忙得晕头转向,他知道第一碗酒应该敬驾驶员,但他转来转去就是没有找着驾驶员。他很快发现县长和县干部都不见了,人们围住车爬上爬下。他转到车的另一面,看见县长和驾驶员正拥抱在一起合影。他端着酒碗忙跑了过去,将酒碗递给了驾驶员。
在这欢庆的日子里,绵阳老乡醉了,县长和驾驶员都醉了。
当晚,人们在汽车旁燃起篝火,通宵歌舞,连喝醉酒的县长都被人们拉出来跳舞。绵阳老乡和几个喝醉了的汉子挤在一起,他睁开醉眼看了周围的一切,念叨着墨脱是变了,也许一觉醒来远方的车队就会开到墨脱,从今天起,他的生活将会发生质的变化。他应该好好想想,今后自己干什么最合适。过了这几天,应该找县长谈谈。他抬眼看看,这时候的县长和那几个县干部都醉得一塌糊涂。
他突然想起了他那娇小勤劳的女人,今天被安排在欢迎队伍的第一排,站在手拿鲜花的姑娘群中间;他的两个儿子和他女人的老爹都被安排在最后一排。当欢庆汽车进山时,欢迎队伍大乱,他根本就没有看见自己的女人,也没有看见儿子们和他女人的老爹,也许他们已经回家了。但是,今晚他是不能回老木屋了。在墨脱安家这么多年,今晚他是第一次没和老婆娃儿一起睡,好像还有点不习惯。虽然他今天喝醉了,但酒醉心明白。他知道,在墨脱这地方生存,他已经离不开那勤劳温顺的门巴族女人了。
天什么时候放亮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昨晚半夜,他和几个喝醉酒的人被那些还未喝醉的人抱腰抬脚地放置在食堂的空地上。戴大红花的汽车已经被驾驶员开到了县府附近的空地上,黄色的大型推土机则开到一棵巨树旁。昨晚闹腾的人们今天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汽车旁围了一大群光脚板娃儿。
也许是喝醉酒的原因,他感觉身上有些冷。他起身直奔县长办公室,想和县长再谈谈。人们告诉他,县长昨晚吐得厉害,今天可能不能上班了。他走出铁门,来到汽车面前,仔细一看,汽车的肌肤还受到过创伤,车壳上明显留着被岩石划伤的痕迹。真难呵,这个铁壳卡车还真是从石缝里挤过来的。他抬头仔细地眺望飘飘渺渺的远方,山还是那座山,沟也是那条沟,一点没有变化,汽车就是顺着这条山沟沟过来的。看着这辆浑身擦痕的汽车他似乎已经明白,从远方到这里,肯定没有平平整整的大道,这辆车是历尽艰险闯过来的!他的心里有些不安。
这时,他想起了他那个温顺娇小的门巴族女人,想起了那四个娃儿,他的心扑腾起来,转身朝老木屋方向走去。
分隔一天,小两口又见面了。四个娃儿还在地板上熟睡,昨天的欢迎仪式把娃儿也折腾够了。望着眼前这个勤劳的女人,他一点激情都没有。想到那浑身伤痕的汽车,他的胸中有什么东西堵塞似的,还得找县长好好谈谈。
他又两次去县府找县长,县长都不在。人们告诉他,县长正带着汽车驾驶员和部分民工在勘察新的路段,也有的人说县长正为汽车的返回犯愁。从很多传进他耳朵的消息综合分析,他得出这样一个非常肯定的结论:新修的那条公路出了麻烦,不能通车了。
他几乎每天都要跑一趟县府,没有找到县长就去看那辆汽车。车已经被驾驶员开到了坡崖边那洼洼坑坑的空地上,车上的大红花也不知到哪里去了。现在的问题不是后面的汽车队什么时候进墨脱,而是停在墨脱的这辆车如何开出墨脱。
修路的工人在县长的带领下,企图将垮塌的路段修复,辛苦一个月后收效甚微,因为旧的塌方段还未修复,新的泥石流又出现了。最后只得先派人沿路段走一趟,摸摸究竟沿线有多少个塌方段。结果塌方情况非常严重,在三百多里的路段上有一百多个塌方口,每一个塌方口都伴有大量的泥石流,任何一个塌方口汽车都过不去。当时汽车在途中行进时,后面已经出现了大面积塌方,汽车根本就没有退路。在一次塌方中一辆推土机在途中被泥石流掀下了深谷。
这就是现实,就是从波密方向通向墨脱那350里路段的现状。在现实面前,修路民工陆陆续续撤离了墨脱。往山外走时,一个民工从崖峰上失足摔下去了,尸骨至今还未找着。
墨脱的雨季来了,一口气下了二十多天的雨,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泥石流出现。有些大树被泥石流连根拔起,深沟内的小河一个劲地猛涨。被激流冲下的树木撞击在崖壁,瞬间就折成两断。山谷深处的激流排山倒海地咆哮着奔腾而去。站在河流旁的岩石上,透过漫天飞溅的水雾,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不久前还有汽车通过这里。
