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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本纪-第2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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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在益梁处失职之事虽有耳闻,然这几载以来,中枢诸事繁杂,益州的事情,并未能引中枢十分挂怀。
  “石子先,好壮的脾气,刚走人便来参上司一本,”成去非面上淡,语气却峻肃,“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巴郡原先的府衙里想必有些能用的人,拟个单子给我。”
  “下官这就回去拟。”
  等石启去了,成去非才朝外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刚过。”赵器答了一声,只听成去非随即吩咐道:“让人回去,明早点卯过就都到这里来。”
  赵器附应了两声,迟疑道:“大公子也该用饭了。”
  成去非遂起身出来净手,却见婢子端来的食盘上有血红一碗东西,就近看上一眼,原是和好酒的鹿血,冷冷问道:“谁准备的?”
  婢子早吓得两腿虚软,还是赵器过来忙道:“是府里管事二丁叔,见大公子整日操劳,寻了头上好的公鹿,说可每日割上一碗,大补虚损最佳,大公子可是用不惯?”
  成去非却低喝一声:“荒唐!”说罢不耐摆了摆手,婢子左右不是,难能领会,眼巴巴望着赵器求救,赵器见他已然发作,示意婢子忙又端了出去。
  等成去非坐下用饭,赵器亦不敢逗留,默默退出,待那暖熏熏的春风一吹,仔细想上一想,乍然醒悟,心底也是后悔疏忽了,只道二丁叔好心却不过脑子,忙去寻人了。


第259章 
  出了司马府; 顷刻间便行长干里,果真人声鼎沸,喝道声、马蹄声、叫卖声嘈嘈杂杂,百姓穿行其间; 乱跑的孩童; 捂嘴窃笑的小娘子,吆喝不断的壮汉,接踵而至,石启那两匹骡子在人群中容与难行,索性命从事把骡子还了回去。
  从事想起他来时一路所提诸事,遂边挤边问道:“大人在大司马跟前提益州刺史府的事情了?”石启点点头:“提了,只是我看大司马似有难处,那刺史温辇是故去太尉温济之家里人; 当日钟山一事; 太尉出力不少,我猜大司马怕就是这个难处了。”
  “大人,其实要下官看这事; 错也不全在府衙; 蜀地各族杂居,有些本就喜持械生事; 好斗之风历来有之,那流匪头目亦是凶残无道; 烧杀抢掠; 又岂是安分百姓?”从事刚说罢; 前方背篓的老伯正停步往上托了一拖,篓里两只鸡咕咕乱叫一阵,又抖出几根鸡毛来,冷不丁扑进从事鼻间,从事忍不住打了个巨响的喷嚏,引得旁人啧啧称奇,石启笑道:“看见没,这是那老伯的鸡在提醒你要慎言!”
  从事很不以为然,心道大人你也知道慎言二字,就没见大人你慎言过……石启道:“倘不是长官们不理政事,且又盘剥无度,激得民变,哪来这些事,你且往四下里看看这些百姓,哪一个不想安安生生过?”从事摸了一把鼻子答道:“大人所言有理,可流匪越发胆大妄为,横行无忌,不将天子命官放在眼中,肆意挑衅,也实该剿杀。”
  “头目自然要剿杀的,剩余的还是要招抚,流匪成千上万,都杀了,地还要不要种了,粮还要不要交了,等着吧,看大司马如何处置这一事。”
  两人说话间,既寻到了官舍,便住了下来。石启懒得洗漱,径直往床榻一躺,忽就想起来时所闻吴县流民作乱一事,又思想着东南六郡,虽富庶有余,百姓的负担却也是最为深重,中枢财政所仰赖者,正在东南诸郡,是以底下逢灾便有流民作乱生事,亦是常态了……
  翌日,大司马府点卯一过,各功曹参军一众人便往成去非所在的正厅来。大司马开府之初秉持着文不掌军,武不干政之准则,文武两套班底在各自事务上便日渐泾渭分明,同国朝各州郡刺史都督文武不分的惯例大相径庭,众人虽缄口不谈,心中却皆知,这一举恰方是正道,且最终集权者,在大司马一人,无论政令军令,皆出于其一身而已。
  公府里各曹例行禀事,小半个时辰下去,方见原台阁度支部尚书郎今兼公府税曹主官的李祜携几人抬进一沓沓册薄来。
  李祜姗姗来迟自有其因,他如今台阁公府两下里奔波,每日亦是忙得足不沾尘,尤其是自进入凤凰七年,二月大司马递呈天子《上疏陈便宜七事》阐释新政,眼下阳春三月,各项事宜便要真正具文发放至京畿乃至江左诸郡县府衙。新政的风头既显,京畿各有司班上朝下,茶余饭后,无不借此以佐闲谈,各京部司衙里,真正每日过来点卯做事的,无外乎些不入流子弟,相聚提将起此事,或议土断,或议并官省职,然最感奋处,莫过于破格擢选一项,因原巴郡太守石启新任丹阳尹,这一事足以激荡起阵阵风浪,石启资名尚轻,却得以身居如此机要之位,实在不能不勉力着一众在府衙中懃恳于王事却升迁无门的寒庶子弟将此视作一个难得的契机。
