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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门下走狗·第三波-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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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证词吗。    
    但我还是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八年前,当我还是一名大学生时,响应共青团中央号召,积极参与“希望工程”,资助了一名小学生。如今她已经是大学生了,并且成了我的校友,我和尹然每个月都来看望她。记得去年她考上大学时,一到S城,就找到我和尹然,当场下跪……可是连她也认不出我来,任凭我怎样启发,只管摇头。我彻底绝望了,说:“小英妹妹,上星期我还接你到我家过周末呢,你尹然姐姐给你包饺子,我的女儿末末喜欢和你玩儿,一口一个‘小姨’地叫……怎么你不记得了?”她说:“我当然记得!尹然姐姐、末末还有……哥哥,他们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清的!”该死,居然有另一个什么“……哥哥”顶替了“莫非哥哥”,做着同样的好人好事。我不敢再纠缠下去,免得让小英误以为我另有图谋,玷污了“……哥哥”的一世英明。    
    我鬼鬼祟祟地溜进一家生意冷清的快餐店,捡一个临窗的位子坐下来。连续走了那么长的路,肚子正在咕咕唧唧地提抗议。这家餐馆是我一个外号叫“大块头”的哥们儿开的。此刻“大块头”正坐在服务台上,把玩着手机,旁若无人地跟几名女服务员调情。我一走进去,他就冲我点头致意。很显然,他也不认识我了——这是毫无疑问的。我忍无可忍,隔着几张桌椅大喊:“‘大块头’,你家老哥驾到,怎么屁股也不挪一挪?”他疑惑地走过来,打量再三,满脸堆笑道:“哟,来的都是客,您是哪路神仙啊,尽管吩咐。”我说:“没别的,想和你交个朋友,久仰你的大名。”“大块头”问:“老兄贵姓?”我说:“免贵姓何名必,是你的朋友莫非介绍来的。”“大块头”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认识他,更不认识你!不就是吃白食吗,何必兜圈子!十元以下的盒饭,我还施舍得起!”我霍然起身,扬长而去,“大块头”在后面送来一句话:“哼,这种人,看上去人模狗样的,象个知识分子!”店内所有人都鄙视着我,一副痛打落水狗的表情。我告诫自己:要冷静,可不敢在这里撒野,不用说那些打手,单单一个“大块头”,就能把我打趴下——知识分子嘛,只配舞文弄墨。    
    


第五辑第61节:别人的一天(4)

    我好想找人打一架,可是我的对手又在哪里?    
    我又饿又渴又热又累……简直不想再找下去。谁叫尹然是咱家的财政部长呢,早上下楼拿牛奶时,竟没想到往口袋里塞点钱。仅有的一枚五毛硬币,上午被我打电话给他妈的的“周扒皮”时花掉了。真不值得呀,买根赤豆棒冰也是好的。    
    我步入不收门票的人民公园,准备睡一个露天午觉。公园里冷冷清清,谁会有这样的好心情,在大热天里逛这座一览无余的破公园呢。只有一个老头,悠然地在池塘边垂钓,汗流浃背。每一次我都见他坐在这里,一无所获。人民公园是我的“百草园”,装载着我整个的童年时光,眼见着它一天天破败下去,却无能为力。    
    我找到了假山后面的那张石椅,把果皮和瓜子皮打扫干净,一屁股坐下去。石椅忠实见证着我的感情生活。在我迫切需要找个女孩结婚建立幸福家庭的日子里,红娘把一个个或如花似玉或平淡无奇的女孩子拖来,和我共坐这张椅子,进行可能或不可能的恋爱。女孩走马灯地换,我却只有一个,石椅也只有一个。最后一个女孩叫尹然,她成为我的最后一任女朋友,并且成为我的第一任(我希望是唯一的一任)妻子。    
    我大汗淋漓地睡去。可见我是多么无知,居然能够睡着,而且睡得很香甜,没再做奇奇怪怪的梦。也许,我是该好好地睡一觉,梦里的事情,最好还是在梦里了结。    
    我感到有一只毛毛虫钻进鼻孔,奇痒无比。我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已经是黄昏,太阳躲到假山后面去了,剩下漫天的火烧云。一个抹着猩红嘴唇画着大熊猫眼影的女人站在我面前,微笑着俯视着我,吓了我一跳。她问:“先生怎么一个人睡这里?”她的微笑和声音都非常职业化。我忙正襟危坐,说:“哦,是的……我怎么一个人睡这里?”女人笑笑,说:“先生一定是遇到烦心的事了吧,需要我陪陪吗?”我明白她是干什么的了,说:“不用,不用,我身无分文,再说……”女人抢道:“别嫌我老啊,花不了多少铜钿的,按质论价,市场经济嘛。”我说:“我真的没有钱!我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我的遭遇比你还可怜!”女人悻悻地说:“没关系,先生不象是穷要饭花子。要是你哪一天感到寂寞了,请呼我,保证随呼随到。喏,这是我的名片。”    
    我一面接过印有某某三产服务公司公关经理头衔的名片,一面觉得好笑:这年头,连妓女都有名片了。“等等!”我叫住正欲离开的女人。女人即刻回转身,满怀期待地望着我。我说:“你好面熟啊,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蛾子姐姐?”女人沉默了片刻,冷冷地说:“我不是什么蛾子,名片上写着呢,我叫常桂珍。”我说:“不对,你是蛾子姐姐!十五年前,你们家住工人路二十三号,后来搬走了。”女人说:“十五年了!十五年前我才多大,你才多大,怎么会记得!”我说:“我当然记得,十五年前我住你家隔壁,工人路二十一号。我们一块儿上学、放学,你比我高两年级……”“住口,你胡说!”女人斥道。我说:“我没有胡说,我是莫非呀,那时候你叫我小非。”女人说:“小非……对呀,我想起来了,十五年前,整天跟着我的,是有个叫小非的小男孩。”我大喜过望,说:“那就是我!谢谢!谢谢你记起了我!”女人说:“可是,小男孩已经死了,死于十五年前的一场车祸。”    
    如五雷轰顶,我无言以对。难道,我真的死于十五年前的一场车祸吗?那么这十五年来,我又是怎么回事?    
    见我不语,女人紧贴着我坐下来,柔声说:“不管你是谁,我都要谢谢你……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我拼命摇头,叫道:“蛾子姐姐——”女人说:“我不是蛾子。”我问:“蛾子姐姐,你怎么……怎么出来做这种事?”女人叹口气,说:“没法子,我是逼上梁山,自从我和我丈夫双双下岗……”话没说完,已泪如雨下,糟蹋了脸上的一番杰作。    
    我安慰道:“你别伤心,我能够理解,总得活下去。”    
    女人说:“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工作不讲学历,不问你会不会外语,懂不懂电脑……我有一个念小学的闺女,人长得老漂亮的,每门考试都是优,为了她,我得攒很多钱哪……我只希望我的女儿跟别人家的女儿过得一样好。”    
    我感到浑身发冷,某个部位剧烈疼痛着。如果有朝一日,我和尹然都失去了工作,拿什么奉献给我们的女儿?    
    如果有一天……先不管这么远,现在末末还认我这个爸爸吗?    
    目送女人远去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我久久回不过神来。她的确不是蛾子,那么我也不是那个十五年前死于车祸的小男孩——我安慰我自己。    
    


