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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质卓然的男子站在夜□□临才点起的灯盏下,无奈地提起双手,云点斋,如意居……好得很,全是吃的,一样女孩儿喜欢的胭脂水粉,漂亮衣衫首饰都没有。
“喂,你看我干什么?”君匪一手一个嵩饼吃得正开心,陡然瞥见尹昱拿这样奇奇怪怪的眼神盯着自己,不由道:“你想吃啊?”
对一个在天上待久了半仙来说,君匪完全无法抵抗人间的玩意儿,当然,这个玩意儿指吃的,所以尹昱望着她,她一想便是馋了,就特别大方的拿了一块糕点递到尹昱唇边,“就一块啊。”
俊郎的男子忽然就笑了,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身边,他总是忍不住心情愉悦,勉为其难地接过那块甜腻的糕点,尹昱逗弄道:“真好吃,还有吗?”
“没了,没了。”君匪抱起那一袋嵩饼就跑,这时,天空中忽然闪过几道惊雷,她还未走几步,豆大的雨点就打了下来。正跗蹰间,头顶的闪电一暗,打在身上的雨点就被一件外衫奚数隔绝在外了,她侧首望去,正对上尹昱的双眼。
“走,回家了。”年轻的男人撑好头顶的外衫,带着小小的姑娘,一起奔跑在雨中。
许多年后,尹昱还记得这一天,记得那个小小的姑娘,记得她在雨中清脆的笑声。
对君匪而言,这实在是太刺激了,在仙界时,哪怕下雨,也温和得像有人控制好了般,而这场雨,那样不同。以至于她在梳洗后躺进被窝里还在高兴,心想:等回了仙界,她一定要告诉司灵均还有师父。
师父……小姑娘的眉头又不由轻轻皱了起来,这几日她已拜托宋瑾去找,毕竟在凡间,他比自己更行得通,可还是没有什么消息。
虽说天上三日,地上三年,可想到無山仙君未醒,君匪总是担忧,想着想着,倦意袭来,小姑娘紧皱着眉头睡过去,梦里,似乎有人轻轻抚平她的眉宇,低喃道:“阿匪……”
笠日醒来,她揉了揉眼角,只以为是大梦一场,却在下床穿鞋时,发现被子上多了一层毯子。
是了,昨夜大雨,天变冷了,肯定是丫|鬟们悄悄加上的。
她洗漱一番,打算去看看偏院里的师父大人,昨夜回来后,君匪没见着他,按理说是用晚膳的点,若水会来前厅的。
可他没有,君匪以为他是在努力寒窗苦读,昨天听尹昱说,尹家并不打算解除婚约,就连尹王妃本人也点头同意了,只是要求若水能金榜题名。
君匪倒不觉得有什么,以若水的资质大概能十拿九稳,这一段相处以来,她发现他真的很聪明,连宋瑾都对这位年轻后生大加赞赏,更何况他看书极快,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转过回廊,她轻轻推开偏院的门,如之前所想的,气质皎洁的少年坐在桌案前,岁月静好地翻阅着书籍,他的指骨修长漂亮,一举一动都带点仙气儿。
似乎听到动静,若水抬起头,檐下的光影经雕花窗口打在他特别长的睫毛上,投下扇子般的阴影,从这样的光线望去,他五官的轮廓更加细致得不像话,满满的少年气息。纵然一身月白的长衫,未有任何修饰,可就是被若水穿出好看的感觉,他抿唇轻笑,“阿匪,有什么事吗?”
君匪的脚步却顿在了那里,有哪里不一样了呢?她细思,恍然大悟:原来从前他见她也是这般儒雅浅笑,却是说:“阿匪,你来了啊。”
你来了啊。
有什么事吗?
饶是君匪再不开窍,也听出了客气的疏远,到底怎么了?她不解,像寻常一样走到他身边,撑着小小一张脸在桌案上,可她的小嘴还未说话,一直坐得好好的少年就起身挪步了,像是要去拿一卷新的宣纸,又像是要去饮一盏茶,可就是不看她。
君匪有些挫败,她无力地绞着自己的小手指儿,心想是哪里做错了,可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她又是不太能藏事的性格,就直接问道:“师父,我…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若水的余光就那样软了下来,昨晚一整夜的气被这糯生生的几句弄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认真望向可怜着脸的小姑娘,淡淡开口:“阿眠是谁?”
糟了,君匪的脸火急火燎地烧了起来,大概是说梦话了,她其实不喜欢管無山仙君叫师父,总想阿眠阿眠的叫,因为她师父成仙前,凡尘俗世里的名字便叫许眠。
这样想着,她不禁问道:“若水师父,昨晚是你吗?”是你替我加了一层毯子吗?
