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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脸就是她害的!”
小佟佳氏一声尖叫打断了蓁蓁,她吐出的实情是这般惊人,站在蓁蓁身后的秋华没忍住轻轻“啊”了一声。蓁蓁转头看了她一眼,秋华心中有数福了一福便走到门边候着。这一来她若不在对着蓁蓁小佟佳氏也就无所顾忌吐真相了,二来也是防着有人靠近这间屋子的时候会偷听到她后面要说的话。
蓁蓁轻轻对小佟佳氏道:“傻姑娘,她是你亲姐姐怎么会害你呢。”
小佟佳氏摇了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过她长满痘疤的脸。
“那日……”她提起旧事脸上不禁浮出极痛苦的神色,不得不缓了缓方才继续说,“那日我被抬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我没了知觉,我那时是醒着的只是已经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先是听见……听见那人扑在我身边大哭说不让我走,后来顾太监来了又跪又求地劝了很久逼得她不得不答应。等到顾问行走了,我……我却听见她在我耳旁轻轻笑了一声。”
小佟佳氏闭了闭眼,一行眼泪又从她长满了痘疤的眼皮底下滑落,“后来敬事房的人来了,我便被他们抬着送来了这五龙亭。我本来以为这回我是死定了没想到老天爷可怜我,把这条命给我留下了。我能动了后求了送水的仆妇带了信出去给我阿玛让他救我出去,谁知……谁知我阿玛回信说他不信是那人做的,即便是她做的我也不能把这事告诉皇上,咱们家既然已经折了我了,怎么也要保住她。姐姐,我当时真是万念俱灰,万念俱灰啊,到头来我不过是一枚棋子没用了就被他们扔在这五龙亭自生自灭了……”
小佟佳氏说到此处又大哭起来。
蓁蓁也忍不住拿帕子擦眼泪,她柔声劝着,一会儿说:“我们不想了,我再给你弹个曲子好吗?”
小佟佳氏点点头,真正再弹起了那首《普庵咒》,琴声悦耳却又隐隐含了丝丝悲愁,她拨动琴弦的时候似乎也拨动了人的心,小佟佳氏听了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她幽幽地说:“我在梦中听见这琴声以为我是脱了凡尘入了仙境,醒来后方知是一场梦。原来梦中一切虽是一场空这琴声却是真的。”
蓁蓁道:“此曲曰《普庵咒》,是自佛经中悟来。”
她勉强扬起脖子问蓁蓁:“姐姐,世上真有佛祖吗?”
蓁蓁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佛祖自在心里。”
小佟佳氏点点头,可忽又惊叫了起来:“不……不……没有佛祖,要是有佛祖定不会让她这么对我!”
这一声又惊又惧生生把秋华给吓着了:“怎么了?”
蓁蓁把她搂在怀里像哄宝儿一样拍着她:“没事了,病都好了,回头让太医给你再看看,有什么咱们就治,都会好的。”
小佟佳氏捂着脸哭道:“我的脸……我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怎么治得好。”
“不怕不怕,咱们有法子。”蓁蓁对秋华说,“去取一方素面帕子来。”
蓁蓁不喜欢内务府做得那些帕子总觉得不够精致,她用的帕子都是自己画了花样子让霁云她们绣的。前些日子刚好裁了几块白素娟,才翘好边还没来得及绣呢。待秋华取了来蓁蓁把帕子围在小佟佳氏的脸上,把她的脸遮了大半,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头。
小佟佳氏两手往脸上一摸只摸着了冰凉的娟帕,她竟然哽咽着笑了,“这样好,这样别人就见不着我的脸了。”
蓁蓁听着心里一痛。她说:“佛祖也是渡劫后才成佛,你经此大难,或许以后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呢?”
小佟佳氏点点头:“原是我佛慈悲,怜我身苦,渡我劫难。”她又问:“姐姐,我能以后和你学琴吗?”
蓁蓁答:“我也是学着玩的,等你好了,我找最好的师傅让你学。”
小佟佳氏毕竟才大病初愈,说了这几句话已经是气喘吁吁了。蓁蓁扶她躺下说:“你先把身子养好,只有身子好了太医才能慢慢调理其他的。”
蓁蓁看着小佟佳氏合眼睡了便出了屋子,她一直坐在屋外愣愣地发呆,秋华去看了眼小佟佳氏的药后归来,见她还是一样发愣的模样。
“主子,想什么呢?可是为佟贵人担忧?”
蓁蓁缓缓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滑过琴弦,扰得那原本平静的琴弦在她指下一阵晃动。
“我是想,人真的能有这么狠心吗?前有宜妃,后又是她。”
秋华叹气:“不是人人都和您一样,也不是人人都有国公夫人那份幸运的。”
“唉,都是欲壑难填。”蓁蓁瞧了眼关着小佟佳氏的内室,担忧地说,“这里马上就要变成是非之地了吧。”
“您既然知道,还去探她们姐妹间的浑水吗?”
