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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是关博然送你回来的？你还在和他交往？”
浅浅停住脚步，没有说话。
戴东南浓重眉毛皱在了一处，声音中带着一贯的威严：“我不止一次和你谈过，尽快和关博然分手，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在一起，他就必须离开东南！”
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都涌到了头顶，浅浅紧紧抓住楼梯扶手转身看着父亲，这一刻，所有被压抑住的愤怒与伤心突然都失去了控制。
这就是她的父亲，这就是抛弃了自己和母亲的男人，也许还是杀害母亲害自己痛苦了二十几年的凶手。这个男人不止害了母亲，现在还要亲手扼杀自己的幸福，他凭什么？
日光灯下，浅浅的脸庞苍白的近乎透明，漂亮的深褐色眼睛紧紧盯着父亲：“爸爸，这就是你所谓的对我的关心？还是您的心里在害怕？”
“浅浅！”戴东南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为了你好。”
“是吗……”浅浅低低地笑，却无限嘲讽，她看着父亲的脸，一字一句地道：“与其说你不喜欢我和关博然交往，不如说你是害怕以前做过的秘密勾当被他发现吧？东南这些年做过多少假账，贿赂过多少人，做过多少恶事只有你自己知道，你看中关博然的能力和魄力，可是又害怕他发现这些，所以发现我和他在一起便想方设法架空他，甚至要将他赶走，是不是？！”
“浅浅……你变了。”戴东南看着女儿，这个从小到大都沉默寡言的女儿不再是以前的懦弱娇柔，与母亲相比，她更有自己的想法，而不愿再被别人左右。
“是啊，我变了。”浅浅淡淡地苦笑，看着父亲惊讶地表情，心里的悲伤无法控制地涌出来。拥有这样的家庭她怎么可能不变？又怎么可能保有原来的宽容和单纯？
“爸爸，这些年你自私地抛弃了我和妈妈，从没问过我是怎样长大的，做为你的女儿，我什么时候快乐，什么时候不快乐，什么时候被别人欺负，有没有生病，学习成绩怎么样，会考什么样的学校……这一切的一切，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妈妈病了那么久，你很少回家，每次我都是被外公带着去医院，那时候我多希望是爸爸带我去，可是直到妈妈死，你也没有做到。”说到这儿，浅浅顿了顿，回忆这些对她来说是痛苦的，就像揭开已经结痂多年的伤口。
“还记得上学时我总被别人欺负，同学们嘲笑妈妈是疯子，又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为了这个我好几次偷偷跑到海边，真想跳下去一死了之。可是想到还有外公，他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我死了谁来陪他照顾他？有段日子我整晚整晚地哭，晕过去然后自己又醒过来，几乎像个死人，那时候您又在哪里？”
脸上有什么东西冰冷地滑下来，浅浅伸手去擦，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可是这些年来经历却告诉她，这世界上最没用的就是泪水，在她失去母亲和外公时，在她哭的几乎失去知觉时，这个世界依旧将她扔在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浅浅没有去擦泪水，任它们放肆地流着，今天晚上就让它们流个够，她要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长大了，我按照你的安排去与那些所谓的‘商业精英’见面，被当成一件商品一样在你的朋友间传递。那时候我已经对人生不报希望了，妈妈、外公都不在了，这世上再没有让我爱的人了，嫁给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您让我去公司上班，遇到了关博然。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给我希望，我爱他，而他也爱我，二十多年我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真实的幸福。可是您呢？您为了自己的利益居然要我和他分手！”浅浅看着父亲，深褐色的眸子清亮逼人：“爸爸，有时候我真想看看您的心是什么做的？是什么让你这样冷酷，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的幸福都可以当成利益交换的法码？！”
“……浅浅”戴东南努力了半天，才从喉咙深处略带嘶哑地说出这两个字，他仿佛是第一次面对自己的女儿，这些年，他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个娇怯的女孩子，有安静的生活，有足够的零用钱就够了，却从没想过她的心里对自己有着这样的复杂的期待与指责。戴东南看着女儿，眼神中有太多的东西，可是一时间却不知如何用语言去表达。他的女儿并不是看上去那样安静沉默，她比他想象的更加深刻优秀，而这些，都是他从来也没有想到的。
看着父亲这样犹豫而不知所措，浅浅的心也在微微地抽痛，可是这话她忍的太久了，如果再不说，她只怕是不会再有机会了。如果徐慧说的话是真的，如果母亲真的是父亲杀死的，浅浅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会如此冷静地和他说话，也许她会杀了他也说不定。
“爸爸……”浅浅听到自己的声音沉静而淡漠，就像从遥远的地方飘来一般，“最近你将手中的业务交给尹泽，想必也是看中了林阿姨手中的股权，这样你对付林达明就有了更多的法码。可是你知不知道，这对我和尹泽来说是多大的伤害？”
