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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髓-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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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哼笑了声,“身上不豫?真是稀奇事,丞相可是十年未生过病的人啊……”转念一想,似乎又品出了点别的内容来。好端端的,病得真蹊跷,究竟是为了拖延归政呢,还是昨夜愁肠百结,把自己给气病了?
    
    第43章
    
    “既然抱恙,总不能让他拖着病体觐见,还是我亲自登门吧。”
    趁他病着,正是欺负他的最佳时机。打不过她,骂不过她,现在不去一雪前耻,更待何时?扶微如此一想,顿时精神抖擞。回身嘱咐上官照,“侍中代我送长公主与翁主,其实我的意思是,姑母将琅琅留下最好。琅琅年幼,长途跋涉实在辛苦,倒不如留在禁中,交由皇后照看……皇后与她年纪相仿嘛,两个姑娘在一起,便于照应。我先前想说,又恐姑母多心,还是侍中挽留,方显出情深义厚。”复笑了笑,朱红的天河带柔软地垂在胸前,她大多时候看上去都是善良无害的。
    上官照心头却有千斤重,抬手一揖,“诺。”
    “若侍中觉得留于禁中有不便,带回关内侯府也可以。反正已经指婚了,又兼是表兄妹,你亲自照顾不无不可。”她笑着嘱咐完,对斛律扬了扬手,“命人备车,去丞相府上。”
    自从有了侍中,真是大大便于她出行了。以前单独离宫,有时战战兢兢,生怕人堆里忽然蹦出个刺客来。丞相几次三番劝阻,不让她随性乱跑,“出则必有警跸”,实在很麻烦。现在有了上官和斛律,轻车简从再不必担心,有权就是好啊,这才是当皇帝的乐趣。
    丞相所居住的闾里,前一夜那样热烈地大肆庆祝过,虽然有家人打扫,地上仍残留细碎的红纸屑。扶微从木阶上下来,仰头看丞相的府门,长策候府……他府邸的匾额从文帝时期起就没有换过,其实丞相是个念旧的人。
    家丞见少帝登门大为惊讶,忙率众仆婢参礼。少帝的脾气向来不错,因此他也敢上前闲话两句,“陛下今日怎会驾临呢?”
    少帝调转视线一笑,“新婚三日应当足不出户,如此方合理吗?”
    家丞被呲哒了下,摆手不迭。扶微朝着丞相卧房的方向看了眼,“今日相国欠安,我特来探望。现在如何了?好些没有?”
    家丞一面引她入内,一面道:“回禀陛下,昨夜医官请过脉,吃了一剂药,并不见好转。臣先前进去问安,君侯还是乏累得睁不开眼。现下主上亲临,兴许圣躬慰问一番,君侯的病就好了,也说不定啊。”
    这家丞,自从上次她在相府赖了一夜,丞相又要热水又要被褥后起,看她和丞相,总是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大概肚子里把他私以为的那点不可说,演绎了不下百遍了吧!那么克制的丞相,手底下养了个戏很足的家丞,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扶微并不感到厌恶,反倒在家丞的目光里,感受到了“宾至如归”的热情,这是连丞相都给不了她的。
    她自得其乐,“丞相为何得病呀?”
    家丞说:“连夜看公文,受了风寒。”他当然不会直截了当告诉少帝,丞相昨夜酩酊大醉,在廊子上睡了半夜,结果着凉了。
    少帝颔首,在他的卧房前顿住脚,略平了平心绪才迈进室内。
    相府上有仆婢,她当然知道。可是绕过屏风进内寝,看见一个清丽的女郎在床前侍疾,她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这是谁?穿着白地缘朱锦的曲裾,未饰珠翠的头发黑压压地拢在身后,单是那曼妙的曲线,便足以令男人垂涎。丞相发热不退,她便捞了袖子,露出一双纤纤玉臂,从盆中浣了凉手巾出来给他敷额,那么尽心尽力啊,连她都要被感动了。
    她转过头,询问式的看了家丞一眼,“何人呐?”
    家丞胆战心惊往外指了指,“魏国国相奉命,进献给君侯的魏地美人……”
    她冷冷哼了一声,魏王真是知恩图报,几年前从丞相这里得了两位小妻,到现在还惦记着还人情呢!这个家丞也是个糊涂虫,这样就把人送到跟前来了?
    “丞相病中,你敢擅作主张,胆子真不小!”
    家丞骇然,扑通一声跪下了,“是臣疏忽……”动静太大,引得美人顾盼,家丞忙比手势,“快快拜见陛下!”
    美人大惊,大惊过后便显得楚楚可怜了,扭动纤细的腰肢起身,碎步迎到门前肃容行参礼。一双柔荑加于额前,雪白的面颊上,只见唇瓣一点胭脂鲜红如血,连嗓音都是温柔得拧得出水来的,伏拜下去,莺声道:“妾拜见陛下,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扶微发狠盯了她半晌,也不开口请她起身,只是沉着脸,一副捉奸在床的模样。瞪完了小妇再瞪奸夫,奸夫仰在病榻上,勾起头往这里看了一眼,然后颓废倒回去,闭上眼,满脸的绝望。
    不能失态,低垂的两手终于掖起来,一旁随侍的黄门见她颔首,扬声答道:“皇帝制曰可。”
    帝王在,一切闲杂人等自然要回避。魏女谢恩起身,美人那双白洁的玉足从地板上走过,脚趾莹洁可爱,扶微看了心里又觉不快,轻慢地调开了视线,进入内室后褪了鞋履,直接登上了丞相的睡榻。
    “相父艳福不浅。”她语带调侃,酸气扑面而来,“今日是朕大婚第二日,相父不进宫道贺,躲在家里生起病来了?”
