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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猪肉,看到那些肉,很恶心。其实我平时吃有肉的包子之类的都没什么的。但是今天我洗鱼的时候,真的很恶心,我想我以后再也不想吃有眼睛的东西了。我要是吃素,那也只是因为胃神经的反应,你们可别以为我是意识形态出了问题。我没有的。我也不会故意不吃肉的,但是恶心的时候就不会吃了。我今天觉得,为了证明自己正常,而吃自己感到很恶心的东西,那才真是不正常呢,那才是心里出了问题呢。今天真地很恶心,打电话的时候想跟大姐说了,怕吓到爸爸妈妈,就没说。现在还很恶心。不过不用担心,我呆会儿吃块萝卜可能就好了。我最近老买大白萝卜吃,很好吃。
2003…07…24天时/雨天听阿杜
早上还是先和爸妈上学校。学校打扫卫生的宝良舅的儿子大伟从北京回来了。因为年轻很能装。二伟订婚,宝良舅和大伟回家,我去太阳城买书,一路坐车。下小雨。翻着一盘阿杜的磁带。阿杜可以!“我闭上眼睛就是天黑”,“我真地没有错,你不要胡乱猜测”……大伟因为没了工作,一路紧张地沉默。宝良舅还是很乐跟司机说话,说,洪勋啊,这可真是车的海洋。在长春,我们认识的每个人,都爱不够,钱不够,活得不够。学校的事情虽然不容易,还是得坚持。反正什么都不容易;反正也总要做事。到了太阳城,虽然打5折,但书不行,去学人书店,可以打8折。学人书店很不错,放着背景音乐,还有铺着桌布的看书小桌子,有些高级。
2003…09…14天昀/啊呀呀
小昭,我今天回西雅图。我迫切地想回来,积极地投入工作。我回来的时候; 西雅图凉爽极了。王瑾接我。她黄瘦瘦地掉在一件黑衣服里。你也知道一些关于她绿卡的事儿。她一路说下来,乱糟糟的,中间转述她妈说的话,“ 小红; 你……” 然后插述,“啊; 我小名叫小红。”我回到家,看到床单洗了,咖啡壶开着。我走之前把钥匙给小红了,因为她要取信。我就问小红; 她说:她就想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躺一会儿,喝口水。小红和菲利普是夫妻。小红现在有了绿卡,可她从来都提心吊胆的,她准备离婚的。很少拒绝听她说那么多的小小的是非。虽然自己绝不会因为绿卡像她那样做,但仍无法想像在她的境遇里活一天。所以,我总是听。小红走后,在床上想,人,或者,我常常理解为叫“生命”的东西,这样的庸庸碌碌,无知无畏地、不分价值观地这样欣欣向荣……不清楚应该是喜还是悲。
第五章 今天昔日重来(1)
刘天昀我十年前离开长春;到北京念大学。当时的心情我是无论如何也重复不出来了。我却还记得我穿着暑假里大姐按照大学的流行样式给我买的新衣服。我跳下车;看到小雨里大姐打着一把蓝色的雨伞。于是我告诉她;妈妈在我的裤子里缝了很多钱。我不记得上火车前爸妈的表情:只是他们为我的晕车做了所有的准备。 在这一年前;大姐已经去北京念书了。那一年里;每周末,我们四个:穿厚垫肩大衣的爸妈;小昭——手里拿我的政治书;帮我背,我们在初冬的傍晚;穿过各家的白菜堆;去给我大姐打电话。我也记不得我是不是很想我姐了。只记得那年寒假里的一个早晨;窗上的霜还没化;我姐回来了。我见她跳进屋;心里一愣:天那!她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姐姐带进一身凉气;手也冰凉的。她大叫着:火车可真脏;我衣服上什么病菌都有!我们家小小的临湖的房间一下子就满满的了。她从牛仔书包里掏出一只白绒兔子;有两只粉色的耳朵(它现在还躺在我的衣橱里)。接下来的春天;我常常看见那些她从北京带回来的小东西摆在书架最上层:其中包括一个石膏刷金粉的小长城。北京,还有大学就慢慢地走近了。
那时我一定是缺乏意识:我没有看到小妹妹长高了;她开始有那么多我却没有的对大学生活的憧憬;也没有注意到爸妈那么多的牵挂;我没有一点儿兴奋地上了火车;却非常地害怕晕车。然而;几年后;当我从车窗里看到爸爸用鞋尖碾碎烟头;妈妈紧咬着嘴唇时;我心里总是被揪起来:生活的脚步就是离别的脚步。
北大女生宿舍楼旁有一排电话亭;每个周末我和大姐总是要排队排好久;走进每个小格间;味道糟透了;电话上还留着前一个人的热度。妈妈总是在电话里说:大宝带小昀去吃点好的! 过一会儿姐姐就把电话递给我让我说。我却只会说学习很忙;不累。接下来;大姐就会和我去打开水;然后和我挤在一张小床上。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先是爸爸秋天来看我们;然后冬天妈妈也来了。爸妈都住在姐姐学校的招待所;理由是我太忙不能太打扰( 我怎么会是那样?)。妈妈来的时候为我和姐姐买棉衣;去的是公主坟;回来时竟找不到小公共汽车;在冷风里走了好久。我很少看到我妈做针线;那天回来后她坐在我下铺的床上给我缝帘子: 是绿色的卡通花布;受到过很多艳羡。妈妈当时在想些什么?
