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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自述。这纸箱,是一个从头往下套刚好捂住腰部大小的包装箱。”“在纸箱中做这份自述”既是一种“纸箱”处境的说明,也是小说整体语言风格的说明,即,这部小说从头到尾都是昏昏暗暗的,半遮半掩的。同时,安部公房也借“箱男”之口,一针见血地指出,“箱男”的存在也并非特例和非正常行为,“箱男”具有普遍性:
“就说你吧,恐怕就没听人说过箱男的事。这箱男不一定非得是我,当箱男的又不是我一个。虽然还没有过这方面的统计数字,但有迹象显示,全国上下到处都有箱男游动的身影。”“箱男”躲在箱子里,而安部公房躲在“箱男”
的身影里对我们说出一些隐秘的真实。
说到底,这个躲在箱子里的人不是一个真正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他生活在箱子里,却具备清醒的思维,这同我们日常在城市里所见到的形形色色的流浪者大不相同。把某物装进箱子里便意味着密封,打进黑暗中,而“箱男”
是“套着它在街上走”,并希冀借此成为“一个箱不箱、人不人的怪物。”
对了,就是这个“怪物”,对着读者喋喋不休地自述着的怪物甚至于在书中介绍他骄傲的“箱居”的制作,其制作方法异常精细,令人叹为观止,可媲美于优秀的建筑设计师,除了材料和工具的选择(空包装箱、乙烯薄膜、包装箱封口胶布、铁丝、工具刀,三个旧麻袋、一双深筒雨靴),还有制作工艺的约定(如确定箱子哪面为上,哪面为下,如何用胶带将纸箱原有的开口处封死等等),更有加工“窥视窗”、“辅助孔”、固定在纸箱内壁的用铁丝扭成的“挂钩”等详尽说明。没有哪个精神失常的流浪者能够干好如此细致的活儿,没有。
“箱男”说到底是一个不满于生存现状的人把自己处置于一个逼仄的空间里,以便于展示那种艰难的人生境遇。总体来看,安部公房的小说是向空间挑战的小说,《箱男》中的“纸箱子”,《砂女》中的“沙洞”,《墙》
中的“墙”等等,这种选择肯定来自作者的某种从不自觉逐步到自觉的潜意识,通过这些狭窄的异度空间安部公房释放了自己,获取了小说家才会体验到的写作的快感。
我无法描述出这个卡夫卡笔下饥饿艺术家的笼子,在这部短篇小说中仅可找到关于“笼子”描写的寥寥数语,从小说的语言特征方面来说,《饥饿艺术家》是一部叙述和议论体的小说,卡夫卡式的冗长的叙述和议论,单调而令人无法忍受——这很容易让人想起他的那些数量惊人的文学性日记片段——其间偶有箴言录式的言辞闪现。照我看,卡夫卡的小说是总体隐喻式的小说,句子中鲜见稀奇古怪的比喻,更缺乏对事物精细的刻画,给人感觉总是在兜圈子,在圆形的跑道上慢跑而不愿停止下来。《饥饿艺术家》也是在“兜圈子”,小说的大部分精力放在叙述“围观”的人身上,以“围观”
逼近关在“笼子”里的那个人,小说的开篇花费了大量文字写“围观”的人,虽然“饥饿表演一天接着一天,人们的热情与日俱增”,但这位“笼子”里的“饥饿艺术家”同小说作者一样保持了一种冷静、礼貌和孤僻:“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出神,双眼几乎紧闭,有时端起一只很小的杯子,稍稍啜一点儿水,润一润嘴唇。”
的确,关于这只空荡荡的仅装了一个表演者的“笼子”确实也没有什么值得可写。“笼子”虽可视作“箱子”,但它不像箱子那般完全封闭,我认为“笼子”是箱子的变体,保持了箱子的外形,却任由目光穿进穿出,“笼子”乃由栅栏构成,一个人不可能在“笼子”的建设上玩些花哨的小把戏。我说过了,关于这只“笼子”,卡夫卡的叙述仅寥寥数笔,或者也可认为卡夫卡不屑于去“具体”描写这样的“实物”,“笼子”只不过有一个“形”,可以关住“饥饿表演者”的“形”,而“形同虚设”,这种“有形”最终通过“围观者”
的种种反应和表现(“围观者”也在表演,在“笼子”外面)而化为乌有。
我在小说《饥饿艺术家》中所能找到的关于“笼子”的描写仅此这些:
“小小的铁栅笼子”、“笼子里的唯一陈设就是时钟”、“他在笼子里什么吃的也没有”。及至于在小说结尾,这个可怜的“饥饿艺术家”的眼睛,“那瞳孔已经扩散”,我们也无法真切地“看到”这个以它可怕的残忍和冷酷拎住了人心的“笼子”,而只能感受“他们克制住自己,挤在笼子周围,舍不得离去”。很显然,这不是一个写“笼子”的小说,这是一个揭示“围观者”
和“被围观者”都在表演的真相的小说。
3
已故的“麦地诗人”海子所写的《叙事诗》是我所读到的海子诗歌中最具恐怖色彩的叙事诗,这首长达152行(这首诗歌的行数非常好数,四行一节,共计三十八节)的诗歌就像一部哥特式的小说,笼罩着神秘恐怖的氛围。
它讲述了一个深夜投宿的年轻人在床板底下发现一个被捆绑的死者的故事,这个故事吊诡就吊诡在这个死者就是把年轻人引进客房的老板,而死者已经死去多天,诗歌中反复描写的彻夜奔腾喧哗的“河水”和一个孩子敲门喊“舅舅”的声音叫人毛骨悚然。
