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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学生回家，校园里安静幽深，泡桐叶茂，树阴浓重，蝉鸣树颠，人话阴凉，夫唱妇随，闲适恬淡，一派田园。
打个哈欠，伸个懒腰，秦万年揉拭着眼泪说，瞌睡，头疼。
晋慧敏说，瞌睡可去睡去了呢。
秦万年玩笑说，没你陪睡不着。
晋慧敏就调皮回应说，咋着，还得哄哄呢，喊妈，喊妈我哄哄。
秦万年道，啊呸——你配吗？
晋慧敏说，我咋不配，给你作饭，为你洗衣，陪你睡觉。
秦万年说，你没看老戏上都是夫人老爷的叫，你该叫老爷才对呢。
晋慧敏说，《白鹿塬》上的朱先生还叫他老婆为娘亲哩，你不是说你很欣赏这个人物吗。
秦万年看《白鹿塬》，激动处，给老婆喷，捎带着把书中的这个细节给说了出来，没想到今儿个倒给她作了例证。老婆这么一说，秦万年想到，书上还说了朱先生的阳具硕大健壮威风凛凛。想到这，满脑子都是性，秦万年忍不住坏坏地笑。
晋慧敏问，笑啥哩笑？
秦万年道，你猜笑啥笑？
晋慧敏不屑一猜道，一窝生几胎。
被猜中，秦万年憨憨的嘿嘿嘿，旋又地下党接头的样子对曰，只要一个好。
这当儿晋慧敏也来野蛮，露骨地问，白天的干活？
秦万年再对，晚上的行事。
说着，两口子哈哈大笑。霸气书库 电子书 分享网站
（２）
这几句是俩口子间的爱情黑话江湖切口，外人是不懂的。
相当年，秦万年和晋慧敏乡土初恋爱，这乡村女教师正在系统阅读路遥，恰路遥秦万年也喜欢，又认真研究过，就拿作家作了共同语言，在晋慧敏面前大喷特喷，制造个人崇拜。秦万年所谓的研究，不过是读了路遥先生的小说，又看了些关于小说的评论，是谈不上个人的真知卓见的，所以他的喷吹都是些拾人牙慧，不过，纵是这些拾人牙慧，也还是吸引了晋慧敏。喷吹着，恋爱着，秦万年和晋慧敏的情爱由空谈滑向实践。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预测，一切又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那个下午，秦万年喷吹着高加林和刘巧珍的爱情，像重复着书本上的一篇评论文章一样，秦万年智叟般解说道，俩人爱情的失败，不可选择，命中注定，高加林的苦闷，刘巧珍不能给排解，精神的差别，成了横亘在他们俩人之间的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当然了，也像评论文章的作者那样，秦万年拿小说中的那个细节作为例证，说偶然机缘，高加林奇迹般地城镇化，刘巧珍县城看望，俩人独处，无话找话，刘巧珍就拉扯起他们家的老母猪，说生崽几何。那个下午，当秦万年把这个细节喷吹完毕后，俩人的说话突然间停顿下来，秦万年在这停顿中突然地空白了迷糊了，不知自己都说了些啥，也不知自己下面该说些啥，于是，混混沌沌中，迷迷糊糊里，秦万年把自己的脏口吻向了晋慧敏的莺唇，把自己的魔手伸向了晋慧敏的双乳；于是，轰隆隆中，细酥酥里，精神沉陷，肉体迷醉。
感官刺激，声色快乐，仿佛烟鬼吸食鸦片，狂热，如胶似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肉体变精神，是颠峰后的事了，云雨初罢，峻极处，或躺或坐，任山风吹拂，听松涛阵阵，看蓝天白云。休闲处，晋慧敏泛舟爱河，那个下午，是桃花源，是爱之头，晋慧敏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想着你这么正经，都不会干那种事，咋着正说着老母猪生崽子的事哩，就动作起来。秦万年给自己辩护说，情到浓处，话语一张皮，无声胜有声，赤条条来去无挂牵。辩护中，秦万年还发挥说，谁跟高加林哩，一个计划的殉葬者应试的牺牲品，要是现在人，早在刘巧珍深情的感召下，飞蛾扑火了；一句羞涩的话语，那简直是古典爱情的中国思维中国气派中国式呼唤和勾引啊，猪为家象征，生乃性暗示，一句老母猪下小崽儿的话，言有尽而意无穷；人都说他俩的差距，可爱情无国界，人都说他们的爱情不可能，其实高加林和县城姑娘黄亚萍的爱情才更不可能呢，计划时代，城镇化如走独木桥，岌岌乎可危；要是高加林晚出生会儿，托生在现世，他的城镇恋也许有可能，然而要是高加林出生在现世，欲望的海洋里，他更需要的是刘巧珍这种中国式古典爱情。晋慧敏讥讽说，还中国式古典爱情呢，养小蜜，包二奶，男人们想咋着就咋着，却要求女人相夫教子规规矩矩，美的吧你。秦万年说，此言差也，传统和现代一脉相承，随着社会转型的尘埃落定，爱情将更古典也将更现代，一窝生几胎，只要一个好……
