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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派去的那人,连我姓甚名甚都不知晓,李七娘拿甚么去知晓我的身份?”萧佻撇了撇嘴,他双手拢在袖中,懒洋洋的。“那人也不过是收钱办事,他那一家子还靠着那点钱过好日子,放心好了。”
萧佻是半点都不担心,他看着下面的人,端起酒杯,广袖一扬,一道银光便从杯中抛出。
“上好的酒啊,你倒也舍得。”高季明笑道。
“一杯酒罢了,你舍不得?”萧佻斜睨着他。
换了个人早就对着萧佻一巴掌拍下去,再骂上一声竖子,偏偏对面坐的是同时中二的高季明。两个凑成一对,谁也别嫌弃谁。
“我说最近这几年你小心点。”高季明端起一杯温酒,看着街上来去的人,“听说太皇太后有意萧家继续和天家结亲。”
“……”萧佻看着面前已经空了的酒杯,沉默不语。
高季明知道萧家里头的那些事,他顿了顿,还是劝道,“东宫毕竟掌权,你若是真的……恐怕也不能如何。”
如今萧家明面上族长是太傅,实际上却是东宫的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若是真心让萧佻尚主,那么他再反抗也是没用,不是每个男人都有为了不娶公主把自己双脚烧坏的勇气。
“放心,此事成不了。”萧佻嘴角挑起一抹笑道,“就算要尚主,东宫的意思也是和陛下关系亲近的公主,可惜宫中的公主最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年纪看着合适,但真的尚公主我并不合适,先不说我这名头,就是长公主那边,也不见乐意见着我爬在她儿子头上。”
长公主的脾性平城无人不知,如果萧佻真的抢在她亲生子萧拓面前尚主,还不知道心中有多不痛快。萧佻平常就爱和这位继母过不去,也没少气的长公主进宫告状。长公主有权责罚这个继子,奈何有燕王拦着,她也只有进宫找东宫哭诉了。
可惜哭诉了这么多次,东宫从来没有一次因为此事责罚自己的侄子过。
明眼人已经能看出长公主在东宫的心里是个甚么位置了。
若是外人欺负到长公主头上,例如皇太后的娘家,那么东宫是一定会出手维护,但关系到自家子侄,那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那也说不定。”高季明抱着宁可小心的心思说道,他想起宫中陈留公主的年纪只比萧佻小上几岁,“说不定会是陈留公主。”
“……这份福气还是给我那个好弟弟享吧。”萧佻对拓跋氏的公主没有多少好感,他从团蒲上起来,盘腿胡坐久了,还是觉得臀部有些疼,他跳了三下,好歹将那股难受劲给舒缓些许。
“……”高季明也不觉得尚公主是个甚么大好事,士族变通不死板,若是寒门和胡人强大,也会和其联姻,不过一般都是将家中小娘子嫁出去,娶进来的有,但不太多。
尤其尚公主之后,公主是君自己是臣,这日子基本上就别想过好了。自己好友家里就是个铁证。
萧佻从外面回到家里,才从犊车上下来,家人便满脸堆笑上前来,“大郎君,郎主让您过去。”
萧佻知道最近阿爷经常找自己,听到家人这么说,他点点头,“嗯。”
萧斌曾经有一段时间生活在鲜卑习性厚重的六镇,回到平城里还保留这一些鲜卑人的习惯,他手里端着羊酪。
“郎主,大郎君来了。”家人跪伏道。
“嗯。”萧斌抿了一口杯中的酪浆应道。
过了一会脚步踏在地衣上的细细声响传来,萧斌放下手里的杯子,转过头去,“你回来了?”
“嗯。”面对萧斌,萧佻除了出口气他之外,再无别的话好说,他在萧斌面前的茵蓐上坐下。
“回来不知道给阿爷行礼,你书读到哪里去了?”萧斌挑眼问道。
萧佻不堪萧佻,只是看着面前的矮案,听到萧斌这么说,立刻就从茵蓐上站起,走到下首位置,还没等家人将茵蓐摆上,他撩开下摆噗通就跪在地上,对着上面的阿爷磕头。
萧斌原本只是想稍微的教训儿子那么一下,谁知道他还真的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你这又是做甚?”萧斌差点没将手里的杯子朝着萧佻丢过去,想起自己把萧佻叫过来不是为吵架的,而是有事说。
“罢了,你坐到这里来。”萧佻指了指一个位置,家人这下子激灵了,赶紧的将茵蓐摆好,免得萧佻继续坐在那里。
“你这几日都到哪里去了?”萧斌没有监视儿子的喜好,基本上也不会过问儿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他看着萧佻长得都要比他高了,不禁觉得这时光飞逝,心里也决定了赶紧给萧佻谋个位置。
“和高郎出去了。”萧佻面上一派的坦荡荡。
“……是高渊家的?”萧斌将朝堂上姓高的人在脑子中过了一个来回,终于想起那么一个秘书监来。
秘书监,掌禁中书籍,隶于太常。
“正是。高郎是高公的侄子。”对于此,萧佻没有多少好隐瞒的。
萧斌惊异的瞥了一眼儿子,“高公性情高洁,和他家子侄交往倒是不错。”
“……”萧佻扯了扯嘴角,不说话。
萧佻看了一眼形貌已经很出众的儿子,叹口气道,“你也大了,再这么下去也不像个事,尤其你也要娶妇。我有心给你从士族女郎中求娶一新妇,可是就算女家看着东宫和我的面子上,愿意将女郎嫁过来,那也要你争气。”萧斌这次是真的推心置腹的和儿子谈了。
“我知道,因为当年你阿娘的事,你心里很不痛快,是不是?”
