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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看成一个顽固营地里的顽固分子,而是一个超脱于等级分类之上的人类灵魂,一个有幸没有被教条和历史触动过的灵魂,一个在僵硬的石棺里面拍动着翅膀、在滑稽的面具后面咕哝着的灵魂。你正是由于你的生活方式而愈显珍贵,迈克尔斯;你是你这种人中的最后一个,一个从更早的时代遗留下来的生物,就好像空棘鱼或者最后一个能够讲雅基语的人。我们所有的人翻着跟斗越过锅沿掉进历史的大锅:只有你,追随着你的白痴之光,在一个孤儿院里忍受着你的时代(谁会把那儿看成一个藏身之地?),逃避开和平和战争,在人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去看一看的旷野里逃避着,设法按照古老的方式生活,穿越时代,观察着四季变换,在改变历史的进程上,绝不比一颗沙粒有更多的奢望。我们应该看重你,赞美你,我们应该给博物馆的一个小模型穿上你的衣服,给你的衣服和你的那包南瓜籽加上一个标签;应该在这个赛马场的墙上钉上一个匾,以纪念你曾经在这里呆过。但是事情不会这样发展下去。事实是你就要默默无闻地死去,并且就要被埋在这个赛马场的一个角落里,一个无名的土坑里,要被运送到沃尔特梅德的土地上去,而根本不会有今天的问题,除了我,没有人会记得你,除非你屈服并最终张开你的嘴。我向你呼吁,迈克尔斯:屈服吧!
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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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盛传了一阵混乱谣言之后,关于这个月入营人员情况的准确消息终于到了。主要的一批犯人被耽搁在雷德斯堡的铁路线上,正等待转运。至于从东角来的那批,则根本不来了:在埃滕哈赫的中转营已经没有官员把犯人分成顽固和易改造两种,那个地区的所有被拘留者都将被交付给一些高度安全的营地,直到来了进一步的通知为止。
所以在凯尼尔沃斯,那种假日夏令营的气氛依然延续着。已经安排好在明天要举行一场本营人员和来自军需总部的一个队之间的板球赛。赛马场中间非常活跃,他们正在那里割草、滚压比赛场地。诺埃尔是我们这个队的队长。他说,从上次打板球赛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年了。他找不到一条适合他穿的白裤子。
如果铁路继续被炸,转运工作到处受阻的话,也许上峰会忘掉我们,让我们在大墙后面、在幽静的淡忘中度过整个战争时期。
诺埃尔过来进行视察。病房里只有两个犯人,迈克尔斯和一个脑震荡病人。我们谈起迈克尔斯,保持很低的声音,虽然他正在睡觉。如果我使用胃管,我还是能够挽救他的,我告诉诺埃尔,但是我不愿意强迫任何人活着如果他不愿意活的话。我身后的规定写得很清楚:禁止强迫喂食,禁止人为地延长生命。(还有:禁止宣传绝食。)“他还能维持多久?”诺埃尔问道。也许两周,也许三周,我告诉他。“至少那是一个平静的结束,”他说。不,我说,那将是一个痛苦而令人绝望的结束。“你能够给他打点儿什么针吗?”他问道。“要制止他吗?”我问道。“不,我不想制止他,”他说,“只要使他走得容易一些。”我拒绝了。我不能负这个责,在还有机会使他改变主意的时候。于是我们让这件事继续悬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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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球比赛举行了,并且输了,因为球在射出的时候穿过的是不平的草地,而且击球员总是到处乱跳避免自己被击中。诺埃尔穿着一身带红色滚边的白田径服参加比赛,这使他看上去好像圣诞老人穿着一身保温内衣,他击打第十一号,在第一个球就得分了。“你在哪儿学的打板球?”我问道。“三十年代在穆里斯堡,在学校的运动场上,在午饭休息的时候,”他回答说。
他给我的印象是,他是我们当中最善良的人。
比赛以后举行的晚会一直延续到深夜。双方约好了,二月份将在西蒙斯敦举行一场回访赛,如果那时我们还在这一带的话。
第二章第二章(6)
诺埃尔非常心灰意懒。他今天听说埃滕哈赫仅仅是开始,改造营和拘留营之间的区别注定要被取消。巴兹基德斯博斯注定要关闭,留下的三个营地,包括凯尼尔沃斯,将被直接转变为拘留营。看起来,改造是一种已经被证明是失败了的想法;至于劳工大队,他们也可以直接由拘留营提供。诺埃尔说:“你们的意思是说,你们要在凯尼尔沃斯这里拘留那些被战争变得冷酷顽固的士兵,就在居民区中心,在一道砖墙和两行蒺藜铁丝网后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几个老头、毛头小伙子和心脏病患者来看守他们?”答复是:已经考虑到凯尼尔沃斯营地的不足。将会有一些物质上的改进,包括灯光和警卫瞭望塔,将在它重新开放之前完成。
