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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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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国公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见他们一个低头,一个敛眉,就知他们在想什么,没好气地说:“魏王那儿可以考虑,鲁王也行,赵王就算了。之前没结交卫拓,现在结交也来得及,挑些咱们家和亲戚家中未婚的,适龄的,出身低一些的女孩子出来,找个能说会道的媒婆,再找几个对卫拓有恩,或者他拒绝不了的官员说和。”
  穆淼听了,越发气闷,心道卫拓又不是泥捏的人,昔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见他发达了就送与他们家关系密切的小娘子去做妾室,你们当自己是谁啊!卫拓凭什么听你们的,乖乖将此女笑纳?
  穆淼与卫拓时常见面,对这位同僚的脾气还是有几分清楚的,刚想反驳,就见郑国公瞪着穆鑫,厉声道:“不许送庶女过去,听见没有!”
  “咱们家的女孩子……”
  “咱们是要与他结好,不是结仇,天底下美貌又出身清白的女子那么多,独独就要挑姨娘生的?”郑国公重重一拄拐杖,不悦道,“卫拓自己有本事不假,他的儿孙难道个个有他的本事?送个庶女过去,哪怕生下了庶长子,三代也是不能联姻帝室的,若像前朝一样,这厢庶女封了妃,那头姨娘就扶了正,原配发妻死了、疯了、进庙里了,还有什么礼法规矩可言?”
  穆鑫暗道一句父亲老得都糊涂了,实在忍不住,小声说:“庶长子的儿孙,三代本来就不能联姻帝室……”都是庶长子了,还在乎生母是嫡出庶出啊!
  郑国公气得险些喘不过气来,想拿拐杖砸大儿子:“蠢货!若是纳妾,自然无所谓嫡庶出,如果是当填房呢?”
  穆鑫一听,眼睛也亮了起来。
  众所周知,卫拓的发妻廖氏无才无貌,满门也被抄了,若非卫拓信守承诺,她就是去教坊迎来送往的命。好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诚惶诚恐是必然的,若是能生也好办啊!生十个八个儿子,也就不愁什么地位了,偏生廖氏与卫拓结缡七载,只有一个五岁不到的女儿,还是个汤药不能离口的药罐子。卫拓与沈淮一般,皆是长房嫡出,又是家中独子,如今他二十有五,膝下还没有传承香烟的儿子。前些年碍着朝廷规定,他的品级不够,他本人也没典妾生子的意思,大家只得唏嘘,如今他可以名正言顺地置媵,岂有不让人眼热的道理?他不是勋贵,没有爵位传承的问题,虽说庶子继承不了多少家业,可这样一位注定做几十年宰相的青年才俊,做他的庶子也比做许多人的嫡子多太多政治资源,更何况他还是那样神仙般的样貌风姿……怕是全城的媒人都该活动起来了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自怨自艾
  
  西域诸国二十年来的卷宗浩如烟海,卫拓好容易将之一一理毕,翻阅了其中比较重要的卷宗,终于得了空闲,从尚书省回家。
  家门口络绎不绝的马车,他早有预料,待进了大门,一扫四周,忽觉有些不对,本打算去书房将要点抄录下来的他转了个方向,直接进了内院的正屋。
  廖氏正与心腹使女香兰说着什么,见到他来了,喜色溢于言表,刚要站起来,不经意间瞥到桌上的礼品,又有些怔怔的,眉宇间染上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忧愁。
  卫拓见此情景,想也不用想就知她今日见了什么人,便道:“你身子尚弱,大姐儿也需要照顾,这些烦心事,我来处理便好,你莫要为此操心劳神了。”这些话,七天前他也嘱咐过一次,但瞧着如今廖氏的样子,也知她没听进去。
  饶是如此,他也没半分愠怒。
  他生得本就好,对发妻廖氏说话的时候,神色又温和,语调亦十分和软,非但让廖氏迷醉,使女们亦心如擂鼓。
  若能亲近这样的神仙人物,即便没有未来,她们也是乐意的。奈何卫拓对妻子十分敬重,容不得使女起这等下作心思,先前有个叫喜鹊的使女哄得廖氏动心,竟想使出“借腹生子”这等歪招,妄想母凭子贵。事发之后,廖氏被禁足了不说,大家再也没看见喜鹊这个人,连下落都找不到,登时息了一腔心思,只是……瞧瞧廖氏微黑的肌肤,平淡无奇还有些斑点,几缕皱纹的五官,再瞧瞧卫拓,使女们心思翻滚得厉害,却没人敢露出来。
  廖氏闻言,神色更苦,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她想着今日见的几个贵妇人,明明做得是给卫拓纳妾的不齿勾当,偏生一个两个趾高气昂,说她无才无貌,成日缩在家中不去交际,害得卫拓成为孤臣,又没能帮卫家延续子嗣。还说以她的罪人出身,嫉妒品行,恶疾无子,哪一条都够七出的,卫拓没休了她是仁慈厚道,她岂能不知感恩,拦着卫家香火传承?
