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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秦无邪是你爹的师弟。你爹的师傅是个怪人。收了秦无邪为徒,却把他丢给你爹照顾,自己跑出去游山玩水。你爹他是个天才。琴棋书画,兵书阵法,天文地理,奇门八卦,无所不明,无所不精。秦无邪的那一身本事,都是他代师亲授。”
顾惜朝听得发楞,秦无邪是毒尊的师弟?秦无邪一身所学是毒尊亲传?
“那……他,怎么会死?”
聂一情的目光,流出淡淡的讥讽来:“这又要从你娘说起。”
顾惜朝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
戚少商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他冰凉颤抖的手指。
顾惜朝侧头笑了一笑,轻轻地反手握回去,心头慢慢平静下来。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夹竹桃的酒,魅惑的紫红。
是妖娆女子湿润的唇。
阳光很暖。
红色的曼珠沙,悠远的花香。
传说中这是一种有魔力的香气,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曾经逝去的,林林总总。
忘川河边,我的彼岸,你的回忆。
“你爹第一次见到你娘,是在夹竹桃开得最灿烂的时候。”
聂一情微微低垂了眼,目光落在坟前随风飘落的一瓣水红花瓣上。
“初夏,江南一个叫做浣纱村的小村子。
穿朱红长裙的女子,赤了足,坐在溪边的青石板上。
肌肤胜雪。
黑的卷发乱乱地散在肩头。
嘴里咬着一枝红色的夹竹桃。”
红色的夹竹桃。
顾惜朝拈起石碑上的那一片花瓣,细细端详。
红洇洇的色泽,似胭脂被水晕化了一般,透着闺秀的娇艳。
指尖微微用力,紫红的汁液渗出来,像沾了毒的血。
妩媚的尸体。
摊开手掌,笑:“他不知道,夹竹桃是有毒的么?”
聂一情低头看他手心里破碎的花瓣,静默。
他,真的不知道么?
如果没有琴尊的那张请贴,莫无崖会不会去浣纱村?
如果莫无崖没有去浣纱村,他还会不会遇到那个笑起来像夹竹桃一样灿烂的女子?
她说她叫顾一一。她问他,你是谁。
天空清澈而开阔,他看着她漆黑而明媚的眼,说不出一个字。
莫无崖在琴尊的玉勒草堂呆了七天。
七,是一个暧昧模糊的数字。
有足够的时间让你对一个人产生好奇,却又没有足够到让你能将他看穿。
于是这个人,就成了你鞋里的一粒石子,心里的一颗泪珠。
时时刻刻,硌着,疼着,刺痛着。
提醒你牵着,挂着,念叨着。
所以,七,是世界上最恰到好处的距离。
好比新娘的红盖头,氤氲朦胧的一层,最是如梦似幻。倘若揭开了,反而无趣。
每天晚上,他们在草堂外的黄连树下喝酒。
没有月光,便点上许多花灯。
纳兰抚琴,一一熏香,无崖舞剑。
好风,好景。
“后来呢?”
“后来……”
后来,莫无崖带着顾一一离开玉勒草堂,去了漠北。
他们在漫天飞雪的冰镜湖边生活。
雪原上有许多不知名的花。
她每日出去,带回大把的花朵,捣碎了花瓣,拿汁液做成颜料和胭脂。
他给她做很多很多的纸鸢,蝴蝶,大雁或者鹰。它们色彩鲜亮,在霁雪初晴的天空下分外美丽。
她牵着线飞快地奔跑,纸鸢就飞起来,很高,很高。
她乌黑的卷发飞舞,她明媚的笑容盛放。
她说,无崖,无崖,我们的纸鸢飞得多么高。
八月十五,中秋。阴。
黄昏时分,飘起了雪花。
冰镜湖的水,清澈而寒冷。
她缩在他的黑色大氅里,抱着一只花瓶状的木簧,轻轻地吹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他第一次见到这种乐器。
她微笑着告诉他,这是胡笳。
乌孙公主琵琶弦上悲秋歌,蔡女文姬胡笳吹出十八拍。
胡笳,来自西域,在中原极难见到。
他虽精通音律,却也一向是只闻其名,难觅其身。
她站起来,走到湖边。
湖面澄澈如镜,映出她绝艳的容颜。
朱红的衣,墨黑的发,凝霜的脸。
她从怀里取出一方晶莹小巧的羊脂白玉砚,葱白纤长的手指轻轻揭开盖子,殷红的胭脂,艳若朱砂。
拔下发上的银簪,挑了火柴头大小的一点,抹在手心,接些雪水细细化开,便有淡淡清香散出。
若有若无,若即若离。
指尖沾一点化开的胭脂,细细涂上温润的唇。
他静静地看她,眉眼轻舒,煦若春风。
她偎向他,唇贴着唇。
胭脂的香气在他齿颊间缭绕,流转。
她说,无崖,你知道么,顾一一是我师妹的名字。
我叫墨朵,云墨朵。
西域平凉国的亡国公主。
无崖,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有战争和杀戮?
