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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一眼沈北雨，他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别惹我”的冰冷气息，眼皮下垂，敛住一片光华。
昨天晚上他来找我，敲了门，结果我死活不去开。还是夏莺莺看不过去了，才去开了门。我当时坐在窗前的那张椅子上，夏莺莺完全遮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沈北雨脸上是一副怎样的神色。只是无端地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失落。
我们是早上的车，因为是小地方，所以巴士上的座位并不是那么严格，非得按照车票上来。本来按照车票应该是沈北雨坐我旁边，但是夏莺莺甫一上车，我就死死拉住她的胳膊，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夏莺莺叹一口气，看着我道：“沈南晴你这是干什么呢？非要沈北雨跟我吵一架是不是？”
我不说话，还是看着她，眼里露出一些请求来。
夏莺莺没法子，只好在我身边坐下。
我侧过脸看着窗外发呆，透过茶色的玻璃窗，我看见沈北雨正在安慰着沈奶奶。沈北雨身形修长，早就比我高了，我也很久都没看到他的发顶，这次沾了大巴的光，我看到了沈北雨乌黑的头发，中间有两个小小的发涡。
以前听老人说过，有两个发涡的人聪明。所以沈北雨聪慧早熟，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就在这时，沈北雨忽然转过身，隔着车窗跟我的目光对上了。这几天我都没有直视过沈北雨的眼睛，猛然跟他一对，我心跳重重地漏了一节拍。沈北雨的眼里浩瀚如星辰，勾勒出一片洁白的月光。
沈北雨……他一直就是比较纯粹的一个人。他从来没有我这样的小心思，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不会觉得有一点儿难堪。
可是我不是这样。
我瞻前顾后，做任何事都有太多的顾忌，想要的太多，真正敢张口的却没有多少。我喜欢沈北雨，我也知道沈北雨喜欢我，可是我就不敢迈出那一步。沈北雨太优秀，横亘在我跟他中间的实在是太多了……
我撇开目光。有些事，当时很激动，时过境迁，还是忘了吧。
我能感觉到沈北雨的目光依旧定格在我脸上。我面皮忍不住开始发热。我垂下脑袋。
没多久沈北雨也上来了。随着脚步声渐近，我能感觉到沈北雨的气息迎面扑来。我脑袋垂得更深了。沈北雨在我们旁边站住。我听见夏莺莺低声问道：“你们怎么了？”
我没抬头，不知道沈北雨此刻的表情。他沉默了半晌，才有一把低低的嗓音响起：“别问，跟你没关系。”
沈北雨在我身后坐下了。
又过了一会儿，车子平稳地开了出去。我深深吸口气，被车子里难闻的汽油味呛了一下，咳嗽了一阵，这才抬起头，又开始看着窗外发呆。一段段风景慢慢倒退，道路两旁的白杨树树叶宽而疏，筛着清风与阳光，洒下一串串铜钱般的光斑。
夏莺莺忽然凑近我的耳边，道：“南晴姐姐，你又对沈北雨做了什么？我感觉他这几天脸色一直不太好，活像有人欠了他几百万。”
夏莺莺很久没有叫我姐姐了，我转过头来，就见她眼里满满的都是期待，嘴巴里不自觉地就溢上一股苦味。“我哪知道啊。”顿了顿又说道，“你不要整的好像沈北雨的情绪波动全都是因为我。”
“好吧。”夏莺莺砸砸嘴，缩回自己的座位，又道：“反正现在他又不是我对象，怎么样跟我也都没关系了，这应该是你关系的事。”
夏莺莺说完眼波就斜了过来，我胸口一堵，我跟沈北雨也没有在一起啊。“他也不是我对象啊，跟我也没有关系。”
说完这话我自己忽然有点心虚，忍不住扭头朝后看去。沈北雨却已经睡着了，他戴着耳机，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脸上，更衬得他肤白如玉。
***
到家的时候H市正在下雨，我们没有带伞，好在汽车站人流巨大，出租车也多，刚下车就有出租车过来了。
上出租也是一门艺术。一般情况下，坐在副驾驶座的人都是付钱的那个。我们仨中只有沈北雨是男生，当仁不让的应该他坐在副驾驶。我跟夏莺莺后退一步，准备等沈北雨上了车再上去。没料到沈北雨推了夏莺莺一把，道：“你坐到前面去。”他声音压得很低，混合着淅沥的雨声，几不可闻。
我跟夏莺莺都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沈北雨扬扬下巴，雨水在他脸上凝结成珠，顺着他扬下巴的动作滚了下来。沈北雨的眼里露出不容置喙：“上车。”
夏莺莺撇了撇嘴，满不情愿地坐了上去。
只剩下我跟沈北雨了。小雨淅淅沥沥，我的头发已经湿透了。汽车站人来人往，出租车的白色灯光与附近小商店的昏黄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映在地面一片流光溢彩。
我怔怔看着沈北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清清楚楚看见沈北雨的眼里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我知道那是我。雨水冲刷着我的脸，我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睫毛上雾着很多的水珠。我眨眨眼，水珠如泪滚滚而下。
沈北雨喉咙上下滚了滚，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他也推了我一把，道：“还杵在这儿干什么，上去吧，感冒不是才好吗？”
沈北雨的手掌触到我□□在外的肩膀的那一刻，温热的感觉瞬间就熨贴了我的心脏。我眼窝一热，就钻进了车子里。随后沈北雨也钻了进来。我跟沈北雨在外面耽搁了那么长时间，司机大叔也没有生气，我钻进来的时候他正一边敲着方向盘一边跟韩晨唠嗑。
“这小两口是吵架了？你们上高中还是大学啊，我怎么看他俩就跟没长大一样呢？是早恋吗？”
夏莺莺：“没有啊叔叔，我们才上初中，他们俩长得比较显老。”
我动作一顿，登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莺莺眼角扫到我上来了，立马闭嘴，眼角却依旧吊起来，带着余光嚣张地看了我好几眼。
我：“……”
这车子一路坐得我是无比尴尬，我既不知道怎么上去跟沈北雨搭话，也不想跟夏莺莺聊天，司机大叔大概也知道刚刚跟夏莺莺的聊天内容，也再也没有开口了。一路上沉默有如流水一般在车厢里蔓延开来。
后车座一般能坐三个人，我坐在最里面，想跟沈北雨拉开距离，但是沈北雨偏偏不，他一点儿犹豫也没有地就挤了过来，紧挨着我坐了下来。
我有些局促，正要在往那边靠过去，沈北雨忽然抓住了我的手。
刚刚淋了雨，手被雨浇得很凉，沈北雨手心温度却很热。我心里就跟沸水滚了油一般，喧嚣叫嚷，沸腾不已。我略略挣扎了一下，沈北雨却抓得更紧了。心脏像是提到嗓子眼又坠了下去。
一片茫茫然，手背却是滚热的。
我抬眼朝沈北雨看去，借着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我看见沈北雨的眼睛乌黑发亮，像是藏了一个小小的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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