“不是。”若水毫不犹豫地摇头,只道:“是你生病时总叫着这个名字,他…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君匪点头,若水的眸光就暗了些,可暗过之后,又更加亮了起来,真好……他如果不在了,她大概不会多难过。
“师父,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君匪越想越想不明白,若水却不答,整个人清清冷冷的,仍旧一点一点拉开彼此的距离,过一段时间,他便退婚,再向摄政王宋瑾请辞,离开这个地方,既然君匪找到了家,他就无需再挂念什么。
至于他的命,不强求,若他终究要离开,只想在离她远一点的地方离开。想到这,若水转身漾起苦涩笑意,他想,大概第一次水边相见,他就对她……
一眼万年。
尹思尔收笔,望着宣纸上的四字,唇角不由轻扬。
下了朝的尹小王爷一把夺过,对这位心有所属的妹妹道:“着什么急呢?你哥哥我还没娶到媳妇呢?听见没…”他故作严肃道:“长幼有序,等我娶了,你才能嫁。”
“你太霸道了。”尹思尔难得较真的夺过来,羞怯地揉做一团道:“以哥哥的性子,她不会喜好的。”
尹昱一听就不乐意了,“思尔,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喜欢我啊?”他想着那小丫头片子,这几日似乎心不在焉,无论他怎么逗她,带她玩,都跟飞了魂儿一样,难不成…有念挂的人呢?
这可不好,尹昱琢磨着一会再去摄政王府瞧瞧,可还没换下朝服,宫里就传来了一道急诏。
矛头直逼摄政王府。
第75章 结局上篇
一路策马扬鞭; 疾驰往宫中; 尹昱才发现不对; 抬头望,天象大变,昼亮的天穹忽然黑了下来; 乌压压一片,竟是浓重的聚于摄政王府上空。
及至此刻,君匪才明白宋瑾成仙的劫难——置之死地而后生; 天道只给了他万分之一的宽容; 余下的; 便是死。
他们立在院落之中; 一层层浓云压下,竟是要连着君匪也差点一起吞没,宋瑾更是举步维艰。
从天道的角度,君匪不该相帮; 逆天而行向来没有什么好结果,如她那个爹; 苦苦追寻她娘的转世,也从未真正改变过什么。君祗已是上神; 也不例外。
说到底,他们这些人,凡夫俗子也好,仙家修者也好,都只是天道的产物; 哪怕是那个自愿堕仙的上神,也是以无尽轮回为代价,才得以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她望着一层层咄咄逼人的浓云,还是执起了手中剑,如她对司灵均说的,君匪从来信命,却不认命,就当是她那一半凡人骨血在作祟吧,今日,她定要帮到底!
长剑忽地破空,所有的灵力都汇于剑尖,君匪挡在定坐的宋瑾身前,破开了第一道浓云。
而后,第二道。
她的嘴角已开始渗血,天道威压到底容不下她这个多管闲事的半仙血统,就连宋瑾都不能凝神,勉强分出一道元神大喝身前的小姑娘,让她快走。
这是他宋瑾的劫,一道还她认领之情足已,再一道,就是她对他的恩情,他宋瑾,受之有愧。
君匪置若罔闻,天道这东西,向来不会法外容情,她既然挑战了它,它就不会忽视她。如她所料,原先还对她有所顾及的浓云直直迎面压来,毫不留情。
君匪和手中剑被逼出几米,划出一道长长的剑痕,殷红的血顺着衣袖下滑,朱红的发带凌乱地顺着发丝划过脸颊,有生以来最狼狈不堪的一次,她眼底闪过嘲讽,染血的手划过剑身,犹如困兽之斗。
却在第三道劫云压下时,一抹梨花白的身影挡在了面前。
君匪这才发现,少年宽肩窄腰,远比她想象中的清瘦修长更有力,他站在她身前,手中握紧染血的弥生剑,那血比她的还要殷红,还要浓烈,甚至散发着异香。
君匪的心忽然空了一块,竟然是他,是他的血,唤醒师傅無山仙君的药引,竟然是若水的血……
“不可以!”她惊喝,望着若水手心止不住汩汩而流的鲜血和越来越近的劫云,转身就扑在他身上,用后背生生挡下第三道劫云。
“阿匪!”猝不及防的意外让若水失魂落魄,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少女,一起被劫云的威压打出了天象阵,留下宋瑾一人渡劫。
黑漆漆的夜色下,君匪躺在若水怀里,后背濡湿成一片,漫在地上,也染红了少年梨花白的衣衫,她望着相立的子虚和弥生剑,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不可以…师父你不可以、不可以以血祭天道。因为、因为…”凡人以血祭天道,轻则魂飞魄散,重则永世不得入轮回。不管是为了唤醒無山仙君,还是为了若水,都不可以。
“傻丫头。”少年看着地上晕开成花的血色,含泪笑骂她,一向的清冷自持,温文有礼都化作乌有,他只是眼眶通红,抿着苍白的唇线,将手心的血顺流到君匪嘴里,“我不会让你有事。”
异香瞬间蔓延在整个宋府,白日里藏得好好的鬼魅|魍魉都跑了出来,被这奇异的血液所吸引。
一时之间,反倒牵连进了宋瑾的劫云中,那些浓云后的惊雷,或多或少砸到了这些妖物之上,宋瑾整个人依旧淡淡的,哪怕他身可见白骨,清俊的面颊也变得血肉模糊,可他的眼睛仍若清风,淡化这世间万物。
阴风阵阵呼啸而过,仿佛过了千万年的光阴,又仿佛只是过了一瞬,那具岿然不动的肉身已黑漆焦灼,似乎轻轻一吹就可灰飞烟灭。
事实也确实如此,风过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