  而怪异处,亦十分明显,大司马虽如此上疏,公府属官佐吏,十之六七却仍出自于江左四姓及张、温、韦、朱等几大世家。除却公府不谈,就是朝中新空出的如仆射、大尚书两个要紧位置,也分别由张蕴次子张度、韦公三子韦兖继任,这两人可算江左二等世家出身,如此以来,江左世家地位的微妙升降也尽在时人的浮想联翩之中。不过如此种种,似乎仍同寒庶子弟多无关系,然有心者只要细辨,依然可观得大司马公府中世家子弟多担清要之职,许不过装点门面耳,但凡涉及国朝社稷重要实务的位置上则大都为一如石启或不如石启的资名甚浅者。如此也算两全,世家子弟既以理事为俗务,大司马便愿养闲人,但实务无人不可,也便恰成他人机遇。
  此刻,正是这众无甚资名者分列两班,聚于正厅,议事言事。成去非见李祜进来,略一示意,李祜便不急于上前,同农曹主官步芳坐至一处,目光扫了两圈,小声问道:“好似缺了些人?”步芳颇带深意看他一眼,方点头低声回道:“你又不是不知那些人,松散惯的,便是来点了卯又如何?”李祜一时惊奇,难能琢磨透大司马心思,以他性情来说,怎会许自己眼下人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正思想间,却认出成去非坐下最近的那一个,竟是原散骑常侍虞景兴,忙问步芳道:“那位是?”步芳道:“大司马的新长史,李郎当认得才是,听闻原也在朝为官,是虞公子的从兄。”李祜若有所思点了两下头,“认得倒认得,原是这样……”
  待轮到李祜禀事,先从带来的账簿中抽出一本来,递给成去非:“台阁度支部诸位同僚将此前,”他又是一顿,成去非知他这些人习惯于称呼“顾仆射”,停顿者为何,不言而喻,却未说什么,仍听李祜继续道,“此前数据浩繁的账册,整合为一本明细,请大司马过目。”
  成去非一面看,一面道:“你们看着账簿,可有什么想法?”
  自凤凰二年始,仆射顾曙独揽度支大权,台阁一众人不过领命行事而已,几载间,仆射于大司马可谓阳奉阴违,于东南几郡私自加税,又逢六年大疫乃至终酿吴县流民起事实在令人咋舌,而贪墨之巨用于何处,臣僚们既经东堂之事,也大略猜得一二,那些门客死士自是要耗费钱财,非常人能资。以至于凤凰六年整个冬季,台阁所忙碌者也不过重新对账,各处漏洞,千疮百孔,一时人人暗惊不已,只想大司马必发雷霆之怒,却不料最终大司马闻言也只是一句“知道了”,众人难能猜测其心意,便也都撂下不提。
  “大司马上疏中所提往后分夏秋两季征税,较之于旧制,确是精简许多,百姓受益。大司马意欲再行土断,届时定会清查出诸多田产来,也会清查出诸多人头来,国朝便自会多出一批新的编户,这也正是解决府库空虚之道,但有些事,下官同几位郎官私下议过,今日说出来,还请大司马裁夺。”李祜在顾曙手底历练经年,办了不少实务,到底长进许多,今顾仆射虽已伏诛,但顾仆射于国朝度支林林总总各处确是看得透彻,只可惜仆射看得透彻,却不肯践行一二罢了。
  国朝税收是社稷根本,此一事成去非久萦于胸,阿灰的死,静斋的去职,一度让他觉得失据至此,且不论私情,于公,他确要承受这份缺损。
  李祜既有想法,成去非便道:“直言罢,诸位都听一听,议一议。”
  李祜正色答道:“下官以为,当于土断之前,先减免各项苛捐杂税。就说租税一项,自嘉平末年起,由原来的口税米二斛,如今已升至七斛,户调也在年年递增,徭役更是繁重。凤凰二年,中枢下令土断,府库确有收效,但后来日渐式微,新清查出的户口,几年内又重隐匿于世家,百姓宁肯沦为荫户,也不愿为中枢纳税,下官以为,症结还是在于百姓不堪赋役所致,如今,大司马欲二次土断,当宽租省调,先除此弊政,方得成效。”
  如此分析,清晰入微,同当日大司农史青所断,别无二致,成去非亦早有所思,只不过这几载中枢内斗、边关战事,无一不在耗费国家根基,就说之前粮仓一案,虽有一时震慑之威,后续是否疲软不继,他心底多少有数。
  李祜一论再论,终陈词完毕,见成去非面上不知算是个什么神情,心底不免有些惴惴。另一边石启却听得颇为振奋,随即应道:“李主事所言,下官深以为然,不如将诸多租调化繁为简,也好减百姓之苦。”
  此番道理,不过口舌轻巧,国朝内宫开支、百官俸禄、边关军费等等无一不耗资巨厚,是故石启话音刚落,有人便道:
  “减掉哪一样,不减哪一样,这也需从长计议。”
  石启却斩钉截铁驳道:“事情便毁在这从长计议上,举棋不定,瞻前顾后,不了了之,中枢有多少事就是这么没了下文的?”
  这人不意石启出口的话如此硬邦邦直膈人,却还是不急不躁,笑问道:“那石尹不妨说说,租调可减免哪些?”
  石启也不敷衍,认真想了想,看向成去非:“依下官看,只留户税地税最佳,既然世家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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