后来，有一次，秦万年和晋慧敏到她哥哥家耍，正巧她哥哥家母猪产小崽，晋慧敏关心地问，一窝生几胎。秦万年玩心起，在老婆耳边悄悄说，只要一个好，边说还边向她身上腻歪。晋慧敏逗弄他，咋着，等不及了。秦万年就回答说，是，现在搁上吧，说着腻歪的更起劲了。怕嫂子看见笑话，晋慧敏真假哄劝说，晚上陪你耍。就这样，一来二去的，这些话语成了夫妻间的暗语。
（３）
两口子嘴巴上好一通情色，完事后，晋慧敏开始向老公询问城市生活，问，实验高中生活习惯不？
秦万年说，习惯，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再说教书也不是三天两天了。
晋慧敏又问，都没有什么新鲜事？
秦万年笑说，你还来诱思探究哩啊。
“诱思探究”是市教育局在外面引进的一种新教学方法，现正在全市范围内轰轰烈烈大面积推广，今秦万年被老婆启发，便在教说教，给活用来过来。活用后，秦万年开始在新鲜上面踅摸，准备给老婆说道说道。可能是战友朱国栋及其家庭在脑海里盘桓了一阵子的缘故，勾扯连环的，秦万年想到了学校的孟云雨和程浩博，想到了他们的老婆孩子。想到后，秦万年对晋慧敏说，那时真日怪，兴那样给孩子取名，我们学校的孟云雨，老婆叫艾超男，女儿取名叫孟艾艾；还有程浩博，老婆叫燕丽君，女儿就叫程燕燕。
晋慧敏问，你肯定也给他们说秦晋了吧？
秦万年自豪地说，那是当然。
晋慧敏又问，他们老婆都是干啥的？
秦万年说，艾超男也是教师，和孟云雨都在三中教书；燕丽君无事干，她是程浩博的学生，高中未毕业就让老师给选美走了。
晋慧敏说，看看您男老师都是些啥人，不讲一点师道尊严。
秦万年说，狗日的尊严，当老师连个老婆都找不下，还谈什么尊严哩，生存不应受谴责。
晋慧敏适时玩笑说，咱俩要是不成，你难道还去找冯贞爱结婚不成？
秦万年捶打不离样的咬牙切齿说，你这女人啊，可真罗嗦，可真恶心。
晋慧敏说，开个玩笑有啥呀。
秦万年说，给你说多少遍了，话说三遍淡如水。
自从和晋慧敏认识后，自从晋慧敏从姐姐嘴里知道他和她同学冯贞爱的那段故事后，晋慧敏没少拿这种白开水灌他，为此，家人闲话时，秦万年曾把姐姐埋怨了个遍，说她不该为了自己和兄弟媳妇拉关系，而把自己的亲弟弟给出卖个净光，让自己整天被老婆白开水般灌来灌去。可姐姐不吃他这一套，振振有辞说，出卖是为他好，也让兄弟媳妇看看咱老秦家的男人怎么样！不吃盐不发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脚正不怕影子斜，你怕啥哩。姐姐一开腔，晋慧敏立马帮衬说，对，对，再说了从前不犯错误不等于今后不犯错误，爹娘姐姐把你托付给我，我就得给看好了，白开水喂着，防疫针打着。秦万年驳斥老婆说，你这是在吃醋。晋慧敏嘴巴子上一点也不饶恕，说吃醋好啊，吃醋说明我爱你。两个女人一台戏，面对着姐姐和老婆，秦万年很快可招架不住了，故做可怜状，倾诉于老娘腿上的儿子说，秦晋啊，你看你妈咪把你爹地欺负成啥样子了，就这你姑姑还胳膊肘往外拐呢，你说你爷爷奶奶也真是的，糊涂了吗，也不管管她们。看着儿子的顽皮模样，一幅长不大的样子，爹娘笑嘻嘻，愈加的儿大不由爷任由儿孙去。
山地无隐私，秦万年又有啥办法。在秦万年，是多么的，多么的不愿意家人提及他和学生冯贞爱间的那些事啊，作为一名老师，他应当给自己的学生以应有的尊重，他应当不遗余力地去保护自己的每一位学生。再说那些事本无事，可正因为无事，无须遮掩，家人玩笑起来是毫无顾忌，像品尝一碗白开水，秦万年那个恼啊，无处诉。
老婆如此的玩笑，秦万年也就这样的生气，三分认真七分笑闹。老公这样的生气，晋慧敏也就如此的哄劝，三分贤惠七分温柔。晋慧敏无话找话问，燕丽君长得漂亮吗？
秦万年说，不知道，反正程浩博长得不好，你都不会见过长得那样丑陋的人儿。
晋慧敏说，怪不得他找了个学生。
秦万年替男人说话，灵感道，找个学生怎么了，你要是上高中，还不是我的学生。
晋慧敏不服气，说，我要是上高中，也轮不着你教，我读的是重点，我要是上上重点高中，走个名牌大学，谁认得你是谁。
秦万年也不服输，抬杠道，你上上大学又如何，还不是也像孟云雨的老婆一样，被不知哪个狗日的给带回家乡去。
晋慧敏感兴趣地问，咋着，孟云雨的老婆是外地的？
秦万年说，是，我和浩博俩玩笑说他是咱山地吃螃蟹的第一人。
晋慧敏赞叹说，能从外地带回个老婆来，不简单！
秦万年说，这家伙，傲着哩，号称自考不败，不过也该人家说嘴，大学毕业很快就拿上了本科文凭。
晋聪慧说，看看，不听老人言，必定受艰难，我还没劝你早早读本科呢，你还嫌我罗嗦。
秦万年说，你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哪有这样和老人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