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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凰-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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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筋骨,只是点皮外伤。”

但他随即又说道,“不过伤口处落了那许多灰,沾染了许多脏污,得好好处理干净,否则也有些难办。”

元湛急急地说,“那还请段先生立刻给她清理伤处。”

他从前上过阵,也杀过敌,晓得寻常刀伤剑伤只要未及要害,不曾失血过多,是死不了人的,但也常有兵士因为伤口不曾及时清洗,令脏污沾染了伤口处,引发高热红肿,最后无药可治而过世的。

段青衣挑了挑眉头,笑着指了指颜筝,“王……云大人没有瞧见这姑娘脏得像个泥人?先去把她弄干净了,我才好给药不是吗?”

他笑眯眯地对着颜筝说道,“我家后院恰好有一潭溪水,是从后面的山上引下来的,水清且浅,姑娘先将身上收拾干净了再说。你这手上的伤不重,上几次药就能好了,莫要担心。”

段青衣生得面善,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说话时又总是笑容满面的。

颜筝想到云大人给自己脖颈上涂的那药,想来便是出自这位段先生之手,那药效显著,不过才涂了两次,她脖颈上的刀伤就很快愈合结痂,掉落后也不曾留下疤痕,她心里崇敬段先生的医术,对他也很快就放下了戒心。

刚才来时她有意观察过地形,见此处空阔,人家稀零,这座小院又是被一圈篱笆所围,想来后院的水潭该十分隐蔽,这大晚上的,也不会有什么人有这闲情逸致守在那处偷窥,便点了点头说道,“有劳段先生了。”

但随即她的眉头忽然皱起,转头望向元湛,可怜兮兮地问道,“云大人,我的包袱……你拿了吗?”

元湛摊了摊手,“段先生这里有我几件素常穿用的衣裳,都是干净的,你先用着,你那破包袱,回头我让人取来便是。”

他拉着颜筝起来,“夜深路滑,我带你过去。”

颜筝有些为难,脸色一下子就红了,好在她此刻脸上一团脏污,恰好掩盖了她的羞涩和忐忑,但想到这座小院外头没有灯廊,乌漆麻黑的,她又是头一次来,根本找不到所谓后院的清潭在何处,便也只有乖乖地跟着云大人过去。

段青衣望着他两个的身影,满面笑容地抚着下颔的长须,眯了眯眼赞叹道,“倒是一对璧人,只可惜……罢了,以后如何,都是造化……”

☆、053 心动

053。

六月将末,暑气愈发盛浓,就算是夜里,也十分闷热。

颜筝手里捧着一套淡紫色的男装,有些为难地说道,“这里四下无人,应当很安全,云大人不必担心我,还请回吧。”

她是名门淑女,不是江湖女侠,权宜之下勉强与云大人有过亲密之举,皆为了治病活命,但此刻并无那等必要,她便轻言婉转地劝他离开。

虽然云大人一定不是那等窥色的无耻之徒,但想到她沐浴时有个男子就在她左近不远,她总觉得浑身都不太舒服。

元湛倒是没有坚持,他指了指五丈开外的一座石墩,“我背对你坐在那处,有树荫隔着,你不必担心旁的,若是有事,只须高声唤我,我就来。”

他冲着她轻轻一笑,便转过身去。

颜筝目光一动,只觉得那宽阔的背影在月色如洗下分外有力刚毅,像是座值得倚靠的壁垒。

她不由苦笑起来,从前她视这男人为残暴冷酷的炼狱修罗,光听到他名字就吓得浑身发抖,生怕稍有不慎,就惹来他的肆意加害,可如今他却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彷佛只要有他在,所有的烦恼就都会烟消云散。

这个男人让她觉得安心。

颜筝为这个乍然而生的念头惊住,她怔怔地望着依稀可见的那道模糊的背影发了会呆,良久,对着碧空叹了口气,才将身上脏乱不堪的衣裳解开,慢慢地下到水间。

她将整个头埋在潭水中,清凉的水珠钻入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洗去身上的脏污,也化开心中的燥热。

正恍惚间,不远处传来一阵低缓轻柔的埙声。

这埙声清浊分明。一时刚硬,一时柔和,像两股清弦不分高下,却终于糅合在一起,你侬我侬,深沉极了,也悠扬极了,颜筝一时听得呆住。

碧波潭上,银光浩淼,在某个不曾发觉的时刻。她的心忽然漏了一拍。

段青衣替颜筝上完药,就将药瓶递了过去,“你手腕上伤得不重。只是皮外伤,我替你上了药,以后就尽量不要沾水。这瓶伤药膏你拿去,每日换一次药,养上两日就能好。”

他说完又瞅了一眼穿着宽大男装的颜筝。忍不住说道,“你这女娃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也不是那等莽撞之人,怎么就那么容易受伤?啧啧,先是脖子,再是脚腕。这回又是手腕。”

他眯了眯眼,“以后行事可要千万小心,莫再伤了别处。女孩子浑身上下都是伤,将来成了亲,可是要遭夫君嫌弃的。”

颜筝脸颊微红,清冽的潭水洗去她脸上的脏污,这里又无和了黛粉的香膏可用。是以将她白皙而柔嫩的肌肤完全暴露出来,她皮肤白而透。脸上染了浅淡的一层飞霞,看起来就十分明显。