  面对这些人的无耻嘴脸,廖氏想辩驳,却一句反驳的言辞都说不出来。想到卫拓早就说过不让她管这些事,廖氏低下头,不敢看卫拓,小声说:“我……我没本事给你延续子嗣,给你纳个妾也是应该的。”
  卫拓望着廖氏,语气又柔和了三分:“你别多想,此事也不必再提,咱们一家三口安安静静过日子便好,无需再添进来什么人。我也不需凭一女子来树立人脉,获得权势,你好生休息,不要将旁人的话放在心里。”
  “你——”廖氏猛地抬头,眼眶含泪,“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封姐姐?”
  同样的问题,这十年来重复了无数次,起初卫拓还会痛苦,会解释甚至自欺欺人,到现在……他叹了一声,淡淡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要打扰亡者的宁静了。”他能理解廖氏的不安、惶恐和自卑,也一直在帮她从过去中走出来。但他是人,不是神,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心口上捅刀子,他也是会疼的。
  “是啊,她一死了之,清净自在,留我一个人苦苦受良心的煎熬。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苟且偷生,你们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何苦将拖进来……”
  卫拓耐着性子听廖氏自怨自艾,目光落周围的使女妈妈们身上,这些人顿觉周身一阵寒意,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当做自己不存在。
  莫说服侍廖氏久了的使女妈妈们,就连才进正屋没多久的二等使女都知晓,廖氏一提起封蕙就愁眉苦脸,絮絮叨叨,啰嗦得很。话里话外无非是什么自己与卫拓不般配,你忘不了封蕙,你是不是恨我,如果当时死得是我不是封蕙就好了之类。
  一开始听见这些话,大家还有些同情廖氏,觉得她压力太大,承受无数的流言蜚语,难怪不爱出门。随着时间久了,就会发现廖氏实在很让人受不了,卫拓解释了无数遍,她都不相信,自顾自地沉浸在苦闷中无可自拔,动辄提封蕙出来说事。这样的性子,不出门也罢,即便出门,也是让人看卫拓的笑话,更莫要说帮夫婿积攒什么人脉。
  待廖氏说完了,卫拓才摇了摇头,说:“这些话,你当着我的面说说就行了,莫要当着大娘的面说。她年纪小,正在记事,莫要让这些糟心事污了她的耳朵。”
  对结发妻子,他已经很无力了,本不想将女儿交给她带,可他公务繁忙,家中又没个长辈,妻子的心思又这样重,身体还不好,若将女儿夺走,岂不是活活逼死她?正因为如此,他也只能这样说,希望女儿别被廖氏影响。
  这么一长段话,廖氏独独抓住最后一句,泪水盈满了双眼:“你说我会污了大娘的耳朵?旁人瞧不起我就算了,你也这般瞧不起我?我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占了封姐姐的位置,为什么……”
  她的自怨自艾,卫拓已不用听了,因为长随来报,海陵县主和代王府祭酒登门拜访。
  海陵县主?裴熙?
  裴熙来好理解,乐平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盐税入价”,被裴熙批了个体无完肤,以裴熙的精明和不肯罢休,势必要来自己这儿走一趟的。
  当然了,裴熙批评乐平公主,并非因为“盐税入价”异想天开。相反,此法颇为可取,却得详细斟酌,妥善处理。贸然动手,只会引起私盐贩子甚至大商贾的反感,更不适合在什么都没定的情况下嚷嚷出去,平白乱了人心。若非如此,裴熙也不至于抓住盐引盐钞之事,抨击乐平公主的主张,看上去好像乐平公主说的一切主张都不能用一般。只是……代王嫡女,海陵县主?她来做什么?
  想到寥寥几次接触中,那个落落大方,进退有度的小娘子,饶是卫拓天纵之才,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换了正装,走到正厅,卫拓还未来得及打招呼,裴熙就勾了勾唇,笑道:“裴尚书,艳福不浅啊!”
  他的口吻甚是亲昵熟悉,全然不像对打过架的“仇敌”,反倒像极为亲近的朋友,自来熟得不像话。
  善于交际的人,卫拓见得多了,但裴熙的自来熟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归根到底,得他承认的人才行。按这个标准算,天下有此待遇的人寥寥无机,成为其中之一,卫拓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故他对秦琬行了半礼,礼貌道:“见过海陵县主。”这才望着裴熙,淡淡道,“有劳裴祭酒关心。”
  秦琬轻轻颌首,温言道:“冒昧登门,失礼之至,我此番前来,一是陪尊夫人说说话,二是……”她看了看裴熙,微笑道,“对盐税入价的事情也很好奇,便缠着阿耶和旭之,硬要坐在这里。”
  陪廖氏说话?
  穆家派人来了?
  难怪廖氏没听自己的嘱咐,将说媒的人迎了进来,原来是穆家……也对,凭穆家的声势,加上自己与穆淼的“恩怨”,廖氏早就担心得不得了,哪怕自己说了无数次也没用,再被穆家的人一哄,一吓唬……
  穆家人连代王都瞧不起的做派,卫拓是亲眼目睹过的,只是代王远在京郊,又不参与这些事,为何会知道穆家想与自己结亲?还是说,穆家认定他们人脉最广,权势最煊赫,在圣人那儿最有脸面,只要他们纡尊降贵,送未婚的娘子来给自己做妾,自己就一定会同意,早将消息放了出去,让别人不敢和他们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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