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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漕事-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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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青棠不理她,只对查木乔道:“如若我们坚持鱼死网破,大不了我们这些钱不要了,您呢,这天香楼又该如何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您这天香楼名声毁了,您和杏姑在这苏州城又何以立足,这些您想必都明白,不然您也不会诚心来与我们谈,对吗?”
  查木乔抬眼瞧了面前这个小姑娘一眼,她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还有一对卧蚕,真正灼灼桃花面,滢滢美人尖,清泉点绛唇,云卧江月边。如今年纪小,假以时日,且不知还要长成何等标致模样。查木乔似岔开了神,霍青棠伸出三根手指,笑道:“查东家,我们也不与你为难,三十,如何?”
  查木乔不知神游去了何处,风动,心动。
  “铮”。杏姑将琵琶往霍青棠面前一横。
  琵琶弦断,断弦竟要崩过霍青棠右边脸颊,顾惟玉一把扯着霍青棠后退两步,堪堪躲过杏姑琵琶那一根断弦。断弦空弹,发出银瓶乍破水浆迸裂的惊心之音。
  顾惟玉清隽眉眼扫过霍青棠右颊,望向杏姑,半笑不笑:“先前三十可兑,现在四十,一分不少。”
  “你。。。。。。哼,她自己不当心,怪得谁?”
  “四十一。”
  “想得美。。。。。。”
  “四十二。”
  杏姑每多狡辩一句,顾惟玉就多抬一分,杏姑拧眉道:“我哪里伤了她,她哪里伤了?”
  “四十三。”
  顾惟玉完全不理会杏姑说了甚么。
  霍青棠被顾惟玉挡在身后,“惟玉哥哥”,她喉间微动,顾惟玉回头瞧了她一眼,声音和缓轻柔:“伤到没有?若是伤到了,可就不是这个数了。”
  眼前的人是她订了婚的夫君,他是顾惟玉,是她陈七瘸着一条腿时漫漫少年光阴里唯一的玩伴啊!惟玉哥哥,洛阳的牡丹可都开了?
  霍青棠眼眶蓦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伊龄贺一直冷眼瞧着霍青棠和查木乔,杏姑那臭婆娘动手时他就准备将那把烂琵琶给砸了,这阴阳怪气的男人倒是手快,还晓得拉开她。她这头又怎么了,无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青棠喉间发出细微的抽泣之声,顾惟玉再回头就只瞧见那个满头小辫子男人的背影,伊龄贺完完全全将霍青棠护在了身前,他问她:“你哭甚么,是不是吓到了?”
  霍青棠眉间蹙着,有股子说不出来的愁意。她很想问问她的惟玉哥哥,齐氏怎么样了,外祖父如今又如何了,还有外祖母崔氏,他们都好吗?陈七不孝,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陈七不孝啊!
  乍见故人,还是旧日订了婚的夫君,如果陈七未死,今日他们已经是夫妇了。霍青棠的脑子里杂念无数,心思百转千回,无奈万般话语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化作汩汩眼泪流个不停,直要哭迷了眼。见她这般哭泣方法,伊龄贺从袖中掏出一方桃色丝帕,他直接擦到霍青棠脸上,唬她:“没出息,哭甚?”
  杏姑与顾惟玉两厢对峙着,伊龄贺转过身去,一把抽下杏姑手中琵琶,杏姑伸手去夺,伊龄贺重重一巴掌抽在杏姑右脸上,杏姑没来得及吭声,伊龄贺就将那断弦的琵琶一把丢出了窗口。这一连动作快得迅雷不及掩耳,琵琶木质,三楼丢下去哪里还有好的,杏姑一声尖叫:“不要!”
  “不要,不要啊!那是他送给我的,是他送给我的!啊,啊!我杀了你!”
  杏姑大有和伊龄贺拼命之势,查木乔回过神来,他一手扯住杏姑手腕,一手又给了她一巴掌,“疯够了没有?”
  杏姑哭着蹲下来,喃喃自语:“那是你送给我的,是你送给我的,我八岁那年,你捡我回来的时候,你送给我的,你记不记得,啊?”
  查木乔冷硬着脸,杏姑半跪在地上搂着他的腰,她仰着头,哭哭笑笑:“你说呀,你还记不记得?你说我长大了,要我嫁人,我说我要嫁给你,你不同意,我说我走远一点,你也不同意,查木乔,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这天香楼是你的产业吗,是关丝丝的,不是你的,查木乔,这里,还有那里,都不是你的。你知道吗,这所有的都不是你的。啊,只有我,只有我杏姑是你的,查木乔,只有我是你的。”
  查木乔一把将杏姑掀到地上,“逆女,闭嘴。”
  “哈,哈哈,关丝丝是不是要笑死了,你肯出来当冤大头,他是不是要笑死了?啊,你说呀!还有那个胖太监,那死胖子才输了三十万两就跑了,人都找不到了,没钱充什么大头蒜,我呸!这苏州城多少有钱人,怎么我们就那么倒霉,他们赢了钱就跑,凭什么我们来赔钱,凭什么啊?”
