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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邪-第1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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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刀!
风掠过,狂沙卷昂,天地就此变了气质,从凶狠变成了桀骜,那是魔气昭彰!风中红裙女子显身,声音甜美依旧语气幽然不变:“骚、戚东来,你还是不够可恨,每次我见了你从不会觉得你讨厌,反倒是想着抱你在怀中,轻轻亲你头发……你不能让我憎厌。又如何传我衣钵啊。”
说着,红衣女子一声轻叹。风散去了,沙尘落进,她的模样变得清晰了,一头穿着红裙妆容恰好淡的大狒狒。
狒狒翻手,亮出一面镜子,照。
看妆容,顾盼中,那目光自哀自怜。
狒狒粱手扬起,一朵牡丹凭空显现在他手中。狒狒轻亲了亲牡丹。那花儿顷刻凋谢。
花儿谢了,又引来狒狒一叹,它的声音甜美、语气幽幽。
“你敢亲我我立刻就死,骚、戚东来此生言出必践!”臂扎金环的虬须大汉咬牙切齿。可不管他如何咬牙、用力。他的声音都是那么妩媚……只这个声音。让人听了就恨不得亲亲‘她’。
红裙狒狒笑了:“我是说你修行差劲!骚人,大兄金铃天生俱真魔眼,可洞穿茫茫宇宙一眼看穿真、本、在!现在轮到你了。静心领悟这么久,那件灵宝究竟何在,你可有领悟?!”
戚东来捏着兰花指,轻轻敲着自己的额角,不久后嫣然一笑:“大兄金铃天的本事,我再精修百万年也望尘莫及,但……我也有自己的好法子。”
说着,他伸手脱下了自己的鞋子,一抛、一落,鞋子指点了方向。
不灵,鞋尖正正指向了戚东来自己。骚人脱下另一只鞋打算重新再扔一边。
“骚戚东来,第一次,我有点讨厌你了。”红裙狒狒再一声轻叹。
戚东来拿了鞋子在手:“那件宝贝尚未出世,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我都不晓得,你用得着这么在意?东西肯定是好东西,可未必就能扣合我们天魔宗的修持呢。”‘呢’字尾音上扬,说不出的风情。
红裙狒狒未开口,它在照镜子,镜子里的那只狒狒却在说话:“可能不合修持,就是还有可能合修持。以前有宝物现世,秀色传染三万扎、十万扎……独独这件宝,秀色传透整座仙天!不知它是什么没关系,知道它非同小可、你我一定要去抢就足够了。”
戚东来准备抛第二只鞋了,口中继续问道:“这件宝物出世时,必会引动无尽杀戮,天魔坛现在的状况…我们真要争么?”
“不争,苟延残喘,一千年还是一万年,又或是十万年?天魔坛覆灭早晚事情,可一件真正宝物在手,或许就能逆转乾坤。我不知道它管不管用,只知这是我能等到的唯一机会了……唯一不辜负大兄期望的机会。可我已经不成了,求你能成全我最后最后心愿:不负大兄,不负天魔。”
“我不讨厌你了,是不是我的修为精进了?”戚东来的笑容狰狞可怖,但他的笑意灿若桃花。说话时他把第二只鞋子高高抛起。
狒狒也笑,那笑容娇艳得几乎滴出水来:“这仙天啊,肮脏腌臜;想长存不灭,只有强大。”
鞋子被扔得很高,在天上翻滚了几十次,等到红裙狒狒的话说完鞋子才落下来。
‘刷’一声轻响,鞋落地。
沙漠地,地为沙,鞋子竖着,插在了地面,鞋尖朝上、指着天。
不用问,又不灵。红裙狒狒顺着鞋尖方向看看天,又望回戚东来,莞尔:“你真可爱。”
四字如刀,杀出了戚东来一身鸡皮疙瘩。
戚东来在人间处处惹人憎厌,飞升后恶人终遇恶人磨。
果然世事难料,唯独报应不爽。
……
一条七彩旖旎的天河。
天河中没有一滴水,无数尘埃汇聚而成的,滚滚之河、无尽之河。
河中尘埃细微,小到凡目不可见,只有修成天眼通的真正佛陀、大菩萨才能看得出,天河中那一粒粒微尘是凡间的一道道身影:男欢女爱、**相绕极尽缠绵;慈母痛哭坟前,白头相送黑发;两军征战,血光倒映长天;书生欢聚,各怀心思携手揽腕;武将把酒,推杯换盏心中骂娘;皇帝微服私访,刚刚看上了一个买豆腐的高挑女子……
凡间正发生的事情,都在天河尘埃中,佛把这天河取名‘红尘’。
红尘七彩,是一条好漂亮的河。
河川九曲,自无尽高处来,向着无限深处去。
有脚步声传来。一个中年人走到河边。布衣、平凡,微微有些发福,全不起眼的中年人。
就在中年人驻足河边一瞬,滚滚天河中突然盛开出一朵朵璀璨金莲,霎时间佛香氤氲禅乐飘散,每一朵金色莲花上,都有一尊佛陀或者大菩萨端坐。
下一刻,河边的中年人坐了下来;金莲上的诸天佛陀与大菩萨却站了起来,齐齐躬身、施礼:“拜见我佛。”
每一位佛陀、大菩萨的声音都很好听,这许多好听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便是西天极乐中最最悦耳的禅铃妙音了。
中年人没太多寒暄。开门见山:“那件灵宝追查如何了?”