蓁蓁眉目一转嫣然笑道:“我不是和她们不一样吗?总要发发善心才好。何况……”她忽又敛下双眸,藏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秋华哑然,不知作何回答。此时蓁蓁蓦地收回拨弄琴弦的手:“走吧。”指甲无意间刮过琴弦发出“嗡”的一声响,仿若两军对垒前的军鼓,直震耳际。她转过身看着秋华,目光沉沉。“也是该时候去会一会咱们的皇贵妃娘娘了。”
……
胤禛背挺得笔直,握着一杆竹节狼毫笔伏在案上一笔一划写大字。他体质随了蓁蓁生下来就怕热,一页纸还没写完身上的衣裳已经湿了。饶是如此他倒也忍得住,脸上的汗都滴在宣纸上了仍是一声苦都没喊。
忽得迎面一阵风吹来一下子把暑气都吹散了,胤禛不由得精神一振。他一抬头对上的是佟佳氏含笑的双眸。
“傻孩子怎么一个人闷在这练字,要热着了怎么办?你屋里伺候的人呢?”佟佳氏缓缓摇着手里的的竹柄团扇,她见不时有汗从胤禛脸上滑下来伸过手去给他擦拭。
胤禛乖乖坐着不动等她擦完了才说:“是儿不让他们在屋里伺候的。练字的时候就要全神贯注,屋里有人会分心的。”
佟佳氏笑着说:“就你怪毛病多。”她微微侧过头让宫女把一只青花荷莲碗端过来。“额娘让人给你炖了冰糖银耳羹,来,先把它吃了。”
胤禛揪紧了眉毛小小年纪却露出一副大人模样。“皇贵妃娘娘,儿现在不能吃。练字的时候就只能练字,一日一时只做一事,这才叫专心。”
佟佳氏失笑,摇了摇头说:“这孩子,现在就这般了往后长大了该是如何。”
一旁的刘嬷嬷也笑了说:“四阿哥这是早慧呢,寻常孩子一听说有吃有玩哪里还坐得住的。”
佟佳氏听得微微点头。“是啊,难为他年纪这么小却有这定性,练字最要紧的就是得坐得住。”
胤禛似是全然不闻两人在说什么自顾自地埋头练字,佟佳氏怕吵着他便也不说话了,在一旁给他打扇。胤禛足足又练了半个时辰,写了十张大字才把笔搁下,他冲佟佳氏一笑,露出一边的小虎牙来。“皇贵妃娘娘,写完了。”
“傻孩子,写完了能吃了吧?”
刘嬷嬷端了碗要喂胤禛,胤禛摇了摇头接过来自己吃了。
“主子……”赵忠顺在屋外轻轻喊了一声,佟佳氏给胤禛打着扇没应他,刘嬷嬷掀帘子出去问赵忠顺:“什么事?”
赵忠顺引她走开几步方说:“德主子去了咱们那儿找您。”
皇贵妃同永和宫那位面上看着和气,不过这和气却生分得很,这事虽从没挑开了说但两宫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刘嬷嬷转回屋里悄悄附在佟佳氏说了几句话,谢氏在一旁看着眼神闪了闪。佟佳氏不动声色静静地给胤禛打着扇子,看着他把一整碗的银耳羹都吃完。她解下帕子给他擦额头上的汗珠,微微笑着问他:“累不累?”
胤禛摇了摇头道:“不累。不过才练了一个时辰的字。”
佟佳氏一摸他的后背一手的汗,再一看他的后背湿了一大片。“湿衣服怎么能捂身上,额娘陪你去换身去。”
胤禛经历了那次疟疾后也是知道要当心了,他对着皇贵妃伸过来的手后退一步,但恭敬地点点头并看向谢氏喊了一声:“嬷嬷,领我去换身吧”
谢氏默不作声低着头福了福,牵着胤禛的手在皇贵妃含笑的注目下离去。
待两人走后佟佳氏眼神一变,问刘嬷嬷:“人呢?”
刘嬷嬷道:“在静思轩里。”
佟佳氏什么都没说,低着头转了转手里的团扇,看着似是在想什么,刘嬷嬷忍不住问:“娘娘的意思是……”
佟佳氏举起扇子掩面一笑,却没藏住眼中的算计。“成了走吧,可不能让咱们的贵客再等了。”
蓁蓁已经在静思轩坐了半天了却连正主儿的面都没见着,她忍得住碧霜却是忍不住便逮了个小宫女来问,偏这又是个据嘴葫芦,一问三不知,再一逼直接就哭了。
“我是问你话,你好好的哭什么,怎么,难不成我们主子欺负你了吗?”
碧霜翻了翻眼,被这没眼色的气得半死,蓁蓁觉得她做得有些过了刚要说话,姗姗来迟的佟佳氏倒是终于出现了。
“给皇贵妃请安。”
蓁蓁起身福了福,佟佳氏两眼一扫自然是把屋里的情况看了个分明。碧霜这会儿甚是不自在,说来打狗看主人,她在皇贵妃的地盘上搓摩她的人偏还让她遇了个正着,这不是狠狠地在下皇贵妃的脸面么。她看了看蓁蓁,神情有些发虚。蓁蓁虽也觉得刚才是碧霜做得有些过了,但自己的奴才在外头她总是要护着她的脸面的,她正想着怎么把这事先揭过去,佟佳氏一转头神色严厉地对小宫女道:“谁教的你在主子面前这样哭哭啼啼的,没规矩的东西。不是让你在这伺候德妃的嘛,你是连伺候人都不会了吗?”
蓁蓁没想佟佳氏会这样一说,如此倒好似真是蓁蓁带着自己人跑来闹她的场子。蓁蓁起手便被佟佳氏吃了一卒,她瞧了一眼惹祸的碧霜,碧霜满脸通红,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蓁蓁暗叹了口气,张了笑脸道:“倒也怪不得这孩子,是臣妾贸然来访给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