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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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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吻她没任何反应,没任何感觉。
  是的。厌烦。
  这样亲昵的好时光,才明了了彼此的心意,仍难免对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感到无比的厌烦。
  真要将一个浪子困在自己身边的三寸之地。时时守着监视着?这辈子活得累不累?
  从她知道自己爱上木奕珩起,就再也无法洒脱面对这些事。
  因为在乎,越发不能容沙。
  从前她不闻不问,只求一夕温存。如今她贪心奢望,想要更多。
  木奕珩曾想将她禁锢,那种心情,此刻她终能体会。
  他太出众了,注定要被许多许多的人觊觎着。
  得不到回应,哪怕她抓打撕咬也好,这般木然任他施为,死了一般。木奕珩顿下动作,眸中串串火苗熄灭了。
  原来恋慕一个人是这样的痛么?
  曾经他纵横天下,游戏人间。那些自由自在的岁月都被他甘心舍弃,就在她身边,固守着这一方天地。
  救下寒娘,也是源于那张脸与她相似,爱屋及乌,追根究底还是爱她怜她不是么?
  木奕珩腾身而起,他从树上解开缰绳,牵马就朝前去。
  林云暖躺在草丛里面,耳侧有虫鸣声,她原本很怕那些小生物,此刻,顾不上了。
  就在他们欢/好过的这片花海,他第一次将背影留给她。
  她的气还没消,他就已经没有耐心继续了。
  这样也好。
  他总是太纵由她,渐渐叫她失了底线。她变成了这样矫情多事的一个人,她不愿的。
  木奕珩只走出几步远。
  倒也不是想逼她服软。只是他很燥郁,不知如何处理这种情形。话都已经说尽了,他把真心剖给她看了不是么?
  他静候片刻,发现她没有跟上来的意思。
  木奕珩莫名心慌,丢下马儿,自己往回走。
  那片花海中,只余艳红野花在风中轻摆,他爱重的妇人,不在那了。
  木奕珩揪住心口,恨恨地抽出腰间匕首,将野花砍得凌乱。
  什么美好,什么欢愉,过眼云烟罢了!翻脸无情的妇人,一点点小事就要这样拿捏他么?
  林云暖才走出几步,就觉出不妥。
  她方向感不算差,许是适才心绪不佳,没看清路,误走了这条。
  再往前,是一片深林。不是来路。
  她快步回头,去寻适才的方位,绣鞋踏在松软的土地上面,不时踩到野草,直打滑。
  天空似乎就在一瞬间暗下来。
  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伴着雷鸣电闪,乌色顷刻吞没叆叇的云层。
  眼前就是红色花海了,因着降雨,颜色深重了一层,原该在那候着的木奕珩不在。
  旷野空空荡荡,没有她的郎君在那等候。
  林云暖眼眸一涩,脚底不稳,碰到一块尖石。血色很快蔓延,染红了鞋尖儿,杏色绣兰花的鞋面,血污泥污,脏乱不堪。
  她启唇想喊木奕珩的名字。喊不出口。
  自己赌气而走,故意与他分开,这会子却来寻他相助,她拉不下脸面。
  他必不舍她离去,定就在附近。
  这点林云暖十分肯定。她静下心来,没那么慌乱了。
  这回辨清来路,她朝前走。
  脚尖太疼了。想起适才被她撵走的寒娘,那姑娘手上脚上都是伤,一路寻来这里,不知受了多少苦。自己因为小心眼,因为吃醋,就那样对待人家……
  她愧疚不已。一时间,对木奕珩的怨念也淡了。
  原就是她无理取闹。不怪木奕珩恼了。
  是她给他宠得越发不懂事。
  她步子越来越急,她想找到木奕珩,和他握手言和,还他一个热烈的回吻。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蹿出一个人来,猛地朝她一推。林云暖大惊失色,整个人收势不住,直朝一旁的花丛跌了去。
  她尖叫一声,大喊木奕珩的名字。
  顾不得什么尊严脸面。
  那是她的丈夫,她的爱人!
  身子不断下坠,骨碌着,朝山坡下滚去。
  花丛下面原来这样深。
  好一会儿才停住下坠趋势。
  她坐起身,满身狼狈不堪。展眼四望,尽是荒丘。
  她不知自己跌到哪里来了。
  手脚都火辣辣的疼。
  是谁,是谁推她?是谁一直潜伏在她附近,伺机出手?
  巨大的恐惧攥住她。
  木奕珩在哪儿?是否也遭不测?
  思及适才木奕珩所言,寒娘寻来此处,背后有人指使?
  那人会是谁?为何要如此离间他们夫妻?
  是她太傻,因这样一点点小事,与木奕珩龃龉,中了旁人的计!
  她现在,很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自掘坟墓,说得就是她这样的人!
  天空暗下来,她再辨不清来路。
  木奕珩找她不到,定要急疯了。
  没脸流泪,自己沿途做记号,一路朝前走。
  攀上小小山丘,举目一望,几乎绝望了。
  无边无际的荒芜。
  身上没带火器,连发讯号也不能。
  林云暖当真抬起手,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是她自己作死!
  就在这时,她听见虚弱的几声轻唤。
  有人在喊救命?
