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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说着,转过头来看向何冉,眼神空洞,“你说,有一天,我会不会也躺在那张冷冰冰的床上?”
    何冉没说话,她默默地走到于珍身后,推着她继续往前走。
    那天夜里,于珍突发高烧,甚至心跳骤停了一次。
    何冉被一阵嘀嘀嘀的警报声惊醒,连忙下床叫了护士来。
    情况非常紧急,医生用了好几次电除颤才将她从鬼门关抢救回来。
    化疗过多引起的高血钾,导致心律失常,所幸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看着仪器上逐渐趋于平稳的心电图,何冉也松了口气。
    直到第二日早上,于珍仍旧处于高烧昏迷的状态。
    能不能撑过这一关,还得看她自己的意志力。
    八点钟,何冉照常下床洗漱,站在镜子前梳理头发。
    望着手心里抓着的一小撮黑发,她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住院至今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早餐依旧肠胃不适,吃了又吐。
    何冉休息了一会儿,给北京那位打电话。
    她声音里带着忧虑:“萧寒,我开始掉头发了。”
    那边没来得及开口,她接着说:“你早点来看我吧,不然就只能见到一个尼姑了。”
    萧寒静默了一阵子,沉声道:“好。”
    何冉迟迟没盼来萧寒,倒是先等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秦早穿高跟鞋走路的频率与杨文萍如出一辙,一连串清脆的脚步声在病房门口响起时,何冉还以为是杨文萍来了。
    她无动于衷,低头继续看书。
    当一捧蓝色的风信子花束出现在何冉眼前时,她才意识到站在对面的人不可能是杨文萍。
    杨文萍对风信子的花粉过敏。
    何冉抬起头,“是你。”
    秦早对她微笑了一下,“是我。”
    何冉将书放在一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秦早说:“向朋友打听的。”
    不知道她口中的朋友指的是不是萧寒。
    何冉从她手里接过花束,低头嗅了嗅。
    蓝色风信子的花语是生命,秦早还算有心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何冉问。
    秦早张着嘴,还没出声。
    何冉先说:“我坐久了腿有点麻,我们下楼散会儿步吧,边走边说。”
    她们来到花园中央的那块草坪,许多小孩在这里嬉戏打闹,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伤痛和病魔,只有欢声笑语。
    这也是为什么在许多难治的疾病中,儿童的存活率往往要比成人更高的原因。
    大人容易悲观,许多人本来命不该绝,都是被自己吓死的。
    “你现在还定居在广州?”何冉侧目看着秦早。
    “没有,我回重庆了。”秦早摇了摇头,“这次只是回来办点事,住不久。”
    “那个原配还在找你麻烦?”
    “不了。”秦早苦笑一下,“她的手还伸不到那么远。”
    “那我就想不到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了。”何冉沉思片刻,“那一百万我早就说过了,当时你不要,现在就没有机会了。”
    秦早神色一黯,“我不是为了钱。”
    她顿住脚步,久久不语。
    何冉也停下来,安静地等着。
    “何冉,我说这些话你可能会不开心……”秦早终于开口:“我查了很多资料,知道你这个病很危险。我也希望你能健康出院,但你有没有想过……”她声音顿了顿,“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萧寒怎么办?”
    “你这个问题真好笑。”何冉弯起嘴角,回答得很轻松:“要是我死了,萧寒就继续活着呗,还能怎么样?”
    “可是他已经快三十五了!上有老,下有小,耽搁不得。”
    何冉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我乐意,他愿意,干你什么事?”
    秦早跟了上去,焦急解释道:“我只是以一个朋友的立场来劝告你,我没有恶意。”
    “我知道。”何冉笑了笑,“不过你这个人真是有点意思啊,你耽搁了萧寒多少年?你有资格来劝告我吗?”
    秦早一下子哑口无言。
    她站在原地,神色稍显惘然,许久才说:“你是下定决心要跟萧寒在一起了?”
