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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他担忧地问。瞧见她陈述大哥的往事如此详尽,当年的她恐怕也在现场吧!十来岁小姑娘见到痛失亲人的家属暴力相向,不可能心底丝毫不怕。
「我?我的医术原先就没有大哥来得厉害,更何况身为一个女子,绝大多数的百姓是不会信任我的医术,我也乐得轻松。」她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牛舍秉停下马,静立原地,「我不是问这个。那些家属大闹皇甫府时,你人在现场?」
皇甫赤芍没有回过头,更没停下马,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来。
「没错,我还拎着扫帚将他们全数轰出皇甫府。」她偏回首朝他艳笑。难不成他以为他的火爆娘子会乖乖让人欺侮,躲在一旁发抖哭泣?她的泼辣可非一朝一夕的成果耶!
「你一定对人性很失望吧?」他策马跟上,问道。
「失望?或许吧。」她无动于衷,连口气都淡似轻风。
她虽失望却不绝望,世上原本就有形形色色,来自不同成长环境的人,各有独立思想及行为。或许她曾见过差的一种,却仍旧期待在生命旅途中遇到其他能令她感动的一群——例如他。
若她真对人性绝望,又怎会有幸巧遇她此生的挚爱?
她举起莲足,危险地跨靠在他大腿上,毫不惧怕会摔到马下。「不过,刚刚那个妇人,我可是帮你救的哦。」无瑕花容牵出讨赏的笑靥,「由她开始,她是头一个「浮屠」。」
「赤芍,谢谢你。」牛舍秉红了眼眶,遇上她之后,他变得依赖、变得多愁善感,甚至变得爱哭。
「以后我每救一个人,你就——呵呵。」她贼笑地停顿。
「我就「报答」你一次。」牛舍秉红透耳根,接下她隐顿的句尾。
「要「尽力」的报答。」她得寸进尺。
「好……」
/…/…/ 所谓近乡情怯,就是这等心情吧。
皇甫赤芍与牛舍秉站在深赭色大门前反覆徘徊——不停踱足绞手的当然只有赤芍大小姐了。
夜色已黑,他们由傍晚等到了月娘高悬。
「赤芍?」牛舍秉牵着一黑,看着眼前急躁难安的娘子。
「再等等,我快准备好了。」她缓缓深呼吸,抬起了跨上台阶的莲足,又孬种地缩回来。「我、我还没想到头一句见面话要说什么……嗯,大哥,好久不见——哎呀,老套。嗯,亲爱的大哥,你——哎呀!」
「你只要用以前和他相处的态度就行啦。」牛舍秉建议娇妻。
「可是——」
「赤芍小姐?」突来的清冷嗓音,带着些微笑意自她身后传来。
皇甫赤芍倏地回首,惊喜的笑颜漾开。
「十九!」她拎起裙摆抱住高她一个头的黑衣少年,冷霜的俊颜在皇甫赤芍扑上他胸前时漾出浅笑,柔化冰雕似的五官。
见少年也环抱住她,牛舍秉错愕地睁大眼,与一黑相同痴呆的脸孔。
「好久不见,你也变得热情了。」皇甫赤芍诧异十九回抱着她的举动,以往都是她死缠着这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的冰人,怎么数年不见他就给转了性子?
十九双颊蓦地涨红。他让住进皇甫府数个月的善良小姑娘给洗了脑,开始不像以前的自己……
他羞赧地转移皇甫赤芍的疑惑,问道:「回来了怎么不进府去?宝春姑娘知道你回来肯定手舞足蹈,开心极了。」
「我大哥呢?」
「和宝春姑娘在房里……呃,吃豆腐……」十九向来漠然的脸庞扬起似笑非笑的神情,努力寻找合适措辞来表达主子的行为。
「宝春?」她只记得寄信给她的人署名「广春」呀!
「赤芍小姐,那位是?」十九目光落在呈呆楞状态的一人一狗身上。
皇甫赤芍差点忘了相公的存在,牵过牛舍秉的手与十九的互握。「这位是我夫君,我们两年前成了亲。阿牛,这位是十九,我大哥的护卫,应该算是我的弟弟,也是第二个不会令我起红疹的美男子。」
「进府再叙旧吧。」十九打开大门,请人人府。
跨入许久不见亦无改变的大厅,皇甫赤芍内心的激动不可言喻。
「李厨娘,瞧瞧是谁回来了。」十九朝内厅一唤,一名体态圆润,满脸笑纹的老妇边擦拭双手边出来。
「谁呀?大夥不是都——小姐!」她抬起头,狂喜的表情令皇甫赤芍心中一暖。
「李婆婆。」即使双手无法整个抱拢李厨娘的身躯,皇甫赤芍仍旧紧紧的、使劲的搂着自小看她长大、视若亲人的李厨娘。
「你这孩子,到底跑哪去了?害得婆婆好生担心……十九,快去请主子和宝丫头出来,快!」李厨娘吸吸鼻子。
十九为难一笑,「主子在忙。」而他很清楚打扰主子的正事,绝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忙着吃豆腐?」皇甫赤芍讽笑道。她那古怪大哥竟然会有人看上?那姑娘是瞎了眼还是伤了脑?抑或两者皆是?