萧佻眼神霎时冷冽起来,他双手放在膝上,手背上青筋暴露。
“阿爷……还有心提起此事?”他抬头冷笑问道。那时他虽然年幼,但是那一桩桩的事却事记得清清楚楚。
阿娘死的不明不白,明明一个侯夫人,后事却办的那么寒酸,阿爷身为一家之主,对此事一声不吭。那会他年幼想不明白,只知道哭,后来身边的乳母私底下悄悄告诉他,阿娘是从宫里回来之后突然没了的。
当时年小,还不得他去问父亲,皇后和那位天子姑父已经促成了父亲和长公主的婚事。
这些事日后想起来,只是觉得作为一个男子,阿爷实在是无用!
“……”萧斌呼出一口浊气,“我知道你心中不痛快,不过你也没必要拿着自己的前程来博,你如今让我不痛快,可是你将来呢?”他说着长叹一口气,靠在凭几上。
“将来你拿甚么过生活?难道你要去学你那个二叔?”
萧佻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二叔就是博阳侯萧协,如今萧协过着什么日子,他也看着。自身才能几乎没有,放眼平城也几乎没几个权贵将这位君侯当回事。
“……”萧佻正坐在那里只是不说话。
“你不认博陵为母,这也……”萧斌摇了摇头,长公主当年所作所为,可谓心肠歹毒。她心里不痛快,也不必拿着个才几岁的小儿来撒气。到了如今大郎不肯认她为母,那也是有原由的。
“阿爷认为儿不孝不义?”萧佻冷笑。
“如今这家里如何,你也知道。”萧斌听着这话,心下火气又差点窜上来。好歹是压住了。
“这萧家,若是不能再出皇后,日后如何难说。”萧佻一挑嘴角,“而且就算出了皇后,也不可能和如今太皇太后这般了。”
“你……!”萧斌听到儿子开口说话没个遮掩,抓起手边的玉珏就丢过去。
萧佻坐在那里丝毫不躲,任由玉珏在额角砸出一块大包出来。
“那你想如何?难道要到了娶妇上头还白身?”萧斌已经想请家法把萧佻给打上一顿了。
“阿爷想如何?”萧佻不答反问。
“你给我去做羽林郎。”萧斌气道。
羽林郎中几乎都是从鲜卑贵族中挑选出佼佼者,进去了起点高,而且人脉也好。
“太皇太后重用汉臣,日后鲜卑人恐怕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当着自家阿爷的面,萧佻说话很不客气。
“你这个孽子!”萧斌被气得抓起手杖对着萧佻背上重重杖打几下,“那么就尚公主!”
尚公主之人会被授予驸马都尉的官职,也算是个入仕的途径。
“靠着妇人入仕,儿成甚么了?”萧佻原本咬牙受着萧斌的杖打,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抬起头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要你去入羽林郎你不愿意,尚公主你也不肯,那你要怎么样?你日后成个废物,拿甚么连去见你阿娘?”
“儿入中书学。”萧佻咬牙答道。
萧斌顿时愣住。中书学相当太学,中书学生学业结束之后,可入仕为官。如今的李平当年就是中书学生。
不过中书省重要是否,几乎是看上面人的喜好。如今汉臣得到重用,中书省渐渐超过其他省,但将来怎么到底不好说。并不是全部的鲜卑勋贵都支持汉化,这中书省悬的很。
“你要入中书学?”萧斌满脸古怪,他自己没有多少读书的天分,但是萧佻却是在这方面十分出众,若是有心也可能读出个名堂出来。
“是。”萧佻点头。
“……”萧斌丢下手杖,大步就向屋内走去,至于儿子说的要进中书学,他肯还是不肯,到没有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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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妙音觉得最近宫中怪怪的,她人在西昭阳殿,日日都和小皇帝混在一块,或许是离皇帝比较近的缘故,就算她没有用心去打听什么,都能知道一些朝堂上的事。
例如太皇太后在两仪殿里问天子朝政了,而且事非要让天子说出个一二三来。
萧妙音和东宫没有多少相处,但在宫里,哪里能完全不知道。这作风和以往是完全不一样啊。
事出反常,必为妖。
她坐在床上呆呆的想道。
“三娘?”拓跋演放下手里的书卷,抬头就见着萧妙音坐在那里发呆。
萧妙音听到小皇帝的声音反应过来,“陛下?”
“怎么了,最近常常见着你自个坐在那里不知道想甚么。”拓跋演问道。
“没甚么。”萧妙音低下头,手指从衣裳上的绣纹上轻轻拂过。
“……”拓跋演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