她顿了顿，又想起了童年的日子，以及尹泽在机场时说的话，心里莫名地疼痛难忍。
“不错，我们是一起长大，可是那段时光却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日子，我和他注定今生都不可能在一起，就算是按照你的意愿在一起了，也永远不会有幸福。我没办法忘记他曾经带给我的每一分伤害，那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是恶梦。”浅浅咬了咬牙看向父亲：“所以就请放过我们吧……”
“啪哒”，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将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浅浅与戴东南的目光吸引到门边。
玄关处，尹泽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手中的车钥匙掉在了地上，一身黑色的大衣映着他惨白的脸色，那双狭长漂亮的黑眼睛紧紧盯着浅浅，仿佛像被抽掉了丝线的木偶，目光里一切的生气与希望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寂寞与绝望。
“尹泽……”浅浅用了半天时间才叫出他的名字，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低的可怜，“对不起……我……”
想起刚刚说过的话，浅浅的脸色更加苍白，几乎要跌倒。
可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软弱。这也许是她拒绝他最好的机会了，像刚才的话，她也许永远无法面对着他说出来，所以现在这样也好……
转过身，浅浅努力地向楼上走去，越来越快，几乎是逃一般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狠狠地关上了房门，可是下一刻，却跌倒在地上。
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尹泽。
“浅浅……浅浅……”他拍着门，急促而痛楚地叫着她名字：“把门打开，我有话和你说。”
浅浅闭上眼睛坐在地板上，一言不发，几乎如木雕泥塑一般。
“浅浅！”尹泽的拳狠狠地砸在门板上，声音颤抖而低哑：“你刚刚的话不是真的，你只是说说而已，是不是？把门打开，我要看见你，我也要当面听你说，浅浅……”
浅浅靠在门板上，一声声地震动仿佛敲在她的心中，可是她却不能开门。
“浅浅……浅浅……”尹泽紧紧抓住门的把手，将头抵在门上，像一头困兽。
“我错了，我错了浅浅……”他的声音带着嘶哑又绝望的颤抖：“那些日子我没有保护你，是我错了，可是，请你原谅我……”
尹泽，应该是你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与无法释怀……
浅浅将头伏在膝上，蜷成小小的一团，在心里不停地说着这一句话。
今生今世，她与他终究也只能是这样的结局……
第三十六章
白色的天花板，淡紫色的壁纸，浅浅怔怔地看着上面线条优美的花纹，已经有一天没有动了。
陈阿姨送了一次早餐，她没有开门。
喉咙有些痛，闭上眼睛想睡一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昨天夜里的一切像魔鬼一样缠绕着她，虽然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可还是不习惯做伤害别人的事。但仿佛有一只手不断地推着她，逼她说，逼她做。
不过她不后悔，浅浅想。
无论对爸爸还是对尹泽，有些话她想了很久了，终于说出来对大家都是好的。
外面响起了汽车引擎声，是爸爸离开了，浅浅抬头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下楼时，陈阿姨正在准备晚饭，浅浅吃了点粥，便穿了外套向外走。
“浅浅，把这个戴上。”陈阿姨追出来，手上拿着围巾。
浅浅想要去接，陈阿姨却伸手帮她系好，又整了整领子，这才说：“出去散散心也好，早点回来。”
仿佛触动了内心最软弱的一点，浅浅忍住心底的酸涩，点点头出了门。
并没有什么固定的目标，她只想离开家里而已。给关博然打了电话，他的声音温柔依旧：“在逛街？在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他笑：“还是害怕要答应嫁给我？”
浅浅忍不住微笑，夕阳在这一刻也变得柔美。
结束通话，浅浅却认真给关博然挑选起礼物来。在众多的商品中留连，却没有找到满意的，直到她看到林璇向自己走来。
“浅浅……”她穿着白色的外套，显得脸色更苍白，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指冰冷：“阿姨做了你最爱的汤，给你留了一份，今晚来吃饭。”
浅浅看着林璇的眼睛，渐渐垂下眼帘，将被握住的手腕轻轻放下，“对不起，我今天还有约会。”
她怎么会不知道林璇的想法，可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又怎么能退回去，她和尹泽终究还是不可能了。
“浅浅，你再给小泽一个机会！”林璇不放弃地道，妆容精致的脸上再也掩不住对儿子的心疼：“我知道这些年他做了很多错事，作为母亲我不想为他辩白，可他是真心喜欢你，”林璇期待地看着浅浅：“就连昏迷的时候都叫着你的名字。”
“什……么……？”浅浅不敢相信地看着林璇。
“小泽病了，”林璇的面色难掩忧虑：“你们又吵架了是不是？每次和你吵架都这样，我说过，他是个傻孩子。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