诺埃尔对我透露他正在考虑辞职的问题:他六十岁了,他把自己的生命用在为国服务上已经够多的了,他有一个守寡的女儿,她一再要求他到戈登湾和她一起生活。“你们需要一个铁人来管理一个铁的营地。而我不是那种人。”我不能同意。不是铁人,恰恰是他最大的美德。
* *
迈克尔斯不见了。他肯定是在夜里逃走的。费利赛蒂今天早晨到达诊所的时候,发现他的床是空的,但是没有报告(“我以为他是去上厕所了”———!)。这件事我直到十点钟才发现。现在,回想起来,人们能够看到这么做是多么的容易,或者,对于任何身体健康的人来说做到它将是多么的容易。由于营房几乎是空的,仅有的值班岗哨是在主要大门和通向职员生活区大门的岗哨。没有任何周边巡逻哨,边门只是简单地上了锁。没有任何里面的人要冲出去,谁会要冲进来呢?然而,我们忘记了迈克尔斯。他肯定是踮着脚尖溜出来,爬过了高墙———天知道怎么爬的———然后溜之大吉。那些铁丝网看来没有被人剪断;但是那时迈克尔斯够得上是一个能穿过任何东西溜掉的鬼魂。
诺埃尔陷入了困境。按指定程序要报告这次逃跑事件,并且把破案的责任转交给民事警察。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就要进行一次调查,这里的无忧无虑、听之任之的状态无疑将会暴露:有一半人员整夜不归,步行巡逻制度没有执行,等等。一个替代的办法是编造一个死亡报告,让迈克尔斯消失。我一直在催促诺埃尔照这个办法办。“看在上帝的分上,就在眼下就在这里把迈克尔斯的故事结束了吧,”我告诉他,“那个可怜的白痴已经像一条注定要死在哪个角落里的病狗一样消失了。就让他去吧,不要把他抓回来了,为什么非要他死在这里,死在一帮生人的注视下,死在探照灯底下呢。”诺埃尔微笑了。“你笑了,”我说,“但是我说的是真的:像迈克尔斯那样的人与一些你我无法理解的东西接触。他们能听得见伟大的主的召唤,他们服从那个召唤。你没有听说过大象的事情么?
“迈克尔斯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营地,”我继续说道,“那是个错误。事实上他的生活自始至终就是个错误。要说起来,这是个很残酷的事情,但是我还是要说说这件事:他是那种根本不应该出生在这样一个世界上的人。如果当年他母亲看见他是那个样子,悄悄地把他闷死也许更好一些,然后把他扔到一个垃圾桶里。现在,至少让他和平地走了。我会写一张死亡证明书,你附签一下,总部的某个职员将会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把它归档,这就是迈克尔斯的故事的结束。”
“他穿着营地发给他的咔叽布睡衣睡裤,”诺埃尔说,“警察会抓住他,他们会问他从哪里来,他会告诉他们他来自凯尼尔沃斯,他们就会检查,发现并没有报告任何逃跑的情况,那局面可就他妈的不好应付了。”
“他并没有穿睡衣睡裤,”我回答说,“他找到了什么穿的我还不知道,但是他把睡衣睡裤留下了。至于说他承认来自凯尼尔沃斯的事儿,他是不会那样做的,一个很简单的原因就是他不愿意回到凯尼尔沃斯。他会给他们讲另一个故事,例如他是来自天堂花园。他会拿出他那包南瓜种子来烦他们,并且朝他们微笑,他们会直接把他送进疯人院,如果疯人院还没有统统关门的话。你已经听到了迈克尔斯的结局,诺埃尔,我发誓。此外,你知道他的体重是多少吗?三十五公斤,连皮带骨头统统在内。有两个星期了,他什么东西也没有吃。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消化正常食品的能力。我很惊讶他居然有力气站起来并且走路;他能爬越那道高墙简直是奇迹。他还可能维持多久?在旷野里一个晚上他就会成为一具暴露在外面的尸体。他的心脏将停止跳动。”
“那你说说这种情况,”诺埃尔说,“要是有人发现他不是躺在外面什么地方———他要是没有爬过那道高墙而是直接掉在另一边的地上了,怎么办?”我站了起来。“因为我们需要的最后的公告,”他继续说道,“是一具尸体躺在营地的外面,上面爬满了苍蝇。这不是你的工作,但是如果你需要用一切手段来检查是这么回事。你可以用我的小汽车。”
我没有用那辆汽车,而是步行环绕营地一周。沿着营地周围野草长得十分浓密茂盛;沿着后墙我不得不在齐膝深的草丛中费劲地穿行。我看见在铁丝网上没有任何尸体也没有任何豁口。半个小时后我回到了刚才出发的地方,我有些惊讶,从外面看来一个营地显得多么小,而对于住在里面的那些人来说,它却是一个世界。然后,我没有去向诺埃尔报告检查的情况,而是漫步走上撒满斑斑点点橡树树阴的罗斯米德林阴道,享受着正午的宁静。一个老头骑着一辆自行车从我身边走过,他每蹬一下脚镫子都发出一阵咯咯声。他抬起一只手打着招呼。这使我想起来,如果我跟着他,沿着一条直线顺着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