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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慕阳叫来了沐风和沐雨,让她们带着郑姝去了住处。
她特意将郑姝安排的远了些。
郑姝去过自己的屋子后便来找阮慕阳。在她屋中坐了下来,时不时地朝外望,俨然一副当年阮慕汐的样子。
阮慕阳看着觉得好笑,也不说穿她。
张安夷从宫中回来,便先去拜见了张吉与李氏。若论起官职,张安夷不知比张吉大了多少,但是他始终是张安夷的父亲。
看到张安夷谦恭地朝他行礼,张吉点了点头,心中那因为儿子比自己官阶大而产生的不郁终于消散了一些,甚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得意。
张安夷同样拜见了李氏。
“起来吧。”李氏笑得客气,这种客气显得有些生疏。
这个儿子从小就不是养在他们身边,长大以后性子也怪。张吉与李氏都觉得他与自己不亲近。而他们也没有想过去亲近他,因为总是有一层难以严明的隔阂,亲近不起来。
与张安夷,他们不像跟张安延那样能够闲话家常很多,说了几句后便都觉得没话了。
张吉思量了一下,终于找到了话头:“先前你大哥的事,听说你直接带了顺天府的人回来把他抓了,做的委实有些过了。他是你大哥,你应该帮他一把。”在这种带着些训斥的意味的话中,他终于找到了一些做父亲的威严。
“是啊,你看你哥哥现在,铺子少了那么多。先前一顿板子听说把他打掉了半条命,下手太狠了。”李氏在一旁帮腔。
张安夷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眼中一片温和,唇边勾着一抹笑弧度。
在张吉因为他这不温不火、不声不响的态度有些生气的时候,他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张吉和李氏。
“那母亲觉得大哥让我差点被革职便不过分了吗?”
李氏答不上来。明明他的语气很是温和,甚至还带着对父母的恭敬,她却举得有些难堪。
张安夷那被笑意遮掩的双眼看不见底,又对张吉说道:“父亲做了那么多年的知府,可知大哥借着我的名义赚着不义之财,甚至还以为我的名义受贿,按光华的律令该怎么判?”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替张吉回答道:“处以死刑也不为过。”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铿锵,却无端带着一种肃杀与可怕。
处以死刑,多么重的四个字。
都察院的有些言官御史们到现在还揪着这件事不放,说张安夷徇私枉法。
张吉说不出话来,脸色难看极了。
“若不是我,恐怕现在已经没有大哥了。”张安夷眼中的笑意渐渐散去,露出的是无尽的幽深与疏离。他问:“父亲和母亲现在还觉得我这件事做得过分了吗?”
他的话音落下,厅堂里是一片尴尬的沉寂。
张吉与李氏现在顾及的只是自己的面子,却没有意识到,在他们面前的也是他们的儿子。
出了他们的院子后,张安夷走在回穿云院的路上。身后跟着莫见和莫闻。
此时的张安夷看着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样子,一轮圆月在他背后,衬得他清俊极了,那自成的风骨如同浸润了岁月。
而他身后的莫见与莫闻却大气都不敢出,唯独跟在他身后的他们知道,此时他周身的温度寒得让人害怕。
踏进穿云院,听到穿云院的小厮叫了一声“二爷回来了”,又听到青竹沙沙摇曳的声音,张安夷看灯最亮的屋子,目光渐渐柔和了起来,周身的温度也不再叫人发寒了。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正与点翠谈论着绣花的阮慕阳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娴静如水的笑容道:“二爷回来了。”
比她动作更大的便是郑姝了。
“二表哥回来了。”她站了起来,目光落在张安夷身上有几分惊讶,随后脸红了起来,目光收了回来又悄悄看了过去。
张安夷看向阮慕阳问:“这位是?”
他那仿佛对着陌生人、一眼也不多看的样子让阮慕阳心情格外地好,介绍道:“这是表妹。”
“二表哥,我是姝儿,我们小时候见过的。”郑姝带着几分期盼说道。她期盼张安夷对自己有些印象。
张安夷却是一副平常的样子,淡淡地叫了声:“表妹。”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是落在阮慕阳身上的,仿佛眼中只有她一般。
觉得今晚的他有些奇怪,阮慕阳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二爷用过饭了吗?可要叫人端些过来?”她问。
张安夷忽然看向郑姝。
一直在看着张安夷的郑姝发现他看向自己,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表妹。我与你表嫂还有事,天不早了,你去睡吧。”张安夷开口竟是逐客。
郑姝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失望地道:“是,那表哥表嫂早些休息。”她的语气带着些委屈,楚楚动人。
待她走后,张安夷在阮慕阳身边坐了下来说:“我还未吃,夫人陪我吃一点?”
阮慕阳便让点翠去厨房了。
张安夷看着阮慕阳的侧脸,勾起了唇揶揄地说:“夫人今日似乎有些不高兴?”
