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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本纪-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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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口闷,亦见色而心迷。
  倘真是如此,这饼当为食之首了,可惜这话里张掖北门、河洛关东皆只不过书上一词罢了,到底是什么模样,实在难想,去之一时心动神摇,亦思起北国风光来。
  “母亲。”桃符的声音一起,去之回过神来,上前方见了礼,就见兄长也跟着进来,不由往后多看两眼,并未见殿下身影,想必殿下又以念佛吃素为由不肯前来,再看兄长神色如常,也不再多想,几人言笑晏晏一一入座。
  很快,有婢子前来回话:“大公子,贺姑娘不肯来,说是家宴,她不便出席,多谢大公子好意。”
  这两人微微一怔,成去非却道:“你回去问她,她不是我家里人么?”那婢子应声正要走,成去非想了想,又喊住婢子,“罢了,不用问了。”
  桃符小心扯了扯去之袍角,小声问道:“贺姑娘是谁?我从未听说过,是家里人吗?”
  去之微微一笑,却很难作答,不料这话正被成去非听了去,遂看着桃符道:“是家里人,她是伯父的娘子。”桃符偏着头想了想,又问:“娘子是什么?”
  虞书倩不禁嗔他一句,桃符猜自己问错了话,忙对成去非敛首:“伯父勿怪。”成去非并不以为意,搂过桃符低首道:“就好比你父亲同你母亲,这回明白了?”
  此言既出,虞书倩成去之两人自是惊诧不已,一时不好说什么,虞书倩只把桃符移到自己身侧,不想桃符忽一本正经道:“那便是我的伯母了。”
  “桃符!”虞书倩低斥一声,犹豫片刻,方抬眸看着成去非道:“兄长,恕我多言,请顾全殿下颜面,桃符不能这么称呼贺姑娘。”她并不知一向稳重慎言的兄长缘何会如此跟桃符解释,既他平日口中还同下人称其姑娘,名分自然模糊,忽就类比起她夫妻二人,实在匪夷所思。
  这边成去之亦觉纳罕不止,听虞书倩这样说了,也道:“二嫂所虑极是,万一有日桃符见了贺姑娘如此称呼,被殿下知晓,总归不好。”
  说到此,去之同虞书倩相视一眼,虞书倩便道:“不如兄长给贺姑娘早定名分,纳入户籍,下人们也好换称谓,不至于乱了礼数。”
  成去非一笑,举箸道:“吃饭吧。”
  见他态度不明,两人不再多劝,不过席间很快也是一派雍雍睦睦:去之为桃符细细挑着鱼刺,叔侄两人凑在一起时不时低笑几声,成去非则照例问起书倩桃符近日课业之况,不觉小半个时辰下去,饭几上一片残山剩水,桃符忽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他自己先是一懵,见几人笑将起来,竟红了脸,想要往母亲怀中钻,又隐约觉得不妥,只看着他母亲小声嘀咕:“儿失礼了。”
  一旁侍立的婢子们皆捂嘴窃笑,见他小大人似的,跟小公子当年倒有的一像,不过桃符到底更可爱可怜些,这些下人素来喜看他如何扮庄重,又总时不时出岔子,更让人觉得稚子有趣,可谓给家中平添诸多生意。
  待人散后,成去非一径往木叶阁这边来,等见到琬宁,见她双目两颊一片赤潮,眼中虽无泪水,但显然是已经哭过一场。成去非知道是节日引她哀思,伸手去牵她,那只手却冰雪般凉透了,他看她不躲不迎的,思绪仍旧恍然,遂走到外室问四儿:
  “姑娘刚才跑外头去了?”
  四儿正收拾点心等物,连忙过来回话:“奴婢劝不住姑娘,姑娘就要在园子里头站,一个人也不知想些什么,奴婢们不敢拦她,就由着姑娘了。”
  成去非皱了皱眉,来到她跟前,把手炉塞到她手中,才发觉她鼻间耳尖皆一片通红,正想着她会不会就此得了冻疮,琬宁忽松了手炉,紧紧地环抱住他,成去非一怔,只好也抱紧了她,伸臂轻抚着她肩头:“大过节的,你这是演的哪一出生离死别?”
  她伏在他胸前,他的心跳就在她耳畔,琬宁喃喃低语:“我在想,将来有一日,我定要走在大公子前面才行……”
  听她开始疯言疯语,成去非叹道:“我就说你有让人不痛快的本事,”缓缓推开她,果如他所料,琬宁已是泪水涟涟,成去非懒得去寻帕子,直接拿袖子给她抹了,盯着她道:“我也在想,人的一生大约眼泪这东西也是有定数的,我的小娘子是不是要等到白发婆娑之时才能学会不哭?那该是老娘子了,对不对?”
  本是想逗弄她笑,不想琬宁泪流得更凶,成去非略觉尴尬,又把她搂在怀中安抚道:“思虑伤身,你十几岁的姑娘家就是想太多,何苦呢?”明灯映照,自窗外看去,两人则如双燕般缠绵在一处,琬宁默默流泪,哽咽道:
  “大公子不知,我是失去的怕了,大公子不曾体会一夜变天的境地,所以,我想,将来,我愿走在大公子前头,唯有这样,才不会再受这等煎熬……”
  少女凄凄的声音在怀中辗转着,成去非半日不语,待她平息些,方道:“如此说来,你该盼着百年之后,同我一起走才是,否则,你要是先去了,徒留我梧桐半死,鸳鸯失伴,就忍心了?”