    丞相头痛得厉害,乏力地向她拱了拱手,“请恕臣不能恭迎。”
    “应付君王多费神,换做我,我也情愿躺着让美人服侍。”她泄愤式地说了一通,见他蹙眉不答,倾前身子仔细审度他的表情,“她给你焐手了么?”
    丞相的眼睁开一条缝,从那缝里随意瞥了她一眼,“上此话怎讲?”
    “肉手炉啊。”她愤愤道,“把两手放进美人怀里焐着,多旖旎香艳!”
    懂得真不少!丞相腹诽,好在是个女人,要是个男人,恐怕不比历史上那些昏君差。
    “臣不懂这个典故,也没这雅好。”
    “就是没有?”
    他不耐烦地别过了脸,“没有。”
    没有便好,扶微心里稍觉平衡。可是既然他还能说话,就证明他先前没有晕死过去,那为什么会容忍莫名其妙的女人留在内寝?
    帝王吃醋,当然不能吃得那么明目张胆。她长叹了一声,慢悠悠道:“各路诸侯云集京城,往来人员稠密复杂,相父还是多加注意为宜。相父乃国之栋梁,朕之膀臂,若相父有个三长两短,朕如断一臂,将来连束胸都不方便,那多不好!不过相父将近而立,有个把御婢也是可以理解的……刚才那美人,相父打算抬举她么?”
    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丞相心里烦躁起来,本来病着的人,精力便不够,她一来,他应答的每一句话都得在脑子里再三斟酌,实在令他无力招架。
    今日来干什么?新婚燕尔,不在宫里养精蓄锐,到这里折腾起他来!丞相枯着眉头,心思愈发沉重。“上幸聂后,燕燕之声不绝于耳。稍歇,复起,数之有二”,结果二还被划掉,改成了三。记载得好详尽啊,少年夫妻精力无限,昨夜一夜竟没闲着。他忽然有些后悔了,本以为自己亲手教导的学生,不是那种轻薄孟浪之徒。谁知师恩不敌人性,他尚且放心的灵均,最后竟让他措手不及。
    心灰意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就是觉得做什么都无用,什么都不想计较了。男人么,成家立室都是应当的,他怎么就不能有个把女人呢!
    “魏王送的,臣观之甚好……”
    “哪里好?狐媚之姿,强作娇态,朕不许!”少帝就是少帝,可以把醋性巧妙地转化成大义,想了想又补充,“诸侯称霸,是孝帝时期留下的顽疾。我与相父共议,欲扭转这种局面,相父千万不能为魏女所惑,忘了此前的决心。”
    丞相张了张嘴,“臣……”
    “相父不答应,我就把她接入禁中。反正北宫空着也是空着,你看上谁,我就封谁为嫔妃,就这么定了。”
    丞相不甘,“陛下不要欺人太甚,难道让臣孤身一辈子吗?”
    她不说话,只是凉凉对他一笑,重新打了手巾,粗鲁地覆在他嘴上。
    就是这么伺候病人的吗?丞相没有办法,只得自己动手,把手巾拉到额上,然后便紧紧抿起唇,再也不同她说话了。
    “凭什么你可以有人做伴,我就得孤单一辈子?若我不能从深渊里爬出来,相父就在渊底等着我吧。”
    他盯着榻围上的云气纹雕花,没有转回头看她一眼。帝王霸道,他也见惯了,只道:“请陛下爱惜身子,暂且不宜有孕。原因是什么,臣不说,陛下也知道。”
    扶微愣了一下,看来他果真以为她和灵均圆房了。伤心么?一定有吧!她有意不解释,模棱两可道:“相父的消息这样灵通,可惜不能在我小寝内安排眼线……我此来,还有另一桩事要讨教相父。定阳长主今日入禁中与我辞行,称盖侯病重,要带着翁主回朔方去。依相父看,我应当如何处置才好?”
    如果一切如常,长主何至于这么着急离开京城?既然走得仓促,必定是自觉京中不安全,想回封地去。丞相望着殿顶,乜起了酸涩的眼睛,“不能让她回到朔方。距上次陛下被识破,也就三四天光景,长主为了确保安全,绝不会俱书信,因此臣断言,消息暂且还未传到盖侯耳朵里。可一旦他们夫妻汇合,其后种种,臣不敢想象……源氏宗亲里,有太多可取陛下而代之的人,如果陛下不想将帝位拱手相让,就将长主一行人全部除掉,以绝后患。”
    扶微虽然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主张,但真的要去实施,她觉得自己硬不下心肠来。
    “可否……留下翁主?”
    丞相转过头来,虚弱而不悦,“又是为了上官照?”
    她说不是,“盖侯镇守朔方多年,即刻铲除是不可能的,如果留下翁主作为钳制,就算他得知了内情,也不怕他轻举妄动。”
    丞相听后笑起来,“陛下竟这般天真!皇图霸业,岂是一个十几岁的稚女可比拟的?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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