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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又热闹的香市最为繁华热闹之处,莫过于东起武林门,西至三天竺这一带。而整个香市的中心,就是昭庆寺。
除了像眼下这样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往前挤,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沿街的房屋,全都改成了店面,店门外又搭起了竹棚。每个竹棚前,都围着一大群半晌也不肯挪动脚步的香客。
摊主们满面红光,喜气洋洋地扯着嗓门声嘶力竭地吆喝着,摊边的香客们则不紧不慢地挑三拣四,讨价还价。
岳乘风一向就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
萧嫣然也不是。
所以岳乘风想不通他这位一向极爱清静的爱妻为什么偏偏挑了这么个时候一定要来昭庆寺上香。
她的两鬓已被汗水湿透,秀气的鼻尖上,也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岳乘风有些无奈,又不禁很有点心疼。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目光里的关切,萧嫣然也侧过脸,看了他一眼。
一丝浅浅的,但无疑是愉悦的微笑在她嘴角慢慢绽开。
一股莫名的震颤突然自他心底升起,瞬间涨满了他的心。
──整整十八个月了!
十八个月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笑容。
岳乘风突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看紧随在他们身后的常理,发现他那张十八个月来几乎无时无刻不紧皱着眉头的、阴沉的脸上,也闪动着一丝轻松而又惊喜的微笑。
──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岳乘风想不明白。
毋庸置疑,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论是对于他,对于萧嫣然,对于忠心耿耿的常理还是对于整个徽帮。
他的嘴角,终于也咧开一丝按捺不住的笑意。
常理笑眯眯地冲他点了点头,又冲萧嫣然的背影点了点头。
岳乘风这才发觉萧嫣然已停在街边的一个竹棚前。
他赶忙跟了过去。
看见自己的摊前多了几位衣着、打扮、气派显然非同寻常的人,摊主本就声嘶力竭的吆喝声顿时更显急切,更显热情。
岳乘风不禁好笑。
面前这位摊主已经放弃了其他顾客,全力向萧嫣然一人发动了“猛攻”。
萧嫣然只是静静地看,不发一言,更没有伸手去接摊主递过来的东西。
说实话,这个小摊上还真有几件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岳乘风只扫了一眼,便发现一只蝶形汉玉佩和一尊拇指大小、雕功极精美的和阗玉观音。
可惜的是,这位摊主看错了人。
在富甲天下的徽帮帮主的千金小姐眼中,这两件玉器最多也只算得上二流货色。
看着正哑着嗓子,满脸急切的摊主,岳乘风忽然有些不忍心了,他伸手拿起那个玉观音,道:“这个不错。”
摊主如逢知音,如逢救星,大喜道:“大爷真真是好眼力!没得说,这块玉是……”
萧嫣然淡淡地道:“玉的确不错。”
她扳过岳乘风的手,指着莲花座,道:“你看,这是什么?”
莲花座的正中至左侧,有一道极细微的裂纹。
岳乘风抱歉似地对摊主一笑,将玉观音放回到摊上,道:“咱们走吧。”
摊主急了,一连声道:“等等、等等,这位爷,这位太太,请等一等。”
岳乘风道:“你还有什么宝贝?”
摊主四下溜了一眼,下决心似地咬了咬牙,道:“好,货卖识家。这可是小人压箱底的宝贝,要不是碰上大爷这样有眼力的,再也不愿出手……”
他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一面自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刚解开包上的布扣,又停下,低声道:“今天总算给你找了个好人家……唉!”
萧嫣然“嘻”地笑出了声。
岳乘风笑道:“听你这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嫁闺女呢!”
