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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本纪-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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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极重,顾子昭几欲朝后跌去,却仍撑着站稳了,冷睨阿灰一眼,很快把目光投向随之而来的成去非身上。
  琬宁了无生机地躺在那,一动也不动,成去非俯下身子把她扶于怀间细看,早有九盏伶俐地为其挑灯立在一侧待命,成去非眉心直跳,借着灯光才瞧见一线血痕自她嘴角蜿蜒而下,已淌到脖间,触目惊心。
  他强压心头怒火,只冷冷吩咐去之去请大夫,随即拦腰抱起了琬宁,一双寒潭星目中潜着隐隐的杀意,却是看向顾曙:“顾大人抱恙不在场,你是顾家长子,该如何做,不用我教你。”
  顾曙业已看得怒火乱窜,却也只能忍而不发,躬身致歉:“大公子……”话说间深深看了琬宁一眼,亲自把成去非一行人送至门口,车马已备好,这边九盏早遣人安顿了烟雨,又飞快告诉了四儿,让她赶紧回府,小心了这条小命,四儿吓得魂飞魄散,不知发生何事,忙从偏门往成府跑了回去。
  等成去非入府,医官已急忙赶到,去之避嫌,只立在木叶阁外头等候消息。
  “大公子,”医官轻轻了撬开琬宁的嘴,认真着,“姑娘虽咬破了舌头,所幸只伤表皮,用些药,很快就能痊愈,大公子毋要太担心了。”
  成去非手心俱是冷汗,面上仍铁青紧绷,医官暗中见他神色甚是淡漠,不好再多言,起身见了礼,窸窸窣窣收拾药箱要告辞。
  “去之,你送大夫。”成去非面无表情嘱咐道,外头去之忙应了声,引医官往外头走,一路上少不得打听情况,听闻琬宁无大碍,遂也稍稍放下心来,再想顾子昭今晚所为,简直万死不能赎其罪!这般恨恨想着,眼底已浸了寒冰般冷透。
  床榻上的人呼吸渐渐平稳,嘴角的血渍也已被擦拭干净,成去非默默看她半日,才折身出来,平静道:
  “让四儿到我书房来。”
  四儿仍蒙在鼓中,不知发生何事,却听闻琬宁忽咬舌自尽,吓得几欲晕厥,此刻被成去非传唤,竟是抱着必死之心忐忑去了。
  到了橘园,不等成去非发话,她早腿软扑通一跪,匍匐于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打着冷战。
  “说,贺姑娘为何会出现在顾府?”成去非端坐其上,声音里毫无起伏。
  四儿知道大公子问话,唯一要做的便是如实回禀,许还能得他宽宥一二,毕竟人心似铁非似铁,倘是有半点隐瞒,那定是家法如炉真如炉了,遂战战兢兢道:
  “您同小公子赴宴后,贺姑娘忽命奴婢带她去顾府,奴婢自然不敢,可贺姑娘一说有要事,二言,二言,”四儿想到琬宁那句话,辗转了片刻,方艰难继续,“二言,想您都想的快要死了,我不带她去,她就要自己去,这是姑娘的原话,奴婢不敢有半点遮掩,大公子可等姑娘醒来相问,奴婢无法,只能带姑娘去,福伯遣了两人一路相送,直到进了顾府,奴婢寻着九盏,九盏便带姑娘走了,剩下的,奴婢就,就一概不知了……”
  一番交待还算清晰,成去非清楚四儿断不敢扯谎,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其他来,便道:“你给我到院子里跪着,只要跪不死,就一直跪。”
  四儿忍着泪,不敢流露半分异样,忙敛衣起身,大气也不出地默默退了出去。
  刚出橘园,迎上成去之正往这边来,垂首见了礼,偷偷抹泪折身去领罚了,去之本想拦下一问,转念作罢,提步进了书房,见兄长阖目而坐,并不知成去非此刻脑中尽在想“她想您想的都快要死了”这句,正觉纠缠不清颇为烦闷。
  “兄长,”去之清清嗓音,以示自己来了,却见成去非仍闭目不语,便垂立一旁耐心等候。
  良久,才听成去非开口道:“今晚夜宴,你都看清了?”
  “看清了,今日赴宴,弟才明白父亲早年教诲不虚,父亲曾云,子弟可为名儒,可为名臣,却不可有纨绔气,有名士气。”去之分毫不曾迟疑,应对如流。
  成去非徐徐睁眼,望着他:“你怎么想的?”
  “名儒有学问做依托,名臣则有功德为基业,而浮华名士,世家纨绔,皆自以为才,虚矫狂诞,尸位素餐,可谓自戕自贼,迟早要将先人余荫,自己根基斫削尽矣,此类人物,实不足挂齿。”去之自有三尺喙,平日里不肯外露,兄长面前,却不需做无口匏。
  成去非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外头泼墨般的夜色,神情肃整:“去之,你可以出仕了。”
  去之心底一动,遂问:“兄长替弟拟定好起家官了么?”
  “你二哥离京远赴边塞,报国杀敌,可我家便是宫禁无人,故你的起家官,只能是职掌宿卫的清望机要之官,能明白兄长的意思么?”成去非回首凝目,去之再拜:
  “弟定不负兄长所期。”
  成去非颔首,顿了顿,方道:“你先回吧,我需去探望贺姑娘。”
  去之闻言自然想起今晚之事,两个太阳穴突突跳个不住,他微微揉了下额畔,酝酿好半日才冷静道:“顾未明折辱兄长至此,唯有一死,兄长应杀了此人,收以儆效尤之功。”


第115章 
  “你是这么想的?”成去非本已举步朝外走; 忽回首定睛注视着去之。去之虽一时还摸不清兄长心底意图,却仍郑重点了头,“他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兄长;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成去非不置可否,只淡淡道:“是么?”