我的父母,兄弟,随从,侍女,在我面前,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他们的血,在猩红的硝烟中,开出一朵又一朵,无比幽艳的花。
逃亡,不停的逃亡。
那些杀手的脸,不动声色,却冷酷到骨子里。
她柔软的指抚摩着他光洁的发。
她说,无崖,我要复国。
她说,无崖,谢谢你的鸳鸯锦。
她看着他嘴角的血,笑靥如花。
背叛与逃亡,让她开成一朵靡丽而危险的夹竹桃。
传说中的鸳鸯锦,传说中的宝藏。
她嫁给他,义无返顾。
我本不想杀你,如今,却非杀你不可。
她的唇角沾着他的血,她的笑依旧多情。
绮丽的鸳鸯锦缠在她洁白的手指间,像一只折翼的蝶。
* ? ? ? * ? ? ? * ? ? ? * ? ? ? *
日暮西山。
聂一情自怀中掏出一方白色锦帕,轻轻拭去石碑上的薄薄飞尘。
“你知不知道,你娘为什么非杀你爹不可?”
为什么,非杀不可……
顾惜朝微微低了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
这双手,白净修长,没有一点污渍。
清晰的掌蚊,淡蓝的脉络。
看不到淋漓千里的血,看不到无辜枉死的魂。
掌心里隐隐飘着的,是淡淡药草的香气。
“我知道。”
耽于情感,你会是我生命中最大的阻碍。
聂一情猛然抬头,看他:“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
片刻的静谧。
“我会。”
顾惜朝的声音轻而明澈,在悄然降下的夜幕中,像水晶跌成了碎片。
夜色空朦,偶尔有虫豸轻鸣。
半钩残月,是老天的眼。
冷漠冰凉,洞悉一切。
顾惜朝看着石碑,问了一个在戚少商听来非常奇怪的问题。
“琴尊纳兰,是不是女人?”
聂一情微微一怔之后,突然笑了。
“我倒忘了,你们从莫鲤崖上下来,想必是见过那月宫宫主了罢。顾惜朝,你跟你娘,实在是长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负在背后的手指,贴着青衫交缠。
轻轻地那一颤,几不可觉。
月色苍白。
碧落潭的水面在深秋的夜风中浅浅地晃荡。
潭边的夹竹桃已经开得有些乏力,不若白日里的绚烂华丽。
一滴露珠颤巍巍地抖动。
滑过蔫然的花瓣,滚过卷曲的边角,在一点桃红的花尖上停留一个眨眼的瞬间,最后,以一滴泪的姿态坠落。
“她一直没有回去西域,却执著于这个小小的月宫。想必,那鸳鸯锦里果然并没有所谓的藏宝图。”
那一滴露珠,落入水面便失去了踪影。余一圈微微的涟漪,不断地扩大,漾出一片细碎的凌乱。
顾惜朝收回目光,看向聂一情,“鸳鸯锦,从来都只不过是一个传说。”
“不……”
聂一情缓缓摇头,“鸳鸯锦并不仅仅是一个传说。它的确隐藏着一个秘密。我并不清楚这个秘密是什么,但是我确定,你娘之所以没有回西域,绝对跟这个秘密有着莫大的关系。”
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像一片乌云,沉甸甸地飘在风里,久久不散。
鸳鸯锦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回到养伤的木屋,顾惜朝坐在灯下呆呆地发着怔。
戚少商坐在他对面,拧着眉担忧地看他。
目不转睛。
夜风穿过墙壁的空隙钻进来,吹起他额角的卷发,发丝伴着跳跃的灯火肆意地飞。
拂过他的额,他的脸,他的发簪。
飘向起伏的火苗。
淡淡的焦味让戚少商一下子跳起来,劈手急拉。
动作虽快,那发丝却也烧了一大截,半缕枯黄。
戚少商懊恼地看向顾惜朝:“惜朝,你可不可以别想那么多?”
顾惜朝毫不关心地瞥一眼自己的头发,一把推开戚少商的手,走出门。
飘曳的青衫扬起一道曲扭的弧度。
戚少商看着他孤傲的背影,无奈地低叹一口气,提步跟上。
月已西斜。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站在碧落潭旁,静默无语。
看树看花看残月。
听风听露听虫鸣。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惜朝终于开口。
“少商,你老家是哪里的?”
戚少商一楞,有些不太明白顾惜朝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在凤翔府的龙门镇。”
“凤翔府……”顾惜朝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转头道,“靠近剑门关了吧?我记得那里有许多的流兵散勇,很不太平。”
“是啊。”戚少商点头,“我爹娘就是被流窜的兵痞害死的。”
“你爹娘,是做什么的?”
“只是普通的小老百姓罢了。耕耕田种种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普通的小老百姓……”
顾惜朝转回头,冷笑,“普通的百姓有什么不好?至少用不着杀夫弃子——还是我该说杀夫杀子?”
“惜朝!”
“我说的不对么?”顾惜朝突然激动起来,转身一把揪住戚少商的襟口,眼神凌厉而冷冽,“哪个妻子会为了一个传说杀自己的丈夫?哪个母亲会把自己的儿子扔在青楼?如果没有你,我能不能从息红泪的刀下捡回一条命?还有这别有天,我又是为什么会掉下莫鲤崖的?”
“惜朝……”
戚少商不再说话,只伸开双臂把眼前的人松松地圈在怀里。
他看的到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