    何冉随手从地上捡起一片枯叶,“是的。”
    “可你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的家人……”
    轻轻一用力,那片枯叶就在手中碾碎,何冉声音轻如微风:“我顾不上他们。”
    秦早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语速放缓,若有所思地说:“你这不叫爱,你这是自私。”
    “那你说什么才叫爱?”何冉似笑非笑,“如果我能放他走,从此以后各自海阔天空,那才不叫爱。”
    她走上前几步,将枯叶的碎渣丢进垃圾桶里,拍了拍手说:“我确实是挺自私的。”
    但有什么不对呢,爱本来就是自私的。
    当她确定要跟萧寒在一起的那一刻,天崩地裂就都与她无关了,她只要他在身旁。
    ——
    送走秦早后,何冉回到住院部。
    从电梯里出来时,一个护士推着张床从她身边走过。
    薄薄的白床单勾勒出一个纤细的身影,可以判断出睡在上面的是个小女生。
    何冉心跳一窒,瞳孔放大。
    她加快了脚步朝病房走去,带起的疾风从她裤管两侧呼啸刮过。
    大力推开房门,呼吸微乱。
    看到仍旧闭着眼睛安然地躺在床上的于珍,何冉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才落下来。
    视线不经意移向一旁,看着插在床头花瓶里的风信子,窗外一阵风卷进来,有几片花瓣已经凋落到了地面上。
    生命,真的很脆弱。
    ——
    一星期后,萧寒还是没能回来广州看她。
    何冉的头发脱落得越来越快,在医生的要求下,她要出院去剃头。
    坐在理发店的镜子前,何冉先拿出手机自拍了一张。
    她觉得自己最近不如以前漂亮了,化疗之后整个人都虚弱无力,脸上没有血色,显露出病态。
    难以想象这张脸配上光头会是什么奇怪的造型。
    何冉暗自叹了口气,随即给萧寒发短信,“你到底有多忙?”
    萧寒始终没回。
    何冉又把那张照片给他发过去,“记住我现在的样子。”
    几分钟后,萧寒发来回复。
    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这莫名其妙的三个字令何冉在整个理发过程中都坐立难安。
    理发结束后,她立马给萧寒打电话。
    就像他回短信的时间一样漫长,铃声响了很久他才接起。
    何冉咄咄逼人地问:“你什么意思?”
    萧寒说:“什么什么意思?”
    “为什么说对不起?”
    萧寒沉默了一会儿,说:“太忙了,没能去看你。”
    何冉闭着嘴,过了一阵子才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萧寒说:“在店里干活。”
    现在是早上十点,花鸟市场生意应该正热闹才对。
    萧寒那边却很安静,异常地安静。
    何冉的耳力很敏锐,她不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半晌,她说:“萧寒,你在医院吧?”
    没给萧寒否认的机会,何冉先发制人:“别说不是,我听到手推车的声音了。”
第44章
    从广州飞往北京的航班上。
    何冉坐在头等舱靠窗的位置,全无心情地俯瞰着万里高空下的城市夜景。
    她刚刚勉强吃了一点乘务员发的面包,身体马上就起反应了。
    胃里翻江倒海,几番险些吐出来,又拼命忍耐住。
    以何冉现在的身体状态,是经不起这样的舟车劳顿的,可她还是来了。
    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从理发店出来后,她就毫不犹豫地拦了辆车,飞奔到机场。
    不为什么,只要见他一面。
    飞机降落之前受到气流影响,连续的颠簸不定。何冉本就头晕乏力,被这么长时间的一震,更加不适。
    她看着玻璃里映出来的一张毫无生气的脸,真怕自己就这么交代在飞机上了。
    用杨文萍的话来说,那就太丢人现眼了。
    半个小时后,飞机逐渐在跑道上停稳。
    何冉双手空空地从机舱里走出来,身体乍接触到强烈的冷空气,不禁打了个颤。
    她随波逐流走进接机大厅里,站在正中央四处张望。人不算很多,但也熙熙攘攘。
    何冉没看见萧寒,倒是萧寒先找到她了。
    她戴着顶毛线帽子,厚厚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也不知道萧寒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感觉到一件带着余温的大衣披在自己肩上,何冉回头往后看。
    萧寒就站在她身后,他依旧高高瘦瘦,左臂缠了一圈粗肿的绷带,吊挂在脖子上。
    何冉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
    他嘴巴附近长了一圈细碎的络腮胡,也不知多久没刮了,看起来落魄又邋遢。
    何冉正要开口,萧寒在她之前严词厉色道:“你太胡来了,这个关键时候怎么可以私自出院。”
    何冉比他更凶地还嘴,“我现在还在气头上,你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不想跟你吵架。”
    萧寒紧抿着唇,不出声了。
    何冉与他双目对峙,寸步不让。
    半晌,萧寒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回家再说。”
    二月份,北京的冬天还没结束。
    从机场出来后,更加感受到天寒地冻、朔风刺骨。
    何冉身子虚弱,最不能受凉。
    萧寒大步流星走到路边,也顾不上排队了,打开一辆出租车的后门就直接把她塞了进去。
    何冉跟司机报了个地址,萧寒家里没暖气,他们去她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
    坐在后座上,两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何冉看着他的手臂问:“你的伤什么情况?”
    萧寒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