  “弟问句僭越的话; 倘今日兄长去晚了; 贺姑娘身陷泥淖,兄长当如之何?”去之劈头问的唐突; 成去非心底一阵恶寒; 并未表态。
  看兄长这般神情; 去之终忍不住问道:“兄长难道不喜爱贺姑娘?弟虽不懂男女之事,但也能察觉得出; 兄长多少应是喜爱贺姑娘的,既如此,怎堪忍受他人染指?”
  “你怎知道我喜爱她?”成去非语透森严,去之一怔; 登时被问住,只好垂首道:“是弟妄自臆测了; 兄长见谅。”
  暗自懊悔自己不该提这些,兄长向来不喜谈论私情; 犹如莲华不著水,倒是那贺姑娘同早亡的长嫂一样,情执深重; 怕是终不能得。众流归海,火焚草木,哪有满足之时呢?而虽有虎口之患,却仍心存甘伏,投泥自溺的,那是俗世凡夫,兄长自不是耽于此道之人。
  成去非默视他片刻,方道:“你倘是觉得顾未明该杀,便不能以此作因由,他醉酒行散,大可言其身恍惚,一觉醒来翻脸不认账,况且,以顾老夫人性情,知道此事后定会重罚之,亦会登门致歉,届时,你说兄长要不要再大动干戈?”
  去之默然,成去非冷哼一声:“昔日大将军私取先帝才人,以充府第,难道不是天家奇耻大辱?而大将军今何在?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我不动他,自有天来收他。”
  这话有意说得模棱两可,去之干咳一声,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便道:“顾老夫人性情严矜,只可惜言者谆谆,听者藐藐,而顾大人只当顾未明是白圭之玷,实大谬也。”
  说着忽想起去年官粮沉船一事,犹疑道:“兄长,有一事,我一直想问,去年那几大船粮食,您真的觉得是顾未明所为么?”
  成去非迎着去之探究的目光,端倪半晌,似是满意,这才意味深长道:“你阿灰哥哥是把好刀。”
  去之心底暗叹,事发后,他便觉内有蹊跷处,原兄长早明察秋毫,不过一举两得,想必兄长同顾曙自有心照不宣处?
  倘真是如此,这如玉君子的阿灰哥哥,还真让他刮目相看。
  “回去读书吧,我像你这么大时,彻夜苦读,虽年百岁,犹似刹那,少年人当惜时。”成去非说完,举步去了。
  院子里四儿跪了半日,早腰酸背痛,却不敢松懈,仍死撑挺直了身板,一旁有向来同她相熟的婢子经过,不知缘由,悄声问道:“胡为乎泥中?”
  四儿苦笑摇首:“薄言往愬,逢彼之怒,莫要打趣我了!”
  这婢子本想说笑几句的,看她一脸愁容,怕是大公子正在气头上,自不敢逗留,抚慰似的看她两眼,只得匆忙走了。
  四儿刚想叹口气,见成去非朝这边来,身子一僵,忙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烟黢黢的影子影影绰绰投在地上模糊一团。
  “杳娘来了么?”成去非停在她身侧,问道。
  “来了。”四儿连忙答话,听成去非脚步声远了,才兀自长舒一口气,脑子里却仍想不明白的是,贺姑娘怎么就突然咬舌自尽了?
  屋里杳娘正替琬宁小心擦拭身子,留意到成去非进来,便停手过来行礼,低声道:“姑娘仍白璧无瑕,不过身上受了些擦伤。”成去非略一颔首,往琬宁身边走去,杳娘已给她换了衣裳,只是小衣仍松松散着,露出一截抹胸来,还不曾收拾整齐。
  那纤薄锁骨上方一道刺目的红印,赫然映入眼帘,亘于一片雪白之间,异常显眼,上头还残留着隐约的齿迹,成去非盯了半晌,才吩咐杳娘:“取药膏来。”
  他面上虽无波澜,可杳娘到底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只是在极力克制不发作,心底早不知藏了多大的怒火,越是这般,他便越是面无表情。
  遂无声出去替他取药膏了。
  等他坐到她身畔,又蓦然发现琬宁的几根指甲竟也劈断,指缝间点点血渍还在,可见她当时定不知如何惨烈挣扎,成去非心上隐隐抽紧,轻轻托住了她手掌,不知怎的,想起她那日病酒情形,嘴中胡乱嚷着“捂捂就不冷了”,而眼下,他却不知如何做才能让她不疼。
  杳娘行动向来敏捷,回来得快,见他正出神地轻抚着琬宁面颊,那神色,罕有的包裹着一缕冷淡柔情,杳娘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片刻,不便上前打扰,又退了回去,把青瓷小盒置于外室的案几上,道:
  “大公子,药膏放这里了,老奴告退。”
  成去非并未应声,径直出来拿起药膏,揭开了用手指蘸着那药膏,向她那伤处涂抹,许是他指尖凉,许是那药膏凉,琬宁身子一颤,竟悠悠睁开眼,醒了过来,成去非暂时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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