  就在近前,在不远处的野草丛中?
  林云暖拾起一根木棍,试探朝那边去。
  声音越发清晰了,“……有人么……救命……”
  林云暖眸子睁大,几乎要落下泪来。
  是阿倩!
  饶是如此的虚弱无力,仍能听出,那是阿倩的声音。
  “阿倩!”林云暖兴奋地喊她名字,自己的声音也是嘶哑的。
  阿倩原已绝望了,这会子听见回应,陡然振作起来。
  她推一推怀中昏睡不醒的人,泪水落下,“宽哥,有人来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林云暖拂开草丛,深深的野草足有半人之高。骤雨迷蒙视线,接连伸手抹去眼帘上的水珠。
  终于找到了!
  阿倩满身泥泞,瘫坐在地上,怀中枕着一个昏睡的人。
  是朱彦宽。
  嘴唇发紫,脸色青白,昏迷不醒的朱彦宽!
  林云暖凑上前去,查看两人的伤势。
  阿倩泣道:“林姐姐,他……他为了救我……”
  林云暖注意到阿倩发紫肿胀的脚踝。
  她左脚没有穿鞋,脚踝肿起老高,上面两个明显的血洞。
  “你……蛇?”
  阿倩点头:“我给蛇咬了,他……他替我吸出毒血,我喊不醒他,想扶他回去,迷了路,滚到这里来了!”
  林云暖蹙了蹙眉:“你们,是在山庄后面花海附近滚下来的?”
  阿倩连连点头:“是我不好……是我非要去瞧那些花儿,我艳羡你,艳羡那些花……是我害了他!”
  她捂住脸,呜呜地哭泣。
  林云暖拍拍她的肩膀:“你别自责,不是你的错。今日事事蹊跷,未必便是那么巧叫你中了蛇毒。”
  她环顾四周,指着一块凸起的山石道:“你能走么?我先扶你去那边石下避雨,再来扶朱公子。”
  费尽气力,终于将两人都弄到石下。
  林云暖见阿倩抱着朱彦宽不放,眉头轻轻蹙起,叹道:“阿倩,你与他究竟……”
  阿倩垂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其实……我们早就识得。两年前,游船上面,那时他才从外地书院回来,他兄长带他出来玩,当日是我奏琴……”
  林云暖既然有此问,自然是发现阿倩待朱彦宽特别不同。
  “他后来来找我,我一开始只当他是寻常恩客。可他守礼……与旁人不同……我就,待他也另眼相看。”
  “并没奢望过结果。他能常来捧场,我已感激不尽。可他说,想要娶我。林姐姐,你知道吗?我活到十九岁,这是第一回 ,有男人说想娶我!可我如何能嫁他?我这样不堪的身份!”
  阿倩切切哀哭,哭得连林云暖也不忍心。
  “我想与他断了的,他不肯……他又是求,又是跪,又是发誓,其实,我也不舍得……谁不想停船靠岸,找个好的归宿?谁愿欢场漂泊,永远以色侍人?可我不能害了他啊!他才考取功名,点了庶吉士,前途一片大好,我……我这不详人,克死爹娘,沦落风月,我配不上他!若他今番因我而有损伤,我该用什么来偿?”
  林云暖不知如何劝,她伸手握住阿倩。
  原来每一个人,在遇到自己心中所爱之时,都是这样百般纠结、患得患失的么?
  一声炸雷,直劈大地。
  林云暖震了下。再如此耽下去,朱彦宽随时有性命之忧。她将外裳脱给阿倩,披盖在她和朱彦宽身上。
  她拄着木杖,决心再去寻路。
  一路走,一路在树上刻下痕迹。
  她走了很远,渐渐体力不支。
  雨势越来越大,浑身凉透,头发糊在脸上,狼狈不堪。
  山丘上,木奕珩立在那,似乎正朝她笑。
  林云暖猛地甩了甩头。
  是幻觉。
  那是幻觉!
  她不行了。再无力气……
  期间林云暖醒过一次。
  她眼睛毫无焦距,睁开短短一瞬,又闭合上了。
  木奕珩走到屋外,手握成拳,狠狠砸向廊柱。
  朱彦宽和阿倩伤了,车马被损毁,林云暖染了风寒,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大意所致!
  林云暖后半夜发起高热。
  她很痛苦。
  浑浑噩噩之间,辨不清今夕何夕。
  眼前似乎就是云州那座著名的老宅。
  百年唐门,她新婚不久,住在清幽雅致的挽香苑。
  唐逸坐在她对面,声音低沉地道歉, “……我不是故意给你难堪,着实那晚众人起哄,又不觉给骗喝了助兴的酒,毁了罗妹子的名节……你打我骂我都好,我却不能不负责任。你只管放心,接了人进来,我不会踏足她屋中半步,不过是个妾的名分,算你高抬贵手,给她条活路吧。”
  “四爷,那我呢?那我的活路何在?我与你才成婚不足一年,你纳妾进门,我的脸面何在”她拥被哭泣,把自己缩在帐子里,不许他近前。
  好疼啊。
  心里揪扯着,恼怒得恨不得将屋中所有连人带物砸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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