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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应不负[民国]-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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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那警察却根本不将妇女的哀求当做一回事,当妇女的丈夫怒目圆瞪,预备冲到他的身旁,将他夺走的银钱重新夺回的时候,那警察竟一脚踹开了抱着他小腿的妇女,高高举起手中的手、枪,用枪托对着那妇女的丈夫便是重重一击。
  甚至,他还神色狰狞的在嘴里骂骂咧咧着,“一对狗玩意儿,敢跟老子争东西!”
  “哐”
  闷闷的一声,重重的在那中年男人黝黑的额际响起。
  随着那枪托的一击,锦颐的心便是“咯噔”一下,瞳孔都跟着猛地缩了缩——
  在这小巷弄中,所居住的大多是社会底层的劳动人民和文坛底层的知识分子。他们大都在省吃俭用、减少开支之后,才能稍稍存下些许的钱。那妇女说那警察掠走的钱,是她存给儿子读书用的,那那些钱便极有可能是他们一家数年的积蓄了。。。。。。
  “我去帮他们!”
  眼瞧着那警察仍旧在妇女的家中翻箱倒柜,而那妇女跪在地上托着身体爬到了她丈夫的身边,将她丈夫的脑袋轻柔的揽进怀里,连哭都再不敢大声的哭出来,袁幼卿的眼里便溢满了怒火,连忙便想要冲进去给那警察一个教训。
  但与她不同,锦颐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冲进那妇女的家里去帮她揍那警察一顿,而是想到那些警察会不会向对那中年男人一般对待谢锦言,他们会不会同样因为谢锦言的阻拦,而不由分说的用枪托予以谢锦言重重一击?
  “你先去帮她吧,我先去找我哥。”
  皱着眉,锦颐越想便越觉得心中不安,匆匆对着袁幼卿撂下了一句,便又接着跑到楼上去找谢锦言去了。
  *
  最终,锦颐是在合乐里三楼的走廊间发现谢锦言的。
  锦颐瞧他那模样,虽然有些狼狈,但好在并没有受什么伤。
  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锦颐放下了那颗一直吊着的心,放慢了脚步便向着谢锦言的方向走近——
  “我死也不会让你们拆迁!”
  一道苍老、嘶哑却极其嘹亮的声音犹如泣血一般绝望,生生使得锦颐将要拍向谢锦言后肩的素手停在了半空。
  顺着那打开的房门望去,锦颐脸上那抹因为寻到了一个未曾受伤的谢锦言而展露的轻松笑意还未散去,便已渐渐冷凝——
  一个显然是患病已久的老妇人颤颤巍巍的从床上站起了身来,直指那印度巡捕的中堂,寸步不让。然而,就在锦颐望去的刹那,那印度巡捕用着一只穿着大头皮靴的罪恶的脚,只一下,便使得那老妇人颤颤死去。
  那老妇人死去的最后一眼,锦颐看清了。
  ——那是一种死不能安的绝望和愤怒!犹似杜鹃啼血,心有不甘。。。。。。
  在老妇人倒下的那一刻,谢锦言怒吼着冲了进去,不顾生死的同那印度巡捕缠斗在一起。
  那一刻,锦颐没有拦他,她的心中闪过千万种念头,却没有一种念头是她真正能够抓住,让她认真去回想的。
  老妇人生前最后的那句话语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想,一字一句犹如世间最锋利的刀,生生的扎在了她的胸口之上。
  忽然,锦颐便打了一个冷颤,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犹如鬼使神差一般,她的步子开始迈了开来,她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每一个房屋里的残暴血腥,好似每看一眼,便都是对她曾经装聋作哑的无情嘲笑。
  “强盗!”
  不知就这么在走廊上愣了多久,兀地一声稚嫩的谴责便以一种极为强硬的姿态,将她的神志给强行唤了回来。
  真是太霸道了!竟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肯施舍。。。。。。
  在走进合乐里之前,她已经准备要改变了。但凡改变,总是需要一些过程,绝非一蹴而就的。但似乎,上天连一点时间都不肯给她,在这合乐里所遭遇的接二连三的冲击,叫她恍似身处绝境深渊,连挣扎都无法挣扎。
  自嘲的笑了笑,锦颐最后还是认命般抬起了头,向着眼前看去——
  在距离她的不远处,那是一个被印度巡捕给赶出了房屋的小男孩儿,方才那一声满含愤怒的稚嫩辱骂也是出自那男孩儿之口。
  他像是一头执着顽强的幼兽,纵使明知自己的反抗于眼前的巡捕而言,都只如挠痒般无甚大碍,却仍旧瞪着一双倔强的眼,分毫不肯退让。
  原来,便连幼子都是懂得舍生取义的。。。。。。
  锦颐的心里不是不感慨的,但当她再往那印度巡捕的身上一瞥,却见他已然下意识的要高扬起手中刚刚拆卸下的一块瓦片。
  他想做什么?!