大学的第一年暑假;小昭来了。她童装打扮(虽然已经16岁);并且一身红;一个人就跑北京来了。她到大姐宿舍的时候已经一头汗;特别绒细的流海贴在脑门上。 我用自行车把她带回北大;捏着她汗渍渍的小手把她介绍给我同学。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每次小昭去我班里向我借钥匙;都是在教室门口探出小小的头来;我总是飞奔过去;把钥匙塞给她;让她快走。 她总是恋恋不舍的。 小昭到哪里都喜笑颜开;讨人喜爱。我要去军训;收拾行李;洗衣服;她就跟在我左右。吃晚饭时;我特意去“学五”买茄合给她吃。很多年来;我都把她当小玩意儿。直到有一天她一语惊人。 后来她来清华的时候;我已经大四了。她一下子长成漂亮的大姑娘;我都浑然不觉。
那一年秋天;我姥爷出车祸去世了。 我在学校里什么都不知道。寒假里回到家;看到妈妈眼里有泪;满脸都是悲伤。她的手腕骨折缠着绷带。 我爸每年冬天腿都犯病;心情也就随之抑郁。我猛地一下子有了责任感;有一种无知的勇气;却无所事从。 然而过了春节;我依旧得回北京。我妈的头发不够茂密;每次在我们走之前她会好好洗头;显得蓬松。 我爸拖着病腿一定要送我去火车站。我在北京读书七年;十四个寒暑假;没有例外。 我喜欢暑假里回家。长春安静凉爽。爸妈都非常忙;但总会找一个傍晚去南湖大桥;吃烤苞米;并且照相。妈妈总是穿花纱裙子;头发梢有自己烫的小卷。 湖边有一片小树林;模样越变越糟;后来常看到一群人练气功。但我们窗前的湖水连日色;却总没变。我还记得西窗台上的几盆花;一个是高大奇怪的仙人掌; 奶奶留下来的从没长大过的青石山; 再就是7月里刚刚种下的二月兰;有一棵妈妈引以为荣的葵红;挺着长颈;长春盛行的君子兰有时也立在角落里: 花盆里有小小的白虫子。每年夏天;我都爬到书架上把好几盆吊兰枯萎的叶子揪下来;浇水;换托盘。我并不喜欢花草;但它们是我们家的。
我小时候有个一起上学的好朋友;独生子女;曾住在我家楼上。他爸爸自己会做家具;刷地板。他家里雪白的书架上摆的全套古典名著都带单位图书馆的标签 (那时候借单位的书似乎不用还;至少可以摆两年);和书对应的是翠绿的硬塑料吊兰;真是整洁得寒气逼人。我小时候读的书;现在想起来都不可思议。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 开头是;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卡拉马佐夫是我县地主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卡拉马佐夫的第三个儿子。我上初一的时候;我同座看《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我就和他比;看了哈代的一个严肃的节选。直到前两年;看了电影才知道那是《无名的裘得》。可以想像;我当时对父母的理解并不比我对书的理解深。但所有这些;悄悄地沉积在我身体里。
后来在北京和大姐、小昭住在一起;房间又大又明亮;我和小昭每天骑自行车上学回家。直到过了半年;我才慢慢觉得那是我家。我们每天给父母打电话;他们如果争吵;我心就提着好几天。后来我第一次带常豫回长春见我父母;我们四个人去“物贸”吃饭;吃的是羊肉丸子冬瓜汤。看到父母待他像客人又像亲人;真是奇怪的感觉。一下子就想;我总都是爸妈的孩子;他们是我最亲的人。
我爸在北京帮我们装修房子;有一个多月。可是房子修好了;他便回长春了。我那半年都浮躁不安;骑着自行车瞎跑;什么也没看到。等到两年后的“十一”;爸妈一起来北京。他们不让接;早上八点就在楼下按门铃了。他们拎着印有“会议纪念”的旅行袋;里面装着沉甸甸的月饼。直到现在;我妈都觉得硬梆梆的五仁月饼好吃。北京的家是他们的家;可在这里他们却成了老人。 我们全家去北海;要坐满两辆出租车。我担心晕车;要坐在前座并且把头探出去。风吹到脸上紧绷绷的。一会儿;大姐打手机来;告诉我把头缩回去;危险! 北海公园里面很多人;我们买了一个会翻跟头的小猴子;又去坐船。大姐和爸妈坐在我对面。他们头上是白塔;还有塔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真是盛世。
第五章 今天昔日重来(2)
2000年我快毕业答辩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四五月里的北京;我每天穿棉衣去打针。军队医院里似乎总只有我一个病人;静悄悄的。我小时候经常扁桃体发炎,每年要去儿童医院好几次;都是我爸或妈用自行车带我;因为怕我晕车。冬天的时候;工农广场前冰雪从未融化,爸妈就下来推着自行车走。爸爸问我要不要冰糖葫芦;我只要一小串。回到家吃药前;妈总用手摸我头看我是不是发烧。她的手冬天总冰凉;脚也是;要穿两双袜子。有个春天我爸带我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