  琬宁听得心底直跳,不由仰面看他,似是不能相信这些话自他口中而出,怔忪许久,直到成去非笑道:“听了这话,心里可受用许多?”
  看他如此神情,琬宁略微失望,想他不过是一时骗自己高兴,那颗心不见得就真这么想,听他自己陈述,似乎同发妻亦算伉俪情深,现如今红颜早变枯冢,所谓梧桐半死,鸳鸯失伴,更像是文人说辞,哪里能是乌衣巷大公子的伤心事?他太清明,待她有那么一分心思于她就好比隋珠和璧,琬宁越想,反倒越不能信那番话,这世间事,可见是深究不得的,看透思透,便也了无意趣。她冲他勉强一笑,轻轻点了点头,退后一步道:“明日大公子要参加元日朝会了?”
  成去非应了一声,见她失神这半日,不知又想了些什么,只得把那手炉捡起,笑道:“如今脾气见长,会扔东西了。”琬宁想起方才自己确实过了,不该竹筒倒豆子似的,什么都说出去,红着脸朝他一拜:“请大公子回避,我想梳洗。”
  等成去非抬脚去了外室,立了半晌,四儿正往这边送温酒的器具,见他在此,明显愣了一下,垂首放好东西也不敢问,随即又退了出去。这边琬宁已从里头走了出来,成去非回眸看她,淡淡一笑:
  “你戴这步摇很好看。”
  琬宁羞涩看他一眼,微微福身道:“请大公子上座。”成去非照她的要求坐定,只见她端来酒盏,郑重朝自己盈盈参拜,柔声道:
  “妾三杯请三愿,请夫君笑纳。”
  成去非瞧她又正经又羞赧的模样,便正了正身子虚扶她一把,琬宁往前近了近身,把酒盏高高举至眉前道:“一杯尽,祈一愿,一愿郎君千岁常康健。”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我活那么久做什么?”成去非笑着接过酒盏,一饮而尽,琬宁却已去替他斟第二杯,“二杯尽,祈二愿,二愿四海平边陲靖,塞外轻鸿影不及江南梁间燕,良人早归深闺不怅。”
  成去非顿了一瞬,把酒盏稍稍推前,朝她略一回敬示意:“我替将士们谢你,替这万里河山谢你。”说罢仰面喝完,等琬宁奉上第三杯,他不等她开口,先道:“就不为你我二人说些什么?”
  “夫君想听什么?”琬宁脸热如许,成去非哼笑,“随你。”
  “三杯尽,祈三愿,”琬宁被他这么一打断,先前想好的祝酒词丢于脑后,此刻专心思想,口中便滞后几分,却终还是得了一句,“三愿同声自相应,同心自相知。”
  成去非听罢,却不接杯盏,反推给她:“我明日还有朝会,不宜饮太多,你替我吧。”琬宁虽不胜酒力,倒也依言饮了,她极易上脸,不多时,两颊便酡红如醉,因前面又哭得眼酸,琬宁只觉疲惫不堪,此刻心愿既了,这一年就此作结,明日如何,明年如何,是否依然旧恨新愁无际,近水远山都是?再无半点力气去忧思日后,凤凰四年的雪夜,她就此昏然倚在良人怀中睡去,成去非何时离去的,她亦不知,唯外头雪落无声,天地一片寂静无状,宛若初生。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题目中骎骎(qinqin一声),形容马跑得快。这里形容光阴一晃而过,出自宋代词人张炎《水调歌头寄王信父》。


第165章 
  正月朔,岁之首也。
  元会历来尤受天子百官之重; 是以数月之前; 祠部尚书、太常寺便在本部操劳起来。撇开太常寺不说; 祠部隶属台阁,元会所需一切预算皆由度支尚书顾曙核算清楚,凤凰四年历经两场大案,府库一时间稍显宽裕,遂此间并无半点讨价还价之举; 度支部很快从财政中划拨出元会所需钱财; 众人各司其职,一派忙碌; 到底是一年之始的要会; 于百忙之中,竟有那么些喜气盎然的气象,入秋以来的紧张莫测被人不觉抛于脑后。加之今年有各地使者觐见,更显隆重,凤凰五年的元会自然比往年要费心许多,不过如此可图热闹祥和; 倒也十分称百官心意。
  元会当日; 雪已住; 并无先前众人所担忧的日蚀之象,众人一壁盛赞大司徒远见之明,一壁道不尽天家祥瑞。
  夜漏还未到十刻,群臣已集; 庭中火盆大燃,百官依礼上贺,有太常在一侧曰“起”,又贺皇后,待回来,便自云龙门、东中华门进入,前往东阁就坐。漏未尽七刻,百官及接收贺礼的郎官以下至各地计吏皆入立其次,守执陛卫的禁军则倚着四周轩阁成仪卫静候一旁。
  五刻前,谒者、仆射、大鸿胪各自奏群臣就位定立,等那夜漏滴尽,侍中奏警卫宫禁的外办官员,钟鼓乐声既起,天子缓缓而出,百官皆拜伏称颂,英奴略扫一眼,心底哂笑,这场面他自是见得惯了,早麻木不觉,脑中想的却是倘无上年两件大案,宫中怕是连元会都要办不起了。如此一想,再去看那一众人,天子面上更是几分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太常这边引英奴升御座,一旁掌礼官则赞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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