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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随笔年度佳作_耿立-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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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点萧条。人们三三两两走小道过来,手里拿着用彩纸装点过的祭拜神山的常青树枝,也不能改变空荡寂寥的感觉。特别是两旁栽了篱栅或者长着落叶灌木的悠长的小道,它把人引向一种缺失了存在感的时间。篝火刚刚燃起。两堆,一堆在院坝里,供人们跳圆圆舞;一堆在临时搭建的木棚里,供法师诵经作法。白马人都身着盛装,从自己家里赶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小孩子也身着盛装。两只黑羊拴在木棚外面的木柱上,法师的经卷已经打开,羊皮鼓也已挂好,它悬空着安静的样子就像一张神的脸。

  一个盛况,就像两堆篝火,还在不断地往里加柴。不是我们通常看见的细柴,是一根根的原木。

  我对圆圆舞没有多大兴趣,我的兴趣在我看不懂的法场。木棚里还没有几个人,法师的诵经却是一丝不苟。在我的感觉中,法师的诵经是一种自诉,不是法师本人的自诉,是他代表全体白马人对于自然对于宇宙的自诉,或者说是对这一支人存在的一种自诉。这样的自诉就像夺补河流淌发出的声音。

  诵经本身也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它是人类心性的一种外化。也是一种解脱——人对它所依附的事物或者世界的解脱。自然也是一种符咒,语言的符咒和意念的符咒。他们希望——企图——或者说相信语言所传达的信息有着鞭子和刀子的力量,能驱鬼辟邪。我们这些被现代文明驯化的人只相信物质的力量了,只相信现实或者说感官所捕捉到的事物的力量了,而白马人不一样,他们还如往昔的我们,相信一种非物质的力量,而且是虔诚的。

  白马法师坐在棚子里朗朗诵经,作为牺牲的黑羊在木棚外面静静地听。

  越来越多的小孩子聚过来,小男孩穿着黑色的裹裹裙,扎着红色腰带;小女孩穿着花色的裹裹裙,扎着宽的花腰带,他们像是异国天使,在自己祖先留下的神秘面前显得非常好奇,同时也显得天真无邪。看着这些小孩子,我想起了他们在母体受孕的过程,分娩的过程——孕育他们的是完全不同于我们汉区低海拔地区的元素,包括空气,包括声音。

  我想起了我要续写的有关“飞地”的小说,突然觉得这一切便是在小说里发生。胖胖的中年法师,他吃肉喝酒一定厉害,但目前他是无欲的,是个称职的法师,做着一个民族的传声筒。他暂时还是一个人,他的班子还没有到齐,手边还只有一面羊皮鼓,更多的铜锣还没有到场。羊皮鼓在小说里应该有公羊的气味,而铜锣在红桦木火的映照下是被岁月消磨过的金色。傍晚时分,天空低垂,光影渐暗,但寨子以及寨子里什物的轮廓都显得很清晰,每一座木楼每一条小道,每一个走在小道上的白马人,以及他们的颧骨和下巴。那些少男少女,他们是萌发了性征的天使,但性征在裹裹裙和花腰带下面显得极好,就像放在花腰带下面的一把带鞘的短刀。甚至少妇也没有多少性征,也像天使一样走路、讲话,也像天使一样笑。

  我们去李松家吃了晚饭过来,人差不多已经聚齐了。身着盛装的白马男女已经围着火堆跳起了圆圆舞。木棚里的法师还在诵经,旁边多了位小法师,多了两个打铜锣的人。木棚里的火堆上还多了口大铁锅——锅里的羊肉煮得翻江倒海。小法师只有十六七岁的光景,像他的老师一样穿着黑色裹裹裙,扎着红色腰带,剪着短发。木棚里三方都坐满了人,靠出口坐着三个七八岁的少年,靠里坐的全是六七十岁的老者。老者里有三位妇女。

  我见多了跳圆圆舞,看诵经还是第三回。我拿相机记录下这情景之后,又取出笔记本记录:“经书摆放在面前,念过一页再翻一页。经书的侧面放着青稞咂酒两盅,酒盅上插着竹管。法师左手边——羊皮鼓的下方,放着一个新做的小木盒,里面装有荞麦、燕麦若干。在棚子最里头还放有一小盆羊血。我数了一下,棚子里连同法师一共坐了十七个人。男女都有。都抽旱烟(为小说需要虚构,实际上抽的是纸烟)。靠里面一老者正在编法器——在一个破旧的筲箕上插上新削的竹片,竹片上头削有三角形尖端,涂有新鲜的羊血。二男手执铜锣,诵经诵到停顿处,跟着法师击之。”

  诵经从下午四点半开始,直到凌晨一点。只有等诵经结束,仪式才迎来它的一个高潮——跳槽盖。我看过跳槽盖,但不是自发的,是风情节上政府组织的,且是在舞台上,仅仅是一种表演,绝无仪式上辟邪驱鬼的真功夫。法师面前的经书有一拃厚,要诵完需要很长的时间——要保持一个诵的节奏,不能赶时间,只能是夺补河从王朗雪山流下来流过白马寨的节奏。经书一页一页翻过,其间有无数的停顿,击羊皮鼓,击铜锣,然后是无声的静默。大铁锅里煮羊肉的水起先是满满的,现在下去了一大半,当初被淹没在水里的羊腿羊排完全露在了蒸汽中。大铁锅里少去的煮肉的水,也是时间在白马寨流逝的一种方式。