阮慕阳瞪向他,眼波流转:“还不是因为二爷招来的桃花?”
张安夷喜欢极了她这样带着些小脾气俏丽动人的样子,握住了她的手将她一拉,将她轻轻往身前一带。说道:“我的桃花,从来只有夫人这一枝,还是运气好,大冷天在水中采来的,还害得我回来病了一场。”
他说的是当年上元节灯会,他与她一起落水的事情。
他竟然回来还病了,从未听他说起过,阮慕阳正要问,却听他语气缱绻低沉地说道:“相思病。”
“尽胡说!”阮慕阳娇嗔道。
那么冷的天,她将他拉下了刺骨冰凉的湖水里,他便看上了她?除非是当时冻傻了。
阮慕阳虽然知道这是假话,但是心里还是觉得很甜。
隐隐看到外面有人人影攒动。她将手从他手中抽回,也离他远了些,轻声说道:“有人来了。”
随后,点翠便端着汤上来了。
阮慕阳晚上吃得少,有些饿了,便陪他一起吃了些。
“去见过父亲母亲了?”她问。
张安夷点了点头。
“父亲母亲可有与你说过些什么?”阮慕阳想问的是郑姝的事。
张安夷想到的却是方才的情景。“只是一些普通的家常,没什么。”他的语气如常,手上的动作也没有一丝停顿。
如今全府上下,包括老尚书和老夫人都以为郑姝只是李氏带到京城来小住一段时间的亲戚,只有阮慕阳自己知道李氏真正的想法。
她是绝对不会让李氏和郑姝得逞的,穿云院绝对不会有第二个女主人。
原先因为公婆在京州,阮慕阳只要每半个月去给老夫人请一次安。现在李氏在了,便需要每日早上都去请安了。
第二日,阮慕阳跟王氏还有陈氏一同去向李氏请安,郑姝也跟了过来。
看到阮慕阳,李氏便想起了昨晚他们夫妇二人面对张安夷时尴尬窘迫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快。
给张初静与张青玄一人一个荷包之后,李氏看向了独自一人安静地站在那里,身旁一个子女也没有的阮慕阳,说道:“慕阳,你嫁进张家也好几年了,怎么肚子一直没动静?”她的语气说不上和善。
王氏和陈氏还有郑姝皆看向阮慕阳。她们三人的神情不同,唯一相同的是眼中都带着幸灾乐祸,王氏最明显,陈氏最隐秘,郑姝最迫切。
第四十一章 仰慕
在她们的目光下,阮慕阳不为所动,眼观鼻鼻观心,任由她们看着。
李氏看着她这副样子就想起昨晚的张安夷。他们夫妻两人一样的态度,一样的气人。
王氏看李氏生气了,笑着在一旁说道:“母亲别生气,二弟妹如今是三品诰命夫人了,架子自然比从前大一些。”
“哼!三品诰命便能这样目中无人了?”李氏的语气越来越不好,“生不出孩子算什么!”
郑姝柔声安慰道:“姨母别生气。”
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阮慕阳看向李氏,语气恭敬地说:“母亲说的哪里的话。无论如何我都是您的儿媳啊,就像二爷是您的儿子一样。生孩子的事情讲究与孩子的缘分,或许我与二爷跟孩子的缘分还未到。”
她这番话讲得很是客气温和。
毕竟成亲好几年没有孩子确实是她的错。她只能任由着李氏骂。
李氏盼着阮慕阳能生气,抓到她的错处,可谁知阮慕阳几乎骂不还口,态度更是好得跟没脾气一样,让她没办法发作。而郑姝的事情,毕竟有张家的家规在上面压着,她也不能在旁人面前摆到明面上来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阮慕阳每天早上来请安,都要被李氏冷嘲热讽一番,王氏她们几个则每日看笑话。
六月底,朝堂上僵持的气氛忽然又紧张了起来。
阮慕阳没有听到风声,只是发觉张安夷回来得一日比一日晚。
郑姝来了大半个月。见到张安夷的机会少得可怜,更不要说说上几句话了,每日都在阮慕阳身边以“陪她”的名义等到很晚。可每次换来的是张安夷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心中不甘。
张安夷不光回来的晚,有时候回来了还要带着几个下属去书房议事,常常要很晚。
一天晚上,等跟回来议事的人走了之后,见张安夷还在书房迟迟不出来,阮慕阳心疼,便让点翠将准备好的汤拿了上来,亲自端去了书房。
阮慕阳要去书房,莫见和莫闻自然是不敢拦的。
他们恭敬地叫了一声;“夫人。”
“你们整日跟着二爷也辛苦了,一会儿去厨房,我让点翠她们也留了些汤给你们。”
莫见与莫闻受宠若惊。
阮慕阳端着汤走到了书房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
里面传来了张安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