第五辑第62节:别人的一天(5)

    那么我是谁?这问题象一条无形的蛇,缠绕着我,围困着我,点点滴滴把答案吞噬干净,使我无法解脱无法自拔。    
    我仔细地追忆这一天。从我梦见初恋情人的梦里醒来,胡乱穿上衣服下楼拿牛奶开始,生活便走了样,再没有人认识我,奶站大妈、尹然、末末、许大姐老赵老陆小吴们、林科长王经理们、“周扒皮”周长天、李老师、小英妹妹、“大块头”、做了“鸡”的蛾子姐姐……再没有人记得我,找不到丁点儿痕迹证明我的存在。我是多么微不足道,没有我,地球照样会一天天地自转和公转,太阳照样会一天天地升起和降落,他们照样会一天天地活下去。那么,我是不是可有可无的呢?我们谁又不是可有可无的呢?    
    满天的星星,如宝石发散着俗气的寒光。既然这个世界丝毫未变,那么改变的只能是我,是我远离了生活,而不是生活抛弃了我。我是多么微不足道,每个人都能找到我不存在的理由,自然而然,找不到我存在的理由。我不怪罪你们——我的同类,你们别无选择,你们的选择值得同情和宽容。历史源于遗忘,而现实终将成为历史,所以我的被遗忘,是早至的光荣。    
    还有许多寻找自我和给自己重新定位的方式,比如求助于政府机关和人民警察——“莫非”虽然不存在了,但“我”作为一个人却是真实的存在,“我”是不灭的物质,不是一团雾。但这将给我带来更多意想不到的麻烦,极有可能被当作阶级敌人或精神病患者什么的给关起来,吃更多更多的苦头。人与人构成社会,有其固定的模式和游戏规则,必须遵守,否则岂不乱了套!    
    我想起了我那苦命的娘,她若不死,一定能认出我来,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呀。可惜她已经死了,和她的儿子无缘相见。    
    我又想起了我的爹,他倒还活着,但是和死了差不了多少,他患老年痴呆症住在医院里。他最后一次认出我来,是在一年半以前。    
    我还想起了我的大哥,自从他做钢筋生意发了横财,便很少在S城露面,天知道他现在什么地方。    
    我最后想起了我的岳父岳母大人和小姨子,指望他们认定我,真是痴心妄想。如果他们知道了我不再有资格做尹然的丈夫,一定会乐得蹦起来的。    
    ……还有谁呢?在世上混了三十年,交往的人实在有限,好象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瞻前顾后,便只有死路一条了。既然我没有(也不可能有)重新做一回“我”的机会,便只有死路一条了。现在我才意识到,我是一个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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