几位莲上佛陀、大菩萨先后开口,并没什么真正有用的消息。和又一栈传给苏景的消息差不多,即便西天极乐中强者无数,眼下也只能追查到‘宝物在北方’。再没其他结果了。
河畔中年人总是再微笑着。可他的微笑太单纯。单纯到没了情绪、就只是个最最简单的‘符号’。无喜无怒,也不见失望,他从袖中取出一副棋。跟着伸手指点了一位金莲中的佛陀。
被指点的,一位智慧胜佛,西天之中棋力最强之人。最近八千年里,他与佛祖下过六百三十盘棋,六百另一胜、廿九和,在他面前佛祖未尝一胜。
棋很像中土凡间的象棋,车马将相具齐,但子数远胜,大大的一方棋盘,红黑两方各有三百三十三子,棋子多了棋盘大了,规矩当然也就多了,这棋下起来怪复杂。
智慧胜佛执黑,中年人执红。
棋盘两边,两人走棋很快,一个子一个子被吃掉、拿下,一炷香的工夫过后,残棋无救、智慧胜佛又胜、他在盘上将死了中年人。
“佛祖输了。”智慧胜佛微笑。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佛陀四大皆空,不会介怀这方寸间的胜负,更不会有故意让棋、巴结上仙这种无聊事情。
中年人盯着棋盘,三息过后伸手在棋盘上一扫,盘上所有黑子都被扫落,只剩下中年人的红子了。
“看,你没棋,我赢了。”中年人笑了:“没了规矩,便是百战战胜。”
跟着站起身,中年人望向朵朵金莲、众多佛陀:“那件宝物,势在必得。”言罢他转身离去。
……
人海。
锦绣乾坤、浩瀚世界。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身着道袍跪拜在地,万万人,铺满了视线也铺满了整座世界。
这座乾坤里,只能看见天却看不到地面、高山、湖川和大海:天之下、地面每个角落都被人海湮灭……除了一座青青竹舍。
竹舍在大地正中央。
铺满世界的道人们围拢着竹舍、叩拜着竹舍,他们的神情安宁、目光虔诚。
竹舍里三株清香,烟雾氤氲,羽冠长袍的道长站在香炉前,他的年纪很老了,头发眉毛胡须银白如雪,肌肤仿佛树皮般干燥拔裂,但他的目光清澈,穿透缭绕烟雾,静静看着祭坛排位上那两个大字。
“道尊,僮儿不明白。”侍奉一旁的小道士怯生生地开口。
道尊皱了皱眉,皱纹深深:“你跟在我身边许久,怎么‘不懂随时问’的道理还没明白。道喇下,不分尊卑老幼,不讲礼数恭谦,不懂、问。”
“道尊,我们敬奉的从来都是:天、地、人三才,为何您今天换了牌位,改作敬奉‘逍遥’?”
祭坛之后的神牌上,逍、遥二字墨迹未干,是道尊刚刚写好、摆上去的。新的‘逍遥’牌位替换了‘天地人’三才牌位。
道尊摇摇头:“拜这新牌位,不是敬奉,而是祭奠。”
“祭奠?”小道童不明所以。
“祭奠。”道尊加重了语气:“仙界人间,‘逍遥’已逝。‘逍遥’死了,‘逍遥’没了,你我毕生追求已然不再,所以三株清香祭奠‘逍遥’。”
咕咚一声,仙僮跪倒:“道尊即为逍遥,僮儿求求您,万莫颓然,您老永在,则大道永在;大道永在,则逍遥长存。”
道尊不爱笑,但他的神情并不森冷,如果放在凡间,身上再沾些灰尘的话。他就是个最最普通不过的游方道士:“说反了,说反了。应该是:逍遥在则道长存,道长存则我永在。如今我已不觉得逍遥了……”
僮儿不是僮儿,他本是一头鹤。星辰神光中诞生的一头青羽朱喙墨顶鹤,仙天无尽匡阔,但数遍四面八方过去将来,这等仙鹤只此一头。真正俊朗神物,得道尊点化,化身僮儿永侍道尊身边。
真正神物有先天智慧。为何道尊要点化于它?不是这鹤儿有多强大的力量、有多凶猛的利爪,只因它生来就懂得‘逍遥’为何物。
‘逍遥’不可言。凡人以为重权在握、随心所欲就是逍遥。错了错了,逍遥只在心中一段智慧思悟,若真修得逍遥在身,则无事不逍遥。
无所不能随心所欲并非逍遥。
凌风宇宙遨游天地并非逍遥。
逍遥。感觉罢了。觉得自己逍遥。无论做什么吃什么都是逍遥滋味。
所以什么都不是逍遥。逍遥却什么都是。
以前道尊是逍遥的,如今他却没了这种感觉。挺长时间了,不管做什么、怎么做。他都不觉逍遥,心中那份由衷的快乐悄然泯灭了。
今日上元,东方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所有道家仙尊共聚于此,随道尊、拜祭逍遥!
鹤僮儿面色苍白。他不明白,道尊好端端地怎么就会‘不逍遥’了,此事道玄神虚,道尊不解释僮儿不敢多问,可鹤僮儿懂得‘逍遥’为何物,是以他明白了道尊的处境——没了逍遥就没了道心的根基,即便立仙封神,当道心沦丧他也会渐渐枯萎!
“逍遥不在,道将不存。”道尊从供桌上拿下了两枚果子,自己吃一枚,分给鹤僮儿一枚:“还好,我大概悟出为何我心中逍遥不在,还有机会带‘它’回来。”
鹤僮儿眼睛一亮,由此觉得手中果子分外香甜:“该如何做才能让逍遥重现于心、重现于道?”
老道把果子咬在了口中,自袖中取出纸笔。羊毫小楷,桑蚕纸。
道尊的字啊,不如苏景左手写得好看,字迹歪歪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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