连续二十多天的雨使墨脱换了个模样。在雨季,墨脱的人们是不出门的,大家都蜷在木屋里喝黄酒。绵阳老乡木屋内的一个角落还漏雨,他整天趴在地板上拿一个大木瓢,逗那两个双胞胎娃儿玩耍。
有一天,他实在憋不住了,顶着大雨跑到县府。在办公室里,他看见驾驶员正在一碗接着一碗地喝酒,县长站在木窗前满脸愁云地望着大雨发呆。办公桌上的红头文件上面,压着一份路况报告,就是这份报告压得县长喘不过气来。
县长很清楚绵阳老乡的心思,他叫绵阳老乡相信国家会统一规划修复这条路,今年不行,明年再修,总有一天国家会把这段路修通修好。墨脱毕竟是一个县城,没有公路墨脱怎么发展进步?县长一席发自肺腑的话语说得绵阳老乡直点头,临走时县长拍着他的肩头说:先干好本职农活,总有一天会有用武之地的。
从县府出来,天空仍在飘雨,他快速地趟过水洼来到汽车旁。汽车仍在风雨中,车身上积聚的雨水正顺着车壳穿成线掉下来,车头被雨水冲洗得光光亮亮的。
顶着雨水,绵阳老乡一晃一拐地回到了木屋。他想县长也难呀,为了县城通车,带着一帮民工翻山越岭辛苦地跑了一个月,人比以前更瘦了,路还是不能修复。这地方的山是什么山哦,每年都在塌方,照这样下去要塌到何年何月?他对着雨中的远山叹了一口气,积在胸中的苦闷何时才能飘散?
雨终于停了,墨脱的天空上又出现了红太阳。绵阳老乡光着脚丫拿着锄把踩在稀泥中,正在为黄瓜地放水,很多圆滚肥大的黄瓜浸泡在水中。
他抬头眺望远方时,发现远处的山峰顶上闪烁着亮光。细细一看,是山顶上的雪被阳光照亮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它告诉墨脱的人,封山的日子不远了。
这一点县长也注意到了,汽车驾驶员也注意到了。现实虽然很残酷,但还得面对现实。该作决策了,时间不等人。
务实的汽车驾驶员和推土机驾驶员系好了绑腿带,在几个民工的陪同下,离开了墨脱。汽车停在老地方,推土机停靠在古树旁。汽车留在了墨脱总显得有些悲壮,但无可奈何,能怪谁呢?
7。绵阳老乡扎根第二故乡(图)
第一年过去了,汽车仍停在墨脱土地上那不太显眼的老地方,车头车身粘满了一层灰。绵阳老乡在车前车尾反复看了很久,没说一句话就走了。他心里很不舒服。
第二年汽车仍在老地方,根本就没有变化。要说有变化,就是我们的绵阳老乡变了,他的老婆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就是抱着这个孩子来看车的。他把这个小幺儿平放在车头的踏板上,让他感受一下坐车的滋味。这时候,县长和县干部也来看车,大家碰在了一起。县长热情地把他的小幺儿抱起来亲了又亲,边亲边说这是墨脱的后代、建设墨脱的接班人,今后墨脱的发展还得靠他们这一代。绵阳老乡觉得心里酸酸的。
墨脱的时光虽然很富有,但消逝起来也很快,转眼就到了第三个年头。绵阳老乡发现汽车的轮胎胶皮被人割去了,很快他又发现汽车的车门和车厢护栏被拆了下来,车上的其他零部件也相继被拆掉。绵阳老乡没有想到这辆创造过历史记录的汽车会是这般模样。
当他的激情重新被封存在心底深处时,他的生活又回到了老路上。坡土上的庄稼仍在猛长,势头不减当年,地里的庄稼要人去收割,躺在地里的瓜要人去搬动。如此一成不变的生活令他窒息。他对未来的生活完全失去了信心。
他的门巴族老婆对未来的生活没有失去信心,她几乎承担起了哺育五个娃娃的全部重担。此刻,她特别能理解男人的心情,更加温柔地百依百顺地呆在男人身边。她觉得和这个汉族男人在一起生活很好,她对目前的生活也非常满意,特别是为这个男人生了五个娃儿后。在这个清冷的坡上,一天不见着她的男人,心里就空荡和不踏实。
那一年他把自己那飘浮不定的思绪收了回来。在日趋平稳的日子里,他的门巴族女人又为他生了一对双胞胎,老木屋现在更热闹了,闹得他常常朝屋外跑。
这时,在绵阳老乡的心底深处正在萌发一个大胆的计划。从波密通往墨脱县府的公路看来是修不通了,他来墨脱也快十年了。十年,在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