她轻轻抿了抿嘴唇,点头说了句,“先生教诲,小女记住了。”

其实,她再世为人之后,想的一直都是击倒缪姬和守护颜家,还从未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她和少帝元忻虽最终成了一对怨偶,到底也曾有过欢乐的时光,每当空闲下来念及往昔,她有时觉得甜蜜,有时又气愤难当,想到最后缪太后一己之私,令她家族倾覆骨肉崩离,又被气得浑身发抖。

到底,还不能完全释怀。

就算曾经想过要利用蔺雪臣的求娶来拜托韩王府和北地,但那也只是“利用”而已,大抵,她还未准备好将来会有个夫君这件事。

况且,颜筝涩涩地想,就算没有脖子和脚腕上的伤,她的背上也早就布满了鞭痕,她虽然看不到,但触手去摸时能感受到一片坑洼,这身子在属于她之前就已经破了相,她早已无需去顾忌未来夫君会不会嫌弃。

她垂下眼眸,心内暗暗叹了口气,想道,前世已经遇人不淑过一次,这世若不是看得清楚分明,是绝不会再往火坑里跳第二次的。

其实不嫁人,自己一个人过,也没有什么不好。

元湛不晓得短短一瞬之中颜筝心里已经转过这千万种念头,他见她脸色绯红,只以为她害羞,但再细看过去,她害羞带涩的表语还休,竟有别样妩媚,如同春花绽放,不觉看得痴了。

他心里还觉奇怪,从前看她时百般不顺眼,但自从被段青衣说破心事后,再看她时她就美得不似人间,就好像刚才她满身脏污地从泥坑里爬出来,分明满脸都是灰土,他竟也觉得她好看。

现下她梳洗干净,娇小的身躯套在他宽大的袍服里,只露出一小段白玉一般的颈子,分明滑稽地很,可他却觉得这风景简直美不胜收。

他目光灼灼,语气柔得像水一般,“夜深了,你还伤着,便在段先生这里叨扰一夜吧,来,我带你去客房休息。”

颜筝不想回韩王府,倒乐得在这座清静的小院里住下,便忙谢过了段青衣,然后乖顺得跟在元湛身后去了客房。

屋子很小,只有几样简单的摆设,但没有世间喧嚣烦扰,她觉得满意极了。

前半夜斗智斗勇,后半夜惊惧交加,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她便觉身体沉重,疲倦乏累之极。

她冲着元湛轻轻福了一身,指了指屋子说道,“大恩不言谢,若是以后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我一定会鼎力报答,不过现在我好困,能不能进去歇息了?”

她头脑发沉,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这句话她说得很随意,隐隐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撒娇,与他们之间素来剑拔弩张的关系截然相反,倒仿若是熟识已久的朋友,不必客套,不必讲究礼仪规矩,比旁人更加亲密。

元湛注意到这一点,他心里欢喜,像是吃了蜜糖一般地甜。

他忙道,“这里安全地紧。不会有人来扰,你安心睡吧。”

颜筝便轻轻将门合上,然后铺开被褥,倒头就睡。

元湛见屋子里没有动静了,这才离开,重新回到段青衣的屋子,见他仍旧在桌案上鼓捣草药,不由问道,“先生这么晚还不歇?”

折腾了一宿,此时已经过了寅时。东方的天际隐隐露出白光,再过不久,天色就该晃开。

段青衣笑着说道。“我在制给穆昭的解药。”

他解释道,“王爷虽然派了人去皇城,但帝宫不是说进就能进去的,况且,咱们对穆昭体内中的寒毒不甚了解。就似无头脑的苍蝇那般,就算得幸入了帝宫,不经过一番排查,恐怕也不能轻易知晓解毒的方子藏在哪儿。”

永帝的耳目时刻注视着北地,出北府虽然不难,潜入皇城也称得上容易。但帝宫禁卫森严,哪里是那样容易就闯进去的地方?就算闯了进去,帝宫上百座宫殿。近千间屋宇,谁知道永帝会将解读的方子藏在哪里?

又或者,根本就没有解方。

哪怕无功而返,顺利而回,这一来一去。也要消磨掉不少时间,如今虽然是盛夏。但北地的冬寒来得早,十月末时就已经天寒地冻了,穆昭身上的毒若是不祛除,恐怕要遭大罪。

段青衣抬了抬手上药舀,“老夫想着,自力更生,才能丰衣足食,所以我打算自己来,看看能不能想法子将穆昭治好。前日灵感突至,我想到个方子,虽不能彻底解了穆昭体内的寒毒,但好赖也能压制下去,为他多争取一些时间。”

攸关性命,他必须要尽力而为。

元湛微微怔住,摇曳的烛影下,映出段青衣憔悴的脸庞,看他两鬓的胡子拉碴,眼中布满血丝,想来是长久不曾入眠过了,他方才一心记挂在颜筝身上,相隔咫尺,竟不曾注意到。

他心里不觉愧疚,又有些酸涩,但想了半日,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半天只憋出一句,“先生圣手,本该扬名天下,但却为了我,屈居一隅,不为世人所知,此等恩德,湛该何以为报?”

当年段青衣是太医院首座的高徒,在医术上有着极深的造诣,本该有着大好前程,成为夏朝当世的名医。

永帝为夺帝位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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