  一场赌局讨债的情形转成了一出养父与养女之间悲情苦楚的人间惨剧,霍青棠红肿着眼睛,不知在为自己伤心还是为杏姑与查木乔之间爱而不得而伤心。
  伊龄贺满脸不耐烦,顾惟玉弹一弹手指,轻笑道:“二位苦也诉完了,不如赶紧兑了钱大家也好散了,时间晚了,打扰二位休息倒是顾某的罪过了。”
  杏姑从地上站起来,查木乔看她一眼,叹一口气道:“去吧。”
  整整两包袱的银票,其中还夹着伊龄贺的五百两黄金,顾惟玉笑道:“这位姑娘的账最好算,两万一千五百两,翻四十三番,应给她九十二万四千五百两。”说罢,顾惟玉捡起九张十万两的银票,又捡起两万四千五百两给她,霍青棠从顾惟玉手中接过银票,说了一句:“多谢。”
  顾惟玉又道:“我的也好算,六万两兑出来是二百五十八万两,加上压篾舫的一百四十万两,不多不少,三百九十八万两。”
  杏姑手上握着四十张十万两的银票,查木乔接过来递给顾惟玉,顾惟玉笑道:“两位倒是好手段,这么一哭一闹,就抹去了大把银子,顾某受教了。”说罢,他还找回两万两,又笑:“二位也莫要诉苦,中赤舰者唯有我们三人,几位东家无论如何也是赚的,这银钱赚得就散得,有去才有来,二位说可是这个道理?”
  伊龄贺十八万两银子压赤舰,按一兑四十三也要兑回来七百七十四万两银子,如照最初的赔率,那应该是整九百万两,查木乔将银票带着金子一同奉上,问了一句:“敢问公子高姓?”
  霍青棠抬眼瞧着伊龄贺,伊龄贺却冲她一笑,霍青棠从来只见过这人冷口冷面,他此刻骤然一笑,又低头道:“走,我送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我的收藏我,谢谢你们。。。。
另,作者新文《妍皮裹痴骨》,就在专栏里,大家也可以赏脸观看 。。。

  ☆、五月烟雨

  外头噼噼啪啪下起小雨来。
  出得雅间,大堂已经熄了灯,整个天香楼内空无一人,只余下廊上的几盏风灯随风摇摇晃晃。霍青棠脚下一绊,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伊龄贺一手搀起她手臂,冷嗤一声:“怎么,赌了一场船,天香楼如今连灯火都燃不起了?”
  青棠提着长裙,回头问查木乔:“敢问查掌柜,我家中的丫头去了哪里?”
  “天香楼到了结业时间,自然就清场关门了,姑娘要找家中的丫头最好回家找,这里头没人。我看姑娘的眼睛挺大的,怎么姑娘既瞧不见路也瞧不见人,难道是个睁眼瞎?”
  杏姑上来就不冷不热刺了几句,伊龄贺本托扶着霍青棠手臂,霍青棠低着头下楼梯,杏姑又冷不防拽住伊龄贺,伊龄贺被她拉得顿住脚步,楼梯上黑黝黝的,霍青棠脚下踩空,兀自往楼下蹿去。伊龄贺被杏姑扯住,拉她不及,一双沉稳有力的手及时圈住霍青棠的纤腰,那人轻声道:“当心。”
  顾惟玉身上天竺云烟的香味幽幽流连在他与霍青棠之间,江潮鼓吹,天竺云烟。这香产自钱塘蟾宫坊,香坊所制香料千金难寻,有传蟾宫卖香除了看金,还要买方附带制香原料,以香换香,如此方可。
  当年顾惟玉用顾家独养的金玉交章牡丹花去钱塘换回了一小箱子香料,那点香料被洛阳风雅之士抬至天价,顾惟玉狠狠赚了一笔。
  顾家是商户,他顾惟玉又是其中的佼佼者,陈七下嫁顾家几乎震惊了整个洛阳城,齐尚书家的宝贝姑娘要嫁进从商的顾家了,顾家何德何能,竟能娶了三品漕运总兵官陈家的嫡小姐回去。陈七知道,自己一腿有疾,惟玉哥哥丰神俊朗,单从形貌上自己是配不上他的。
  病者多忧。陈七因常年腿疾而比常人敏感多思,关于这场婚事,若是顾惟玉有一丝丝不满意,她是绝不会硬要嫁给他的。陈七明白,有些事情是骗不了人的,例如顾惟玉看她的眼神,她的惟玉哥哥没有嫌弃她,从没有过。
  霍青棠抬眼望向顾惟玉,目光中带着不自知的思念与牵挂,顾惟玉被这小姑娘的目光瞧得心中一跳,她怎么这样瞧着自己。两人不过初次见面,她这一眼,就似,就似他们已经认识了许多年,到如今冤家分离天涯,绿杨堪系马!
  雨下大了,外头的潮气从窗口涌进来,卷着灰尘和阵阵沉闷的土腥气,沾着湿气的冷风将灯又吹灭两盏。
  顾惟玉松开霍青棠,给出疏离浅淡笑意:“楼梯湿气重,姑娘当心。”
  伊龄贺被杏姑扯住,他不耐烦道:“又怎的了,你还想把钱要回去不成?”
  “赔我琵琶,你摔了我吃饭的家伙,快把琵琶赔给我。”
  伊龄贺从腰间摸出一个金元宝塞到杏姑手里,问她:“够不够?”
  杏姑手一扬,金元宝顺着楼梯叮叮咚咚滚下去,下头也不知有没有人,元宝滚停了,杏姑冷笑道:“不够,当然不够,这琵琶随我八年,不知赚回来多少个这样的小元宝,这位公子想这样就赔了,可真是说笑话。”
  伊龄贺眼角的寒风扫过杏姑,他又拿出两个,“够不够?”
  三个五十两的金元宝,买多少琵琶都够了,百年香樟、黄花梨木、银丝紫檀或沉水木制的琵琶,都能寻回来了。杏姑照旧将金元宝丢下楼梯,元宝咕噜咕噜的滚,也不知滚到了何处。顾惟玉回头瞧了杏姑一眼,轻笑道:“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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