  锦颐的心中有些猜想,却仍旧是不敢置信——
  危危垂死的老人。。。。。。年只六七的稚子。。。。。。
  原来,这些人是毫无良心底线的。。。。。。
  这一次,她未曾再犹豫,只见那巡捕扬起了手中的瓦片,便想都没想的快跑着将那男孩儿揽过。
  “砰”
  那原本站着男孩儿的地方上瞬间有一块瓦片瓣瓣碎开,甚至有些碎成小块儿的还高高跃起,自锦颐的脚腕划过。
  仅听那一声重响,她便该懂得那巡捕是用了怎样的力度的。待她将那显然也是被瓦片震得回不神来的男孩儿放在地上,伸出左脚往脚腕看去的时候,她的脚腕处已然被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口。
  若是那瓦片实实在在的咋在了男孩儿的身上会怎样?若是那瓦片恰巧便砸在了男孩儿的头上又会怎样?是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又会在她的眼底逝去?
  她不为自己脚腕的伤口感到疼痛,相反她十分感到庆幸——
  她挽救了一条生命。
  笑着嘱咐了男孩儿躲好,别再去招惹那些巡捕和警察,锦颐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巡捕,想也不想的便将手握成拳头,重重挥去。
  她终于也像袁幼卿和谢锦言一般放任自己,去与这些毫无人性的家伙们缠斗在一起了。
  原本,她是不想去与他们打作一团的。但现在,哪怕明知对方有百余人,哪怕明知自己或许打不过对方,但是她还是奋不顾身的向他们动手了。
  哪怕是为了心中的畅快也好,在这一个小时的经历里,她实在是有些太过压抑了。。。。。。
  *
  最终,锦颐和谢锦言、袁幼卿三人都被那巡捕和警察给擒了起来。
  但所幸,他们也没敢那他们怎样。先前说过的,整个上海滩,是没有什么人敢动袁二爷的女儿的。
  而关于合乐里拆迁一事,因着三人的掺和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合乐里暂且算是保了下来,虽然那一幢幢房屋里的残骸废墟已难复原来模样。。。。。。
  同那些已然将嗓子给哭到沙哑的人们一起,望着那显然是不能住人了的合乐里。锦颐三人十分默契的,都不曾说话——
  住在合乐里的人们,几乎都是生活在上海底层的人们。住处被捣毁了,银钱被掠走了,他们还能住到哪里去?还能如何生活?
  睡在大街上?睡在大桥底?
  不,想必到了最后,他们还是会选择屈身睡在合乐里的。哪怕这里已是难以入目了。
  收回目光,锦颐有些不忍再看下去了——
  她无法帮助他们,谢家无法帮助他们。没有谁能平白无故的负担起百余人的生活,便连这合乐里,能不能真正保住也还是个未知。
  悄悄下了楼,退到合乐里的大门口,望着门口冷清的小道,忽然便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慨叹——
  荒唐。
  忽然一下,她便只觉得荒唐。
  那些洋人在华夏的领土上,要强制拆迁华夏人的房屋是荒唐。那些分明身为华夏人,却帮着洋人残害华夏人的警察是荒唐。对这一切不闻不问,哄骗自己天下太平的她也是荒唐。
  什么都是荒唐。
  她像极了那些或远去的行人,或自掩门窗的百姓。总是只想着“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但若是别人的砖瓦上的霜雪已然全覆,下一个又当是谁?
  她现在可以假作无事的过着自己的太平日子,那等到同样的欺凌同等的降临在自己的头上的时候呢?
  国难当头。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
  刹那,犹如醍醐灌顶一般,锦颐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明。
  奋斗。她要为中华之崛起而奋斗。
  这个念头甫一在脑海中闪现,锦颐便只觉得胸膛间的激荡不断升腾而起,恍似这样的决定,才是她真正的心之所向。
  就像她从前说的,前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她始终误解了自己——
  大略每一个华夏人都会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但至少他们的民族精神没有问题,他们的爱国情怀没有问题!
  不是不爱国,她只是初至民国,因那些黑暗的悲痛而有些忘却了自己也有一颗赤诚之心罢了。
  “你怎么了?”
  同着袁幼卿一同下了楼走到合乐里的门口,谢锦言原本仍旧是准备沉默着一言不发的,但在看了锦颐明显是轻松下来的神情后,到底忍不住皱着眉问道。
  想来,她现在的神情是有些不合时宜了。锦颐清楚的明白,但最终她也没想将自己面上轻松的表情给收回去。
  她半仰着头,望着高出自己一截的谢锦言,笑着问道:“哥,你说。。。。。。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理直气壮的对那些洋人们说,这里是华夏?”
  ——那要到华夏真正崛起的时候了。
  谢锦言和袁幼卿都知道答案,但最终谁也没能将答案说出口来,因为没有人能肯定那一天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见谢锦言未能回答自己,锦颐也不强求,一边回答着谢锦言一开始的问题,一边向着门外踏去,“没什么,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罢了。”
  想通了什么?
  不言而喻。
  谢锦言同着袁幼卿一起,跨着大步,赶上了锦颐的步伐。
  良久的寂静中,谢锦言忽然便沉声道:“会有那样一天的。”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与希望。
  “是吗?”袁幼卿眨着一双大眼睛,像是迫切的希望得到谢锦言的再一次回答,连忙又问道。
  “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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