  圆圆舞是盛大的,越来越盛大。盛装的白马人手牵手,不断有人添加进去,圆圈越扯越大。歌声是盛大的,白马女人的脸盘是盛大的——包括她们的花腰带和髋部,包括她们头上的白毡帽和白羽毛。那是一种脱去功利、机巧和阴暗的盛大,是我们在古代有过的盛大。不是我们常见的由某种政治或经济组织制造的虚假的盛大,完全是人身上神性与美的集合。有一定的娱乐性。向神交代,把自己交代给神,同时也享受交代的过程——它多么像一个健康的生命的过程。如果神的存在是自在的,那么在这个时候,白马人的存在也达到了自在。在一个逐渐展开的圆圈里,他们发出同样的声音,唱同一首歌,其和谐宛若奔腾的夺补河水,每一抔每一滴都统一在河流中,统一在桦树脚下和灌木丛里。歌声里的心性也是统一的,像是发自同一颗心——仪式上的白马人还真是共同拥有一颗心,那就是他们共同敬畏的神灵。

  白马人的圆圆舞有十八个动作,有十八首歌,跳完十八个动作算一轮。

  夜里天冷。我因为做不到与白马人同心而不敢参与跳舞,只好在外面看。

  陆续有白马小伙拿着装扮过的槽盖从我身边走过,去坎上人家准备。盛装的白马少女从别的寨子赶过来,白毡帽白羽毛裹裹裙,还扑了粉描了眉涂了口红,但并不显得艳俗。美得惊人,包括她们的盛装,包括她们用手机自拍时的那种自信。在圆圆舞场,在拥挤的人群里,在周边人家的火炉旁,都是美女如云。盛装一丝不苟,包括耳朵上的挂饰,坎肩上的绣花,花腰带上的铜钱。白马少女的眼睛大,睫毛长,眼窝深,我每每看她们的眼睛,都感觉是在看九寨沟的海子。无性的海子,它淹没你,或者说沐浴你,完全是用满满的神性,满满的美。

  深夜里,实在太冷,去坎上阿波珠的一个亲戚家烤火,看见火炉旁坐的全是身着盛装的少男少女。见了我们进去,便起身让座,递水果瓜子糖吃,递纸杯倒酒。不喝酒,就倒白开水。大一点的二十来岁,小一点的十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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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人事·神事(2)


  彼此调笑,讲着白马话,我们一句也听不懂。阿波珠也在,阿波珠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也在,都是大姑娘大小伙儿了。姑娘小伙儿都要给阿波珠敬酒,他不接,说着白马话。我请他的女儿翻译,女儿说:“他说他这几天过年酒喝多了,嘴皮子都喝肿了。”我们喝白开水,姑娘小伙儿喝酒——白酒啤酒,依次敬我们。他们也相互碰杯——是碰瓶,抱着瓶子喝。小伙儿与小伙儿,小伙儿与姑娘,姑娘与姑娘,那阵仗让人瞠目结舌。好多都是学生——高中生,已经有七八年的酒龄,白酒一瓶,啤酒十瓶,都不在话下。看着健壮、自信、快乐的白马孩子,我又一次怀疑起我们的教育,它把人变成了什么?白马孩子一个个说笑、喝酒,男男女女打趣,眼神和表情都是愉快、光明的,是高原的太阳照着的荞麦地、洋芋地,是六月里开满野花挂着露水的草地,是夺补河畔的白桦树、红桦树、椴木和雪松,里外坦然,呈现给我们的全是本来的善、本来的美和本来的活力。男生女生的关系也极为自然,调笑、喝酒、打闹……没有遮遮掩掩,没有恶意,就像原始森林的雄树雌树,彼此和谐生长。

  这是一户老房子人家,土坯墙,木板房,进门的地坪坑坑洼洼,不小心就会绊倒。室内没几样陈设,且都是老式的。我注意到两面土坯墙和两面木板墙已被烟火熏得黢黑,结了厚厚一层垢。头顶的板楼也是黢黑。在我看来,这黢黑也是时间,是经过烟熏火燎之后成了灰的时间。

  在坎上另一家白马人的火炉旁,坐的全是十二三岁的小男生小女生,十几二十个,围着火炉挤挤地坐了一大圈,当中没有一个大人或者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也都是盛装。我扫视了每一张脸——稚嫩的脸,男生女生,还没有明显的性征差异,齐巴巴像是森林砍伐后新播的苗,又像是六月里的荞麦。

  都抱着啤酒瓶在喝,也像大人一样碰杯——碰瓶,像大人一样调笑。问起,全都十三岁。同龄人在一起耍——烤火、喝酒、谈笑、跳舞、打趣,是白马人过年的一道风景。如果说之前我们看见的是夺补河畔的一片幼林,那么这阵我们看见的则是一片苗圃。看火炉旁的这些小男生小女生,就知道白马人是怎样炼成的——酒量是怎么炼成的,胸怀是怎样炼成的,歌喉是怎样炼成的。

  午夜一点,法师翻过了最后一页经书,羊皮鼓点燃了铜锣,穿着翻毛皮袄、戴着槽盖、手握牦牛尾的白马小伙从坎上陆续下来,他们跳蹦跳蹦的样子,完全像是怪兽。他们装扮的也是各样的怪兽,盘羊、老熊、豺狼……甚至比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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