当被单披盖下来,一个人独睡在床板上即可理解为一个人独睡在半只木头箱子上,既然是半只箱子就可以藏匿一些隐秘的东西,比如拖鞋、行李等,一只慵懒的猫也是可以的,而“他把手向回抽时,感到床底下有人。”
在夤夜,对于“外面”(“河水”和“孩子”的喊门声在外面)和“下面”(“那床板底下绑着的一个人”在下面)的恐惧,是人类最原始的恐惧。一个年轻人为何要独自一人在深夜来到一个偏僻的旅店投宿,那个旅店的老板被何人以及为何被捆绑在床板底下,那个在门外看不见身影却一声又一声喊着“舅舅”的孩子是谁,旅店外面推开窗户即可见到的河流和教堂究竟象征着什么,所有这些都没有答案,都是黑匣中的谜。而逝者已长逝,并且在安徽安庆北郊的一小片向阳的坡地上获得了安息,我们现在已经无从探寻诗人创作这首与他绝大部分的抒情诗风格迥异的叙事作品的起因,这首恐怖之诗就像一只黑箱子在他所有的美丽诗篇中装满了死亡的黑暗,就像他在1989年3月24日那天在山海关卧轨时那么黑那么暗。
让我们来看看这个从“床板底下”拖出来的死者吧:“他把那人拖出来放到房间中央发现那人口袋里有一支蜡烛还有一根火柴。”虽然这“蜡烛”仅有“短短一寸”,只要我们愿意擦燃火柴,我想它足可以照亮这房间里以及床板底下的黑暗,而不仅仅“看清那人是店主人已经死了看样子已经死了好几天”。曾经擦燃火柴的,我想还有那个替这个早逝的诗人整理遗稿而过度劳累猝然离世的人,很难想象这个同样英年早逝的叫骆一禾的诗人在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整理这些散发死亡气息的遗稿时的心境。
现在,我的面前就摆放着《海子诗全编》,我所购买的是1997年2月第一版,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的,黑色的封皮,九百多页,就像一只黑色的手提箱。
(《书城》2011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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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村谣咏叹(1)
李志国
小麻嘎,尾巴长
“小麻嘎,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这是流传于我的鲁西南农村老家的一首叙事民谣,多被作为启蒙儿歌传唱。质朴憨厚的家乡人对常见的飞禽走兽大都赋有俗称。“麻嘎”是喜鹊的俗称,麻雀俗称“小小虫”,啄木鸟俗称“千千木”,家猪俗称“唠唠”,公羊俗称“骚虎”等等,颇显形象和戏谑。
《小麻嘎,尾巴长》这首民谣,在奶奶和母亲的悉心传授下,童年的我和弟弟都能摇头晃脑背诵得滚瓜烂熟。岁月沧桑,逝者如斯,时光磨去了太多的东西,时近而立之年我竟淡忘几尽。只大约记得这是一首类似于《孔雀东南飞》的民间叙事诗,以一位老娘的口吻,用起兴、对比的修辞手法叙述、控诉了儿子们“娶了新娘不养老娘”的社会恶习。“以前有了好吃的,端到老娘床头上”,“如今有了好吃的,媳妇媳妇你先尝”——这两句揭露“小麻嘎”娶妻前后处置美味佳肴的两种截然不同行为的歌谣,却一直在我记忆中鲜活着。小时候母亲每教唱到这里时,总要说上一句“俺小长大后不会这样咧”,语气和眼光中交织着自信、期待和担忧。而今奶奶早已作古,母亲也已健忘失忆,尽显老年痴呆症状。未经“采风”和“申遗”,不知这首民谣在电视电脑流行歌曲的冲击下,还能否完整流传甚至存世?而母亲的话也许一语成谶,在城市钢筋水泥森林里刻苦工作生活的我,虽然没有间断去乡下老家看望年迈的母亲,或将母亲接来小住几天,但陪在老娘身边的时间竟不及陪妻女的百分之几。每念及此,不禁浑身紧缩,羞愧满心满面,总觉着自己就是那长尾巴的“小麻嘎”。
我一直认为汉字是人间最精妙最完美最意蕴丰厚的文字。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与汉语相媲美。特别是“指事”和“会意”两种造字法,让人惊心动魄抚手叹绝。家中有“女”方为“安”,男人一生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都冠称以“娘”,修饰词却是一对反义词——老娘和新娘。对男人而言,新娘是老娘的继承者和发展者。老娘将你从婴儿养育成男孩,新娘把你从男孩变成为男人。老娘给予你生命,让世界响起了你的声音;新娘为你孕育生命,让人间延续了你的血脉。吃老娘的奶长大,对老娘要报养育恩;吃媳妇的饭生活,对媳妇要有夫妻情。好男人老娘要尊,新娘要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