「呃……我和十九去「请」主子出来。你坐,桌上有甜糕,自个儿家里不用客气。」李厨娘勾着十九的手臂硬是将他拖往主子的房间。
「阿牛,坐呀。」皇甫赤芍为他沏茶,静待结果。
「好热闹喔,而且大家都好热情。」
皇甫赤芍啜着茶,拈着药花甜糕品尝。现在的皇甫府确实比以往来得活泼,是因为她离家的改变,还是那位名唤「宝春」或「广春」的姑娘?
她对那名姑娘越来越好奇了。
没多久,杂沓的足音伴随女子兴奋异常的嚷嚷及她大哥偶尔数句的回应嗓音,朝大厅而来。娇小可爱的姑娘以一种占有欲十足的方式,被勾挂在她老哥身上,爱笑的唇配上炯然似星的眼,相当讨喜。
显然小姑娘事先并不知道皇甫赤芍与她身畔的亲亲爱人是孪生兄妹,否则她不会在见到皇甫赤芍的同时瞪大双眼,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
「有两个、两个皇甫耶……」小姑娘愕然地来回看着皇甫赤芍及蓝衫银发的俊雅男子。
「唷,大哥,你还没死呀?」皇甫赤芍一开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原先是准备说:「大哥,好些年不见,你好吗?」怎么话离了嘴竞自动改成恶毒的句子?!她在心底咒骂自己上千次。
「死也会拉你一起做伴。」皇甫神医仅微挑眉反讽,拉着身畔的小姑娘坐离她远远的。标准的「有了娘子,没妹子」,见色忘妹!
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肯定在说她坏话。皇甫赤芍十分小人地想着。
「赤芍,你大哥和你长得好像。」牛舍秉也凑近娇妻耳畔,做着和那两人同样的举动。
皇甫世家的血统太过完美了吧,两兄妹相同的五官生为不同性别,这不打紧,更恐怖的是相同的皮囊宜男宜女,男身俊俏,女身艳美。
「同个娘胎出世的嘛。他旁边的姑娘好可爱,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皇甫赤芍以眼神挑向又皱眉又轻笑的小姑娘,她看来相当年轻,不过十七、八岁。
「应该就是写信请咱们回来的人吧?」牛舍秉目光与小姑娘对上,善意一笑。
或许全拜这名姑娘所赐,才能使倔脾气的皇甫大哥首先低头。
皇甫赤芍抬头,与小姑娘互相颔首。「你就是写信请我回来的广春吗?」
「广春?不是,我是宝春。」小姑娘疑惑地更正。
咦?是她搞错了吗?皇甫赤芍取出厚厚的信函,瞧瞧最终一张,署名明明是「广春」呀,虽然上头正巧落了一滴黑墨,虽然上头正巧有匆忙擦拭挽救的痕迹,但怎么也看不出有「宝」字的遗迹。
「这个字不是广吗?」
「这是「宝」。」为了证明她所言不假,宝春实地以指为笔,重新一笔一画地还原扭曲的字体,像个认真的学徒向夫子战战兢兢解释着。
皇甫赤芍点头如捣蒜,终于明白为何这名宝春文盲小姑娘写的字会如此艰深,因为她的笔画是倒着写的呵!
「你的宇实在是太……所以我看得有些吃力……」
「我知道我的字很丑,可是皇甫又不愿意帮我修书,辛苦你了。」宝春投给皇甫埋怨的一眼。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自己哥哥的恶劣程度,你才是最辛苦的那个人。」皇甫赤芍打心底同情眼前的姑娘,要与她古怪老哥相处并不是容易之事。
她状似不满的语调令皇甫大哥极度不爽,爆发一场小小争吵之后,幸好在影响力巨大的宝春安抚下,两头皇甫猛虎乖乖坐在桌前,同意为对方诊脉。
这一诊,自然瞒不了皇甫赤芍有孕两个月的事实,牛舍秉又喜又哀,喜的是将为人父,享受含饴弄「子」的乐趣;哀的是,皇甫大哥冷冷地提醒有孕的身子只会让解毒过程更加危险,搞不好娃儿保不住,连母体也承受不了,一命归西。
这怎么可以?!
牛舍秉紧张得几乎要扯光自己的发,连宝春也在一旁忧心仲仲的穷嚷嚷,总算让皇甫大哥承诺会尽力在解毒过程中保住孩子。
牛舍秉心头的大石落了地,原因无他,因为他瞧见了牵扬在皇甫大哥银光闪烁的发丝之下,那抹自信盎然的笑容。
就像赤芍曾无心提及的——每次只要他自信的笑,你就会觉得所有困难的事都能迎刀而解……他就是那样的人。
就是那样值得信赖的人!
第六章那道自信笑痕在瞧见皇甫赤芍拎上桌的黑狗时,瞬间变色。厅中成了风雨欲来之势,众人仿佛还能听见数声响雷。
「麻烦你再说一次,我刚才没听仔细。」皇甫忍不满腔痛弑亲妹的冲动,彬彬有礼地要求她重复方才的句子。
「我说,珍珠药丸让一黑给吃掉了,若要重炼还得等上三年,反正一黑体内正巧也有需要你才能解的毒,干脆你们互咬一口——」
皇甫蓦地拍桌起身,掉头就走,毫不恋栈。「十九,送客。」
「皇甫!一宝春急忙勾住他的手臂,连人带椅狼狈的摔落地板。
「你干什么?放手!」皇甫拉起她,先拍去她裙摆上的灰尘后,使劲扳开她牢握的小手。
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