摊主也笑了起来,道:“不瞒大爷说,这件东西,小的可真的心疼,比自己家的闺女还心疼哩。”
萧嫣然微微一笑,慢悠悠地道:“那就难办了。就算我们看上了,也不好意思买呀。”
摊主愣了愣神,赔笑道:“夫人这是拿小的开心了,嘿嘿……”
他显然生怕这笔生意跑掉了,不敢再耽搁,一面赔着笑,一面飞快打开了手中的布包。
岳乘风只觉眼前一亮。
布包里是一只小鹿。
白玉雕就的小鹿。
小鹿的前腿扬起,微曲的后腿嵌在一块翠绿的翡翠上,像是正欢快地在一方绿茵中嬉戏、玩耍。
岳乘风伸出手,伸到半途,痉挛似地抖动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怎么样,你看。”
萧嫣然从摊主手里接过那只小鹿,仔细地看了一番,递到岳乘风面前。
“唔……不错,玉不错,手工也不错……”岳乘风竭力控制着,但还是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涩,发颤,听上去很不正常。
萧嫣然也察觉了。
“你怎么了?”她的目光立即自小鹿上移到他脸上。
岳乘风忽然觉得很有些惭愧,勉强笑了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有点闷……人太多了。”
他猛地扭过头,挤进了人群中。
《烟雨杀》第一部分第二章 邂逅(二)
快九年了。
往事正如一面铜镜,而时间只不过是镜面上沉积的灰尘。
一旦灰尘被拂去,镜中的影像依然清晰。
今天,拂去灰尘的,就是那只白玉雕就的小鹿。
长街已快到尽头,人群也不再像原先那般拥挤了。
他仍然无法平静地面对萧嫣然。
过去的那段日子,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过。
毕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远在他认识她四年前。
他不愿提及,仅仅是因为对他来说,那只是一种痛苦。他只愿与她分享欢乐。
现在,他更不愿,也绝不能提及。
十八个月来,她承受的痛苦本已太多。
他又怎能眼看着经过十八个月的痛苦后,终于在她脸上重新绽开的笑容因为他九年前的一段经历而再度消失呢?!
岳乘风忽然想起,自离开那个小摊后,他一直埋头往前挤,一次也没回头。
萧嫣然会不会已察觉到什么?
他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在脸上挤出了一丝平静的微笑,站住,转过身。
他的笑容立即僵住。
萧嫣然不见了。他的身后,只剩下常理一人。
岳乘风急道:“夫人呢?”
常理恭恭敬敬地道:“小姐还想再逛逛。姑爷请放心,我让他们跟着呢。”
岳乘风皱了皱眉,淡淡地道:“哦。”
常理指了指街边一座茶楼,道:“小姐说,请姑爷在那里等一会儿,正好喝杯茶,歇歇气儿。”
茶楼的规模不小,上下两层。茶楼的生意也很不错,楼下大堂里已是客满,楼上雅座也大半都被占据了。
茶博士殷勤地将岳乘风和常理引到二楼临街,紧靠着长窗的一套雅座边。如此礼遇,当然不仅仅因为他们的穿着和气派,最主要的是刚进茶楼,岳乘风就抛出的一块碎银。
茶博士替二人斟上茶,赔了个笑脸,道:“二位爷请慢用,小的先告退,有什么话,尽请吩咐。”
岳乘风又点点头,微微一笑,右手已不自觉地伸进了钱袋。
常理忽然道:“不对。”
岳乘风一怔,已捏住一块碎银的手停下了。
茶博士道:“哪里不对了?这位爷请吩咐。”
常理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淡淡地道:“茶不对。”
茶博士的目光顿时开始闪烁不定,道:“怎么会不对呢?这可是上好的虎跑泉,错不了。”
常理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是说水,是说茶,茶叶。”
茶博士目光四下一溜,声音低了下来,似是有些心虚:“茶叶怎么了?”
常理道:“这真是龙井?”
茶博士慌了神,连连哈腰,赔着笑,压低声音道:“两位爷是行家,千万请小声点,照顾照顾小号的生意。这年头的生意,难哪!”
常理道:“这么说,真的不是龙井?”
茶博士道:“的确不是。大爷,其实龙井也就是个名头,小号的茶叶色、香、味哪点也不比龙井差。小的不敢说谎……”
他顿了顿,接道:“再说,有心想骗,也骗不过真正的行家去。只是到这里来的人都只认龙井,小号也是没法子哟。”
岳乘风端起茶杯,先凑近鼻端闻了闻,再浅浅啜了一口,徐徐咽下。微笑道:“你果然没说谎,这是上等的天目青顶,比起一般的龙井,果然只好不差。”
茶博士瞪圆了两眼,满脸钦佩之色。
岳乘风道:“你下去吧。”
茶博士弓身道:“是是,多谢大爷。”
常理往前凑了凑,笑道:“姑爷品茶的功夫,可比从前更强了。”
岳乘风淡淡地道:“还是常老厉害呀。常老只看看,便能分辨。我倒是有点鲁班面前弄大斧的意思了。”
常理笑得脸上的皱纹都缩成了一团:“姑爷错了。”
岳乘风皱了皱眉,道:“哦?”
常理道:“其实,我根本不懂茶。”
岳乘风一怔,道:“可你刚才……”
常理道:“我只是以常理推之而已。”
岳乘风不禁婉尔。
“以常理推之”是常理的口头禅。
不仅岳乘风,徽帮上下,几乎人人都知道常师爷这句著名的口头禅。只要说起这句话,没人会不觉得好